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是他救了我
“土特産經銷中心？”
賀昭華的聲音, 帶了些疑惑。
萬源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這個人不太會取名字, 就随便取的。”
“……”
以賀昭華八面玲珑的性格來說, 在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麽表示這個名字不錯。只是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對于這句話深表贊同。
“土特産是指什麽？”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萬源鹄轉身，見秦逾明剛從飛行器上下來。
“啊, 秦少将你到了。”萬源鹄說，“具體的經營範圍, 我們進去再說吧。“
賀昭華看了看四周的情況，很快就從數據庫裏調出了這個店鋪所在的位置。
此處位于中心區的商業區域，位置算是很不錯，屬于整個星網上中央位置，地段好，租金高，星網空間上大量的交易都在這個區域。
只是, 整條街就有這一家準備開業的店, 這條街的人流量似乎很低。
原因很簡單, 在這條街的前方，是星網上最大型的懸賞交易中心。
所有來此處的人都是沖着懸賞交易中心來的，一般有什麽需求或問題, 在懸賞中心就解決了，也不會逛到後面這些存在感不強的地方來。
至于店面布置，除去那個奇怪的名字外, 一切都平平無奇。
店鋪裝飾簡單到除了貨架和一臺智能導購設備外，沒有再多的陳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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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的店鋪，在秦逾明和賀昭華的走進來之後，空間都顯得擁擠了不少。
萬源鹄見身後兩人，一人穿着黑色軍部常服，一人穿着銀灰色三件套西服，怎麽看都怎麽跟這簡陋的小店格格不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資金緊張，前面還來不及布置，抱歉。”
說完，他帶着兩人推開小店的後門。
門打開之後，入目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裏面搭了葡萄架子，上面挂的葡萄藤雖然只是裝飾而已，看起來卻非常有農家小院的感覺。
葡萄架子下面是古典式樣的八仙桌，閑适又古樸。
賀昭華微微一愣，問道：“你把這裏買下來了？”
萬源鹄點頭，說道：“恩，買下來才方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
說起來，買下這個院子的錢，還得感謝安小西牽線。那個晟哥着實是財大氣粗，僅僅是定金就付了一大筆。
賀昭華想了想，還是說道：“如果你需要更好的地段，我可以協調換一下。”
他并沒有說直接送給萬源鹄，因為知道對方不會收，朋友之間的幫忙卻是可以的。
秦逾明卻是看了看，說道：“這個地方不錯，安全。”
萬源鹄失笑，選擇此處的原因，也是因為距離執法部很近。畢竟，他售賣的産品有些特殊，為了避免麻煩，還是蹭一蹭秦少将的保護傘比較好。
“到那邊坐吧，你們等我一下。”
萬源鹄說完，轉身進了一旁的儲藏室。
儲藏室裏是他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星網空間就是這一點好，無需保鮮設備，帶上來的食物保持着出鍋時最好的狀态。
賀昭華和秦逾明坐在院子裏面，相對無言。
兩人本來就不是什麽朋友關系，之前因為合作還能有幾句話聊，如今，只能是沉默。
過了片刻，還是賀昭華先開口。
“案件進展可還順利？”
“保密。”秦逾明看他一眼，“一切按程序走，即使你有功，也不能為親屬減刑。”
賀昭華的母親和弟弟，卷入精神毒素案，如今已經被秘密收押。
賀昭華表情不變，說道：“他們如何，自然是按法院審判執行，我并不關心。”
在第二次精神海崩潰的時候，那兩個人在他心中就已經同陌生人沒有什麽兩樣。他也知道，家人并非是需要自己單方面的付出才會給予的一點點虛僞的關心。
家人，是互相包容互相關愛。
賀昭華見秦逾明似乎不想說話的樣子，便四下打量這個簡單的小院子。
“土特産經銷中心，這個名字倒是挺別致。”
秦逾明說道：“土特産，香菜。”
賀昭華一聽這幾個字，只覺得背脊一涼。他突然就想起那天萬源鹄腼腆的表示自己要送土特産的時候。
他看了一眼秦逾明，見對方神色凝重，心中也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來。
萬源鹄端着餐盤出來的時候，見秦逾明和賀昭華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請兩人吃個飯，他們不用這麽神色凝重吧。
秦逾明還好，一般都是這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賀昭華臉上沒有表情的樣子就很奇怪了。
萬源鹄走過去，把餐盤放下，說道：“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些農家菜，希望你們不要嫌棄。”
揭開罩在上面的蓋子之後，秦逾明和賀昭華如釋重負。
桌子上的菜的确是不算豐盛，一條紅燒魚，一盤番茄炒蛋還有幾個素菜，主食是玉米和蒸紅薯。
非常家常的菜色。
很好。
不是涼拌香菜折耳根就好。
秦逾明和賀昭華對視一眼，不對盤的兩人居然看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萬源鹄絲毫不知道兩人心裏的想法，坐下來說道：“這些也都是我那裏的土特産。”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這些菜色着實是有些簡陋，又解釋了一句。
“這些菜，同樣有點特殊的地方，你們試試就知道了。”
秦逾明點頭，拿起筷子，卻沒有夾任何一道菜，而是選擇了蒸紅薯。
賀昭華選的，則是那一盤綠油油的小白菜。
紅薯入口，甜蜜軟糯的滋味在舌尖彌漫開來，秦逾明卻是筷子微微一停，思維有瞬間的停滞。
他不是一個注重口舌之欲的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秦逾明甚至吃過整整三個月毫無滋味的營養劑。
在他看來，營養劑和食物并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都是為了補充能量，延續生命而已。
此時，一切卻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明明只是紅薯而已，和秦逾明之前吃過的并沒有太多味道上的差別，甚至這紅薯的口感和味道也比不上其他地方特殊培育過的紅薯。
秦逾明卻在這瞬間，重溫了一種感覺。
當初在精神海瀕臨崩潰的時候，那種蔓延開來的溫暖又安心的感覺。
是他。
這段時間以來，總是莫名出現的熟悉感覺得到了印證。那個在秦逾明即将沉入無底深淵之時出現的溫暖聲音，果然就是他。
秦逾明想起自己第一次注意到萬源鹄，是因為對方唇邊熟悉的酒窩，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只是，那個時候的自己，明明一直待在星艦上，又怎麽會出現在遙遠的fq-488星系上，還遇上了萬源鹄。
“……”
賀昭華吃下那口小白菜後，也久久沒有出聲。
小白菜的口感沒有什麽特別的，特別的是從身體裏最深處升起來那種溫暖的感覺。
賀昭華停頓一下，又夾了一筷子番茄炒蛋。他垂下眼睛，捏緊了筷子。
萬源鹄見兩人吃了一點之後，都遲遲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空氣裏安靜得有些吓人，他的心裏都有些忐忑起來。
難道這菜有什麽問題？還是說有什麽副作用？
萬源鹄不免有些不自信，畢竟他的精神力等級不高，無法敏銳地感覺到每一處的變化。
“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秦逾明擡頭，看了他一眼。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啊？”
萬源鹄整個人都愣了，這什麽反應？這種類似老套搭讪的臺詞又是怎麽回事？
賀昭華倒是笑出聲來，他又夾了一筷子菜，細細感覺之後，眼睛微微睜大。
“小鹄，你這菜可以恢複精神力？”
萬源鹄點了點頭，随後又看向秦逾明，說道：“秦少将，這的确是我自己種出來的菜，和精神力恢複藥劑沒有關系。”
秦逾明也不提剛才自己那句沒頭沒腦的話，說道：“我能區分。”
萬源鹄說道：“我們還是先吃飯吧，具體的情況一邊吃一邊說。”
吃到紅燒魚的時候，秦逾明又是停頓一下，問道：“這魚，也是你那個星球出産的？”
萬源鹄點頭，說道：“是的。”
賀昭華卻是打趣說道：“增加精神力容量，你這樣子，不怕我綁了你把這神奇的星球據為己有。”
秦逾明的神色，一下就變得淩厲起來。
萬源鹄卻是笑道：“那也得您能找到我，你說對嗎，秦少将。”
秦逾明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你知道了？”
萬源鹄點頭。
他知道之前的誘捕計劃，結束之後，秦逾明找過自己。
所以在他連接星網之後，對方才會第一時間聯系并且詢問他的下落。
萬源鹄問道：“當時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沒有。”
秦逾明的回答太過簡練，萬源鹄卻能補充出來，他說：“當時，你應該是用精神力探測過吧？透過電磁風暴，能看到什麽嗎？”
如果說，人類聯盟真的有人能夠穿透電磁風暴的封鎖，看到後面的東西，那也只有可能是秦逾明他們這些人了。
只是這些人大多身居高位，并不會把精神力或者時間浪費在探索廢星系上。
萬源鹄做出這推測，是因為在大量查閱資料的時候，也仔細研究過秦逾明的生平。他曾經帶領自己的艦隊成功穿越過一片電磁風暴，無一星艦受損。
當然，他并非是不信任秦逾明，而是為了對付那個重生主角。作為小說中的主角，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在發現躲避或許改變不了命運之後，萬源鹄就做好了會對上主角的充分準備。秦逾明此前的精神海崩潰，和龍傲天主角肯定脫不了幹系。
不管是出于那種原因，萬源鹄覺得自己都必須幫助秦逾明盡可能地強大起來。這樣，才有可能遏制那個日天日地的龍傲天主角。
當然，包括賀昭華、眀舒志在內，這些有姓名的主要角色，他都仔細研究過一遍。
秦逾明說道：“什麽都沒有，精神力穿透電磁風暴之後，後面依舊什麽都沒有。”
賀昭華見兩人默契十足，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無法露面的這段時間，這兩人似乎已經非常熟悉了，甚至還有一種旁人插不進去的自成一體感覺。
他臉上沒有表現出分毫來，接過話頭說道：“秦少将的精神力都無法探測出來，你的星球……”
萬源鹄笑了笑，食指在嘴唇前比了一下：“請允許我保留一個小秘密。”
賀昭華失笑，說道：“自然，我會為你保管這個秘密。“
秦逾明的回答則是官方多了，帶着一貫地不解風情。
“聯盟法律規定，開荒新星系的所有者，星球上的産出都屬于星球所有者的個人財産，神聖不可侵犯，受到聯盟□□的保護。”
“……”
萬源鹄目瞪口呆，賀昭華側臉，握拳的嘴邊咳嗽了幾聲，才壓抑住笑出聲的沖動。
他甚至覺得自己真是多心了，就秦逾明這個情商，腦子裏大概除了軍部和戰役之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秦逾明見萬源鹄的眼神，只以為自己說得不夠詳細，又補充道：“自願前往廢星開荒的人，聯盟會給予一定的補貼，你補貼領了沒有。”
“沒，沒有。”萬源鹄呆呆搖頭。
“記得去領。”
萬源鹄呆呆點頭。
賀昭華聽不下去了，插嘴道：“這樣最好，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說起來，這些就是你這家店主營的商品？”
萬源鹄總算從秦逾明的奇特思維中掙脫出來，點頭說道：“這一部分素菜是，這條魚不是。至于香菜那些，我決定只定點供應給軍部已經賀先生您的公司。”
賀昭華點頭：“可以，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好，我會詳細拟一個合作方案。”
秦逾明說道：“這些蔬菜，可否同樣供應給軍隊？“
萬源鹄微微一愣，問道：“據我所知，軍方有精神力恢複藥劑，和這些蔬菜是同樣的功效。”
“精神力藥劑有抗性，不能連續使用。”
萬源鹄一聽，眼睛一亮。
穩定供給軍方，這是一筆大生意啊。
畢竟，香菜花椒這類東西，起到的是治療精神損傷的效果，需求量并不算太大。精神力恢複就不一樣了，軍隊裏的訓練演習還有前方戰場，都缺不了精神力恢複藥劑的需求。
賀昭華倒是沒有參與到合作讨論中，他也沒想過要壟斷萬源鹄的蔬菜民間銷售渠道。
他能夠看出來，萬源鹄是想要發展自己事業的。他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對方。
他的銀河集團已經足夠龐大，沒有必要去涉足這方面的産業。他只需要在萬源鹄遇到某些商場之上的狂風驟雨之時，為對方指明前路即可。
賀昭華看了一眼同秦逾明溝通細節的萬源鹄，輕輕笑了笑。
這種不求利益，全心為一個人考慮的感覺還挺新鮮的。
如果真的要追問一個理由，或許就是那一口鮮嫩爽脆的小白菜，足矣。
***
萬源鹄下線的時候，看着眼前的農家小院，突然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還挺重的。
在和秦逾明确認了給軍方供貨之後，他明确告知了對方蔬菜存在抗性現象，以及自己需要原始種子的事情。
賀昭華和秦逾明作為未來的合作夥伴，自然表示可以為萬源鹄提供原始種子。
不過人類聯盟的農業研究所并不屬于軍方管轄，秦逾明在這方面能停供的幫助不多。
賀昭華那邊表示可以提供連山公司存量的一部分原始種子。連山公司的數據庫，也會開通一個特別權限給萬源鹄。
只是萬源鹄對于通過實驗室培育出原始基因的種子并不太樂觀，從眼前的狀況看來，地球似乎是排斥一切來自于星際時代的東西。
即便種子基因一致，依舊是通過星際的基因技術創造出來，并不一定會被地球接納。
不過，有了原始基因庫之後，倒是可以省去每次的育種麻煩。
在對比之後，能夠分辨出來種子的基因是否和原始基因一致，更加精準的育苗。
萬源鹄本來是做好把連山公司數據庫和原始種子列入合作協議的準備，沒想到賀昭華表示，這是出于朋友之間的小小幫助而已。
最後，萬源鹄定制了一張vip卡給賀昭華，定期提供地球農作物給對方。私人的，朋友的，并非是供貨商的關系。
他推開院子門，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不管秦逾明或者是賀昭華能提供怎樣的資源，他都沒想過要依附他們發展，最終的一切，還是要靠自己的雙手來創造。
現階段的任務，還是催生從晟哥那裏得來的種子。
在這一系列種子裏，有一小把水稻種子，這是萬源鹄最希望能夠發芽的。
作為一個标準的南方人，萬源鹄還是習慣吃大米飯作為主食。
這些日子，他不是吃紅薯就是啃玉米，即使是前段時間做出了紅薯粉和玉米面，也依舊寬慰不了他對于大米的思念之情。
更何況，有了機械化的生産，大米的産量是十分驚人的。
到時候，不要說供給秦逾明的第一艦隊，等他精神力等級提升上去，供給整個人類聯盟的軍隊或許也不成問題。
水稻的種植方式有些特別，前期準備工作要更加複雜一些。
這個村子，是典型南方山區的地形，并沒有大片的稻田。
地形永遠不是制約華夏民族種田的因素，這個村子裏還遺留着非常有特色的人工奇景。
梯田。
萬源鹄選的是離村子最近的一小塊梯田，作為試驗苗床。
如果水稻真的能夠發芽，他考慮把大批量的水稻田設在更加廣闊且土壤肥沃的地方。
其中有兩塊地方是最佳的地點。一是自古以來被譽為魚米之鄉的江南，另一則是在遙遠北方的黑土地。
畢竟有了星艦之後，往來這些地方也不過在一小時之內。
水稻只是在育苗、插秧和收割的時候需要的大量勞動，其他時候定期觀測病蟲害情況即可。因此，把水稻田設在更容易機械化耕種的地方，絕對是最佳方案。
萬源鹄懷着雄心壯志，準備開始水稻種植的第一項工作。
育苗。
即使這批水稻可以發芽，種子數量也太少，必須經過數次精神力催熟，育種之後才能大規模種植。
他爬上拖拉機，看了妞妞一眼，突然笑道：“還好賀昭華送了這臺拖拉機，不然妞妞你還沒長大就得當童工。還得，打個鼻環。”
妞妞看了他一眼，眨巴眨巴眼睛，看起來無辜得很。
萬源鹄開着拖拉機，帶着動物小分隊，一路到了村子外的梯田。
自從上次他開着星艦離開地球之後，家裏的三只小動物似乎處于暫時的安全感缺失狀态，不管去哪，都要跟着。
萬源鹄無奈，也只得讓它們跟着了。反正虎子他們通人性得很，在工作的時候是不會過來搗蛋的。
小小一畝田，只用了幾分鐘就已經深耕完畢。打開田邊的水渠，放水之後，柔軟濕潤的泥土慢慢被浸沒在水面之下。
育苗方法，萬源鹄選的是他最熟悉的水育法。
種植水稻，是他年少生活極其重要的一部分。那個時候，每逢“雙搶”之時，學校裏還會給學生放農忙假。這些半大的孩子，都是家裏不可或缺的勞動力。
種子已經播種下去，僅僅占了一畝田的小小一個角落。
萬源鹄卻是期待着，幾天之後，這一畝田裏都能長滿郁郁蔥蔥的秧苗。
催生種子不是第一次了，萬源鹄卻突然覺得有些緊張起來。
水稻。
對于他的意義，并沒有那麽簡單。
或許，當這個小山村的梯田，漫山皆是金燦燦的水稻之時，才會讓他再度追尋到一些那或許永遠回不去的故鄉的感覺。
萬源鹄閉上眼睛，輕柔又帶着無限生機的精神力探出觸角，融入水面之下，那些寄托着無限希望的種子。
有什麽破殼，有什麽舒展葉子。
萬源鹄睜開眼睛，看到的腳下，那些正同自己的打招呼的鮮嫩秧苗，竟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水稻種子，發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