第102章
信了你的邪。
執念呀, 一個人一生念念不忘的東西,說不見就能不見?說不出現就不出現?賈赦表示自己不是原主那個腦殘,不會如此輕易上當。執念見他不肯答應有點急了, 要知道控制一具身體并不是不消耗能量的, 何況賈赦本來與這具身體就高度契合,又磨合了快一年, 豈是執念能輕易掌控的。執念着急賈赦就更不着急了,他已經發現執念對自己的圍困越來越弱, 只是一點點與之消磨。不過他自己的消耗也不小, 精神力越來越差, 這也是禦醫有時診他脈相近似于無的原因。
這日巧姐兒又要看賈赦,別人只怕過了病氣,不讓她靠近賈赦。邢夫人卻想着人說孩子眼淨能看出不好的東西, 再說賈赦又不是得了什麽過人的病,說不定巧姐兒真能看出什麽。就讓人抱她到賈赦床前,卻也囑咐她:“姐兒看一眼祖父就好,別吵了祖父睡覺。”
“祖父都睡了這麽長時間沒和巧姐兒玩, 我要祖父陪我。”這個祖父雖然每日要上朝,回來卻總給巧姐兒帶好東西哄她,小孩最是知道誰待她是真心, 加上巧姐兒現在讓賈赦慣得有點不講理,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賈琏此時卻沒空管她,他正六神無主地守着連呼吸都快沒的賈赦發愣。
年前賈赦曾因為巧姐兒把賈琏大罵一頓,那時賈琏還以為他小題大做, 那麽着急地讓他擔下家族傳承幹什麽,哪兒有老子還好好地就急着讓兒子站出來的道理。可是現在賈琏不這麽想了,他發現要是現在賈赦就倒下,不光他一個四品官在京中什麽都不是,就是他襲了爵,一個一等将軍也不過是自家院子裏的威風,這還得是皇帝看在賈赦面上不讓他降等襲爵才行。當然張家不會放任自己不管,可是這是張老太爺還在的情況下,但張老太爺還能活幾年呢?賈赦比起張老太爺年輕的不要太多,還不是說倒下就倒下了。是不是父親在那時就已經考慮過此時的事情?難道父親知道有人要害他?
賈琏已經開始陰謀論了。
巧姐兒才不管他是不是在陰謀論,只是推着賈赦的被子叫人:“祖父快起來,陪巧姐兒玩。”小臉繃着用勁推呀推。
賈赦此時恰巧得了身體的完全控制權,只是幾日不進食,身上沒有半兩力氣,小聲對巧姐兒道:“等祖父有了力氣再和姐兒一起玩。”
這聲音幾不可聞,賈琏只看見賈赦嘴在動,以為他老子是要交待後事,一下子把巧姐兒從床邊扯開,巧姐兒立時大哭,賈赦讓孩子尖利的哭聲刺激的精神了點:“你又拿孩子撒什麽氣。等老子好了再收拾你。”
這回邢夫人聽見了,激動地叫了一聲:“老爺。”身子就向後仰去。
巧姐兒哭得更大聲:“祖父、祖母。小叔叔來。”親爹一看就不靠譜。聽到屋裏巧姐兒的哭聲和邢夫人叫老爺的聲音,守在外屋的禦醫和其他人都過來了,一時屋內人聲大作,賈赦這個不耐煩:“都出去。”
巧姐兒才不幹:“不。”
好吧,這個不是賈赦能惹的,他只能乖乖讓禦醫把脈。兩個禦醫分別把過脈又商量過後,才分出一個人給剛讓人掐醒的邢夫人診脈。邢夫人哪還顧得了自己,只是問:“我們老爺是不是真的沒事兒了?”現在這個老爺雖然每天只是純睡覺,可是對她的尊敬卻是這些年都沒有過的,邢夫人覺得這才是人過的日子,不想再回到從前那樣沒人理沒人問的時光。得了太醫肯定的答複,邢夫人抱着巧姐兒號淘大哭,身邊的迎春和黛玉、賈琮也是哭成一片。
賈赦可受不了,用盡力氣向着賈琏道:“讓她們別哭,再哭你老子又得死過去了。再有去給老子找吃的。”
賈琏擦下眼淚,樂颠颠地把賈赦的話重複給邢夫人等人,衆人才算止了淚,邢夫人一面把巧姐兒抱給賈赦,一面讓人快把參湯先端過來。
巧姐兒這會興奮得快飛了,剛才祖母就說她是祖父的福星,她一來祖父就醒了。所以小丫頭一定要自己把參湯喂給賈赦,可惜人小力弱,賈赦再配合也灑了多半,這才不再嘗試。卻還是坐在床上不走,看着賈赦喝完參湯喝粥,再喝藥。還一臉嫌棄地喂人一塊蜜餞。
沒等賈赦吃上口真能頂餓的東西,聽說他醒了的賈母就和賈政一家人過來了。沒法子,迎春黛玉帶着巧姐兒到西廳坐着,總不能讓客人見不到正主不是。巧姐兒平日看着不好說話,到事兒上還是能看人臉色的,也沒哭鬧,只是囑咐賈赦:“祖父要快點好起來和巧姐兒玩。”
賈赦點點頭,再次陷入哭聲和海洋。
賈母這次的眼淚可是真心實意,就連王夫人的都不攙假——賈赦要是再不醒過來,只怕錦衣衛就要請她們去喝茶了。
“赦兒呀,你可吓死為娘的了。”賈母一把鼻涕一把淚。
“大伯,都是我不懂事,惹大伯生氣,請大伯責罰。”王夫人直接跪倒。
賈赦想你們要是真心認錯,等我吃點能頂餓的東西行不行,是不是看我沒氣死要把我餓死呀。可這兩個女人裏有一個是原主的老娘,他剛和人的執念較量一場,現在關于原主的一切都有點怕怕。
好在禦醫還是靠譜的,果斷制止了一屋子人圍着賈赦七嘴八舌:“老太君,賈大人剛剛醒過來,還是靜養為宜,太過操勞對賈大人恢複不利。”
當然得聽禦醫的。賈政還沒來得及表現兄弟關愛之情,就又讓賈母流水帶走。賈赦也算得了清靜。
揮揮手讓賈琏賈琮也退出去,賈赦才有時間思考今後的路。有原主執念這個不定時炸彈在,賈赦根本不用考慮現在就與賈府脫離關系再遠離朝堂的事,只能幫助原主實現報仇大業再說。至于皇家太上皇和皇帝是否有争鬥,這些反正原主是不知道的,他們在賈赦面前也表現的同仇敵忾,那以後就只能還當不知道,與他們繼續“同流合污”。唉。賈赦嘆口氣,看來回到前世是沒什麽希望了,只能先在現世保住小命再說。還有就是得乘現在皇帝對他不錯,多給賈家弄點保障,防着哪天皇帝要想秋後算帳,原主執念再來這麽一回,他可不見得還能好運地從執念中逃出。
等好了還真得上寺裏拜拜,賈赦這回真做不成無神論者了,小命都要讓一縷殘魂弄沒了,你再無神論個試試。就連從賈赦來後一直沒露面的僧道二人組,現在賈赦也不敢掉以輕心,想着是不是等自己好了從皇帝那裏順點東西随身帶着,不是都說皇帝身上有龍氣,說不定能辟邪呢。
僧道二人此時哭的心思都有了。他們早就在離賈府不遠的地方蹲着呢好不?如果不是他們出手,你當僅憑原主的一縷殘魂真能困住一個完整的靈魂?原來二人早在賈府分家、寶黛不再相近時就發現異常,想要出手。可是那時賈赦已經成功地到皇宮裏做了N次游了,正如賈赦所想,皇帝那龍氣還真讓賈赦沾了點,就是這一點就讓僧道二人無法近身,好容易乘原主執念暴發時才滲透過去。可是賈赦人不咋地,氣運卻不錯,歪打正着地先一步弄死了王子騰,得了原主執念的認可,僧道二人只能無功而返。
僧道二人相視苦笑。
“道兄,這可如何是好?”僧人問道。
“還能如何。”道人相對豁達一點,有點不以為意地說:“為了一塊頑石如此興師動衆,幾世輪回下來早就惹處天怒人怨,正好借此事我們丢開手。”
僧人點點頭:“不錯,此人氣運實在非我等淺薄道行能夠搞衡,還是請警幻仙子再選賢能吧。”
賈赦不知道自己已經不戰而屈人之兵,理好大概思路後就安然入眠。邢夫人侯着人走光又來看他,見他這次睡得安穩,不是病中無知無覺的模樣,才放心地自己也去歇息。
第二日賈赦之病已見起色的消息就傳遍了京中各戶。最先到來的是張老太爺和張老太太,賈母老着臉把人迎進榮禧堂,張老太爺看賈赦精神大好,只叫了一聲“孽障”就再無話,自己一個人坐到一邊喝茶。張老太太卻老淚縱橫:“你怎麽這麽大了還不讓人省點心。有的話聽過就當是狗放屁,管它那麽多做什麽。要不你也不是個嘴笨的,不會自己不愛聽有罵回去還把自己氣病了,你父親就是這麽教你來?”
沒等賈母說自己老公可沒教給賈赦這麽大氣性,張老太爺卻先開口道:“就他那沒出息的樣子,說我教他不是丢了我的臉。”
賈赦也一臉賠笑道:“都是兒子不孝,讓父親母親擔心了。”
賈赦的正牌母親要不好了。她還在這裏坐得好好的,自己兒子叫別人父親母親就那麽順溜,要是她不在的時候呢?這口氣怎麽也上不來,又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