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當年的真相
萬源鹄下線之後, 就開始為和賀昭華的見面做準備。
這次賀昭華為了他特意從中央星系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着實是讓人過意不去。即便是除此之外, 別無他法, 萬源鹄覺得自己不該就這麽覺得對方的幫忙是理所當然的。
總是得準備些禮物。
萬源鹄上了星艦，去了一趟江南。他前些天采的春茶來自于不遠處的一小座茶山，品種是普通的綠茶，品質也不算太好。
送禮, 自然得帶去品質最好的東西。
江南的杭城，龍井天下聞名。
星艦躍出大氣層, 又在萬源鹄記憶中的地方進入大氣層，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意料之外的景色出現在了萬源鹄的眼前。
連綿不絕的森林，鋪滿了腳下每一寸土地。而在萬源鹄的概念之中，此次分明應該是華夏規模最大的城市群之一。
怎麽會這樣？
萬源鹄愣住了，地球究竟是怎麽回事，人類的痕跡, 似乎已經被完全抹去。或者說, 在這一片土地上, 根本就不像是有過人類生存的痕跡。
他打開了星艦的探測系統，反饋過來的畫面顯示，這一切并不是人類離開之後, 森林占領了每一處土地，而是根本沒有任何人類出現過的跡象。
萬源鹄又想起那個關于維度的猜測，在另一個維度中, 時間維度是混亂的不連續的。
眼前的一切，似乎再度應證了這一切，混亂的時間維度上，萬源鹄待着的小山村裏保持着人類文明存在證據。這裏，卻似乎流轉到了許久許久以前。
萬源鹄勉強穩定了一下情緒，也沒敢擅自進入這片原始森林。如果時光真的回到了人類出現以前，裏面還不知會有多麽危險的生物存在。
他離開江南，并沒有離開大氣層再回到家中，而是以一種恰到好處的高度，在各處轉了轉。
一無所獲，廣袤的華夏大地，沒有留下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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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美好的幻想和計劃，被瞬間打破。
萬源鹄原本是準備在解決木琳萬鑫陽那些糟心事情之後，就仔仔細細把每一個角落都搜尋一遍。如果時間真的都停留在人類文明離開之後的幾年，那在其他地方定然會有大量種子和作物留下。
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一切還是只能從頭開始，甚至接下來的水稻種植，也只能暫時把現有的梯田種滿。在這種處處原始森林的狀況之下，開墾難度太大。
此時時間已經不早，萬源鹄還同賀昭華有約，便沒有去再遠的地方，而是回了家。
萬源鹄垂頭喪氣地駕駛着星艦在周邊搜尋了一遍，确定下來情況特殊的只有這一個山村的範圍。
他只得又去了上次發現的那個茶園薅了一遍，湊夠了一大籮筐茶葉回家。
回到家中的時候，萬源鹄又聽見虎子扒拉院門的聲音。
他推門而入，就見虎子撲了上來，嗚咽着在責怪什麽。
【你，跑了！不帶我！】
萬源鹄失笑，蹲下來抱着虎子的脖子哄道：“剛剛你不是睡着了嗎？我怕打擾你睡覺啊。“
虎子歪了歪頭，勉強接受了萬源鹄的解釋。
“待會我還要出去一趟，一定把你……”
萬源鹄話沒說完，就見牆頭的咪咪坐了起來，一雙灰藍的眼睛直直盯了過來。那邊的妞妞倒是挺淡定，吃了口紅薯苗，嚼得慢條斯理。
“行，大家一起去。”
安撫完小動物，萬源鹄就開始炒茶。
他的爺爺愛喝茶，山裏人家也沒有什麽太多途徑買到好茶，加上萬源鹄年少時父母雙亡，家中經濟條件本就十分窘迫。
爺爺身體好的時候，自己上山找野茶樹，摘茶炒茶。之後他年紀大了，萬源鹄也學會了這一手炒茶技術，家中的茶葉，便都是出自半大的萬源鹄之手。
他把摘下的茶葉裏的雜質挑出來，之後找了鐵鍋在爐子上加熱到适當的溫度，開始徒手炒制。
萬源鹄的一雙手在茶葉中上下翻飛，靈活翻動揉搓。
炒茶是技術活也是體力活，更需要耐心，萬源鹄聞着随着炒制慢慢溢出的茶香，心境又漸漸平和下來。
不就是除此地之外皆是原始森林麽，不就是其他地方都沒有文明跡象嗎，這一切，不過是回到最初來地球的時刻。
孤身一人吃紅薯的日子都熬過來了，他現在有狗有貓有牛，還有自己菜園子和水稻田，農業機械和星網空間。
沒有什麽好沮喪的。
在遠古之時，人類可以發展出偉大的農業來，現在他手握星際時代的技術，更加可以。
茶香四溢，出鍋。
萬源鹄找了個罐子，仔細把那一捧茶葉放了進去。
此時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也時間找其他新奇的東西給賀昭華嘗嘗，下次釀了米酒，倒是可以再送上一缸。
帶着一小罐茶葉和動物小分隊，萬源鹄上了星艦。
他到達太陽系外的躍遷通道的時候，個人通訊恰到好處的響了起來。
接通，是賀昭華。
他已經到了躍遷通道的另一端，只等萬源鹄開啓通道。
幽藍光芒亮起，一艘星艦出現在躍遷通道之中。
兩輛星艦對接，随後，萬源鹄出現在了賀昭華的星艦之上。
動物小分隊留在了萬源鹄星艦之上，他們在離開太陽系之後再度消失，為了避免麻煩還是這樣比較妥當。
萬源鹄跟着賀昭華，到了星艦裏的會客室。
星艦裏，只有賀昭華一人，這也不奇怪，以賀昭華的精神力水平來說，一人操控星艦從中央星系過來不費吹灰之力。
賀昭華讓萬源鹄坐下，笑道：“說起來，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萬源鹄一愣，笑了笑：“也對，以前都是的精神體見面。”
賀昭華說道：“你剛才一路走來，似乎對于這星際有些看法？”
萬源鹄直言不諱：“相較于你的，恩，財力來說，這星艦有些樸素了。”
賀昭華笑意更深了些，他能看出，萬源鹄會這麽說話，表明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朋友。
這一次的見面，也表示了對方的信任。
“這艘星艦是目前速度最快的，且安全系數高。”
賀昭華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解釋，倒是讓萬源鹄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摸了摸鼻子，說道：“對了，我帶了個禮物，以示謝意。”
“你太客氣了。“賀昭華輕聲說道，“你願意信任我，出現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禮物。”
萬源鹄并沒有聽出什麽不對，說道：“朋友之間，最重要的不就是信任嗎？不說這些，你試試看，這也可以算是新産品了。”
他轉身從包裏拿出了那個簡樸的鐵皮小罐子，遞了過去。
賀昭華接過，打開一看：“這是，茶葉？”
萬源鹄點頭，說道：“恩。”
罐子裏的茶葉，簡單到有些寒酸，賀昭華家裏備着的茶葉都是最頂級的品種，他也只覺得那是一種用來交際的道具而已，并不覺得有什麽特殊。
這一罐子茶葉，卻得到了他的精心對待。
賀昭華取了茶具出來，燒水，泡茶。明明是普通的茶香，卻令人有一種身心舒暢的感覺。
這茶果然有些特別。
一口茶水入喉，賀昭華微微一愣。
“這是……”
萬源鹄帶着些期待看了過去，卻沒有得到回應。
賀昭華又低頭喝了一口，随後取下眼鏡，閉上眼睛，露出全然放松的表情。
過了片刻，他才睜開眼睛：“抱歉，有些失态。”
萬源鹄笑道：“沒關系，你我之間的精神力果然差距還是太大，我第一次喝的時候，都沒有發現這茶葉的特殊地方。”
賀昭華說道：“這或許和精神力沒有關系。”
“怎麽說？”
“這茶葉的效果是靜心凝神，對于精神海越不平靜的人，效果越好。”賀昭華想了想，又說道，“打個比方，一個快要渴死的人，喝到普通的水都會覺得那是瓊漿玉露。”
萬源鹄點頭，說道：“我大概明白了。”
賀昭華這樣身居高位的大佬，要考慮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即便他現在人在此處，精神力也連接在銀河集團的數據庫上，時刻關注着各種變化。
“一直高強度的使用精神力，即使你身體受得了，心理上也會有疲憊感。”萬源鹄也喝了一口茶。果然，茶葉帶給他的，只是一種舒心的感覺而已。
“其實你可以偶爾放松一下。”
賀昭華捏了捏眉心，向後靠在了座椅裏。他撐着額頭，露出了幾乎從未有過的閑适狀态。
“不瞞你說，我以及和我差不多的人，放松狀态無法由自己控制。”賀昭華說，“精神海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實際上有其另一套運行規則，并非全然受控。”
萬源鹄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說，精神海有自己的意識？”
賀昭華低聲笑了笑：“要這麽理解也可以，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的精神力是另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生物。我想休息，卻控制不了它。”
“這茶，雖然沒有恢複精神力或者是修複精神海的效果，但能帶來全然的放松。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香菜的修複效果更加重要。“
萬源鹄盯着手中的茶杯，完全沒有想到，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茶葉，居然會有如此特別的效果。
精神力等級越高，這些茶葉的效果越好。
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茶葉能夠量産，将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財富。
畢竟對于大佬們來說，錢財算不得什麽，全然的放松卻是極為可貴的東西。
賀昭華見萬源鹄若有所思，也不打擾，而是靜靜的把那一杯茶喝完。只是一個對于他來說輕而易舉的幫忙而已，對方就回饋給自己這麽珍貴的東西。
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掌心，總覺得欠這個人的，越來越多。
“賀先生？怎麽了？”
萬源鹄從未見過賀昭華失神的樣子，不免覺得這茶葉的效果是不是有些太強了。總覺得有些類似于喵咪吃了貓薄荷的樣子……
“抱歉。”賀昭華回過神來，說道，“謝謝你的禮物，我會好好珍惜的。“
萬源鹄說道：“這個不用珍惜，你喝完了我再送。”
賀昭華失笑，說道：“好。那我們開始吧。”
***
不多時，萬源鹄看着躍遷通道的光芒再度亮起，賀昭華的星艦消失。
驗證完基因鑰匙之後，賀昭華表示自己還有事要忙，直接離開。
萬源鹄卻知道，這是對方的體貼。因為對于賀昭華來說，人在哪裏并不影響他處理公事。
不得不說，和賀昭華相處是極為舒心的，他永遠知道在恰到的時候說出恰如其分的話。即使萬源鹄什麽都不說，賀昭華也知道他的處境，既沒有邀請萬源鹄離開，也沒有要求自己留下。
作為一個朋友，和他相處起來沒有任何壓力。
萬源鹄再次關上了躍遷通道，卻突然開始期待有一天，能邀請這些朋友去地球做客。
回到地球之後，萬源鹄直接連接上了星網。
驗證基因鑰匙之後，留在銀河銀行的精神印記已經更新成為他現在的精神印記，萬源鹄可以随時去取回萬父留下的東西。
如今萬鑫陽那邊動作頻頻，糾纏得頗為令人心煩，還是早些解決為好。
銀河銀行的保險箱，實際上是一個小房間，在這個小房間內，絕對安全。
萬源鹄拿到東西之後，并沒有離開，而是坐在房間裏，打開了那個袋子。
袋子裏的第一份東西，萬源鹄就愣住了。
那是一份基因比對報告，檢測人是萬父，比對對象是萬鑫陽。
基因報告的結尾，是兩人并沒有父子關系。
這一切，萬父居然早就知道了？
萬源鹄呆了呆，又從裏面倒出來一個小小的芯片。
這芯片是經過由中央政府的公證部門認證過的，裏面的一切，絕對不會存在僞造的情況。
萬源鹄深呼吸一口，把芯片塞進了個人終端。
或許，所有的事情和他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
萬父的影像，出現在屏幕上。
這是年輕的萬父。
萬父年輕的時候，長得頗為英俊，只是眉間有深深的紋路，兩鬓也有了斑白的痕跡。
萬源鹄愣了愣，這個時候的父親，應該才六十多歲，對于人均壽命兩百歲的星際人來說，還是青壯年。
可他卻已經早生華發，這是憂思過慮，精神壓力太大的表現。
萬父坐在沙發上，深邃的目光盯着鏡頭。
“菲菲，你的妹妹，懷孕了。”
“她的愛人死在意外裏，她似乎沒有什麽活下去的念頭，幾次試圖自殺，我都攔下來了。”
“你走的時候，留下的唯一句話，就是幫你照顧好妹妹。我把她接到了家裏照顧，卻發生了這種事情，是我的責任”
接下來的話，萬父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許久之後的，他才嘆了口氣。
“你和我都不幸福，起碼，讓你挂心的妹妹幸福吧。”他停頓片刻，又解釋道，“我，我和她說好了，就是給她一個能安心把孩子養大的身份而已，名義上的夫妻，不會再有其他的了。”
之後的那些影像，與其說是留給萬源鹄的，不如說是萬父的日記。
從影像中可以看出，萬父這麽多年，心中始終只有萬源鹄的母親木菲，對于木琳也是如同妹妹一般的照顧。
他把萬鑫陽當做繼承人培養，完全是因為那是和木菲血緣關系最近的人。
一條一條影響看過去，萬父越來越憔悴，最終變成了萬源鹄見過的虛弱樣子。
這一條影像，他坐在床上，已然因為疾病的折磨瘦得有些脫相。
相反的，他目光明亮，精神狀态卻比之前的那些要好得多。
“菲菲，我找到我們的兒子了，他，他沒有死，我……”
萬父抹了一把臉，許久之後才擡起頭來：“我明天就能見到他了，我很高興，這二十年來，這是我第一次這麽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