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星花木蘭 05
連栀坐在車內, 聽着電臺播放着一首經典老歌。
她的手機恰在此時響起, 她拿過來一看, 是封郵件。
來信人是何亞彌。
她覺得何亞彌很可笑, 這麽執着嗎？
她有什麽可喜歡的，連栀連自己都不喜歡, 何亞彌為什麽又會喜歡她？
她并不覺得這年輕女孩對于自己的喜歡就是真正的那種喜歡，那不過是對于年長的成功女性的一種仰慕, 就像是小時候在電視裏面看見美豔的女明星便覺得對方不可方物一般, 直到長大了才漸漸發現那其實只不過是虛妄的驚鴻一瞥, 更多的類似于“喜歡”的情感其實不過是自己的想象發酵而成，那是虛構的感情。
何亞彌過于執着, 恰逢音樂之中男聲所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連栀猜測何亞彌大概就是這樣一種狀态, 越是将她的夢想殘酷地擊碎，她便越挫越勇。
她和自己截然不同。
或許只有她嘗到了一絲苦澀的味道，她才會清醒, 才能後退。
連栀随即打開何亞彌的郵件。
是圖片，一開始沒有緩沖過來, 于是連栀便先看見了下面何亞彌的話語。
“綠色的植物沐浴在陽光之下, 是不是感覺非常有活力呢？連栀小姐, 今天也要開心呢。”
是用日文寫的。
連栀以前看過日本戀愛電影，那些女主角都傻裏傻氣的，她覺得何亞彌大概是飽受這種文化熏陶，整個人也有些過于理想。
不過那的确是一盆讓人看了心情大好的綠色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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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栀知道如何能夠讓年輕女孩開心。
于是她回複：像你一樣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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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邊，何亞彌郵件剛發出去沒過多久, 就聽見了信息提示音，她其實并沒有想過連栀會回複她的信息，因為也就随意地掏出一看，卻沒有想到，回信人居然真的是連栀。
何亞彌當即便如何受驚的兔子一般，險些将手機扔了出去。
海倫見她如此慌亂，關心問道：“yami，怎麽了？”
何亞彌驚魂未定，深呼吸兩口，這才緩了過來。
她愣愣地說道：“我喜歡的人，竟然回我的信息了呢。”
海倫失笑：“這不是好事情嗎？你為什麽這樣的表情呢？yami，你真好玩。”
她完全不能理解何亞彌的激動。
何亞彌咽了咽口水，她馬上開始想要如何回複連栀，她只是想要讓連栀開心一點，卻沒有想到，連栀卻說……
卻說她同植物一樣可愛……
何亞彌覺得自己的臉此刻一定紅得如同番茄一般。
她拿起手機，要回複連栀的郵件，可是思來想去，根本不知道回複什麽，正在茫然之間，她的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電話鈴聲，輕快的女聲日文歌，一個陌生的號碼。
但是何亞彌似乎已經猜到了那是誰。
她的心砰砰直跳，簡直要沖出胸膛。
會是連栀嗎？何亞彌聽見自己問自己。
海倫奇怪地看她：“yami，你為什麽不聽電話？”
何亞彌幡然醒悟，按下接聽鍵。
“你……你好……”
電話那頭果然是連栀，何亞彌只聽連栀輕笑一聲，然後問道：“你聽電話，都是這麽誠惶誠恐的嗎？”
真的是連栀的聲音。
何亞彌覺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聽見連栀的聲音了，她的聲音還是那麽低沉喑啞，那感覺無法形容，假如非要說的話，像是暗夜。
何亞彌支支吾吾半天，才哼哼道：“連栀小姐……”
“為什麽現在不敢說話了呢？”電話那頭的連栀輕笑一聲，“給我發郵件的勇氣呢？”
何亞彌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試圖扯開話題：“連栀小姐現在在美國了嗎？”
連栀說：“不，我的行程推遲了……電話裏似乎難以言說呢，你晚上有約嗎？不如一起吃飯吧。”
啊。
何亞彌在心中嘆道，連栀為什麽可以做到如此輕松自如。
她明明對自己說過，不會再見面了，為什麽可以這樣輕松自如地推翻自己的話語呢。
但是何亞彌樂見于此。
她想這樣也就代表着連栀在向她靠近——即便不是這樣，那也是好現象。
至少連栀并不讨厭她。
何亞彌一下子開心起來，她說：“好呀，在哪裏呢？”
連栀報了一個餐廳名字。
何亞彌沒有聽過這個餐廳，但是她沒有問連栀，只是特意找了紙筆記下，準備一會兒去問別人。
她不想讓連栀覺得她什麽都不會。
她們又确定了時間，最終何亞彌挂斷了電話。
她将手機放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一副怔然的表情。
海倫覺得她平常就呆呆的，現在這樣子看起來更呆了，全然是一副任人搓圓捏扁的模樣，不由得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何亞彌的臉，問道：“你怎麽了呀？”
何亞彌小臉紅撲撲的，她的心依舊跳得很快，她擡頭看見海倫的藍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喜歡的那個人，她約我晚上吃飯呢!”
海倫驚叫道：“哇哦恭喜你啊，是不是要在外面過夜啊？”
何亞彌搖頭：“不是啦……”
“哦……”海倫失望了，不過又接着說，“在哪裏吃飯呢？”
何亞彌将餐廳名字報給海倫，海倫一聽，不由得咂舌道：“你喜歡的這個人一定很有錢的吧，這家餐廳很難預約，而且價錢也非常昂貴的。”
何亞彌只是點頭：“她很厲害很厲害的。”
對于何亞彌這套說辭，海倫其實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她知道何亞彌有一個很喜歡的人，每當提及這個人，何亞彌都要說：“她很厲害、很漂亮”這樣貧弱的形容詞。
倘若何亞彌能夠獲得幸福，海倫自然會給予祝福，但是她所擔心的是，倘對方年輕富有，為什麽要和何亞彌這樣的傻女孩兒交往，即便沒有透露出性別，但是海倫隐隐猜到，何亞彌喜歡的或許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女性。
但看着何亞彌興奮得小臉通紅的模樣，海倫也不打算掃興，她說：“那裏離我們這裏很遠的，你先好好打扮一番，然後請人送你過去吧。”
何亞彌上網查了地圖，發現這家餐廳的确是有些遠，騎車的話根本無法準時到達，她們約好六點，可是現在已經五點多了。
海倫看着還穿着家居服素面朝天地坐在客廳沙發裏的何亞彌，連忙拉拉她：“去打扮吧。”
何亞彌為難道：“可是時間會不會來不及呀？”
那餐廳在城中心繁華地段，可是她們在郊外。
海倫說：“我找人送你呀，你先去換衣服，這是你的第一次約會是不是，不要搞砸了呀。”
約會什麽的……
事實上何亞彌從來都沒有往這個方面想，但是海倫既然提了出來，難免讓人有些心動了。
何亞彌換了一身簡單的連衣裙，外面穿了一件駝色的短外套，事實上工作幾天，她的打扮已經開始起了變化，她不再是穿得像個可愛的女高中生，而是強迫自己漸漸走向成熟。
她已經是職場女士了。
海倫看了看她的裝扮，也覺得非常滿意的，簡單又不會太過于樸素，約會來說的話，也正好了。
何亞彌聽了海倫的評價，覺得心情開始緊張起來了，她不知道連栀會怎麽說，但是她已經去嘗試改變了。
她下樓，看見樓下停着一輛白色大衆車，她認識這是歐陽雲的車子，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歐陽雲見何亞彌下了樓，便搖下車窗，對着何亞彌露齒一笑。
“你今天很美。”
尴尬的氣氛迎面撲來，何亞彌露出一個有點兒僵硬的微笑：“歐陽，你好。”
歐陽雲毫不介意地聳聳肩膀，說道：“上來吧，別擔心，是海倫叫我來送送你，這裏很難叫出租車的，你趕時間的吧？”
何亞彌看了看手機，離她和連栀約定的時候只有二十多分鐘了。
何亞彌沒有辦法，只好硬着頭皮拉開後座門，坐了上去。
歐陽雲笑笑，問道：“是CrueltyAngel嗎？”
CrueltyAngel是餐廳名。
何亞彌點頭。
歐陽雲說：“這個餐廳名字很有意思，我覺得和你有點像。”
他原本只是想要開個玩笑，話出了口，又覺得非常不妥，于是解釋道：“別介意，我随口說的。”
何亞彌其實沒有懂，有些茫然點點頭。
歐陽雲自嘲一笑，腳踩油門，載着何亞彌朝着市中心開去。
他以前覺得何亞彌像是童話裏無憂無慮的公主，現在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載着公主去與王子見面的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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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ueltyAngel餐廳名字很有意思，連栀一開始覺得很有趣。
在這一點上，她其實和歐陽雲有一點兒相同之處，可惜這二人完全不是一個平面。
她與何亞彌約在六點，其實早就到了，她坐在餐廳內擡頭望，看見廳內的logo，兩個背後長着翅膀的天使雙手合十，她們額頭抵着額頭，似乎是面對面進行禱告。
這和名字并不符合，她們看起來聖潔純美。
但連栀喜歡這個名字。
殘酷天使。
這讓她想到了她所渴求的天使，她陪伴着的天使，只不過年複一年，她覺得那美麗的天使并不屬于她，或許只屬于自己那無望的夢境之中。
那是美麗又殘酷的。
殘酷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