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0

英國,倫敦。

夏洛克和謝歡盼站在一棟建築物前,麥考夫沒有趕來。據他的說法是,他在南威爾士還有餐館的事情需要處理,但夏洛克認為是他們的父親對他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指示。總之一行人分道揚镳,只剩下夏洛克和謝歡盼同行。出發前,夏洛克還受到了麥考夫的警告。

要多照顧着嘉麗。不要欺負她。不要吓到她。諸如此類。

夏洛克從未見麥考夫對什麽事這麽上心過,包括甜點。他除了惡寒之外就是驚訝,難道人類的感情就這麽複雜多變并且能夠帶來如此化學性的反應嗎?讓他平日裏看着人模人樣的哥哥一下顯得智商降低了不少。

我不要戀愛。夏洛克如是想。

他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謝歡盼,又默默移開了目光。

不錯,他當年小時候還是有眼光的,沒有看上她。

夏洛克上前想要推開栅欄,謝歡盼看到了什麽,伸手把他拽到一邊。夏洛克皺眉,往自己的身後看去,一輛車從另外一邊開進院子的車庫裏。夏洛克瞥了一眼謝歡盼,她神情緊張,有一種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恐懼。兒童的嬉笑聲傳來,夏洛克伸手,拉開風衣,把女人摟進了懷裏。謝歡盼詫異地擡眼看他,夏洛克神色卻毫無暧昧,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朝着他們走來的夫妻。

兩人僞裝成情侶的模樣。

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他們,被黑發女人拉着手走進了院子裏。男人跟在他們的身後,看了他們一眼。

“媽媽,今天晚飯吃什麽呢?”

“小嘉麗,想不想吃土豆燒排骨呢?今天媽媽給你做中國菜。”

“哦耶!我還想要那個,甜甜的,那個!”

“糖醋裏脊?”

“快進屋去,風大。”男人的聲音沉穩,傳來開鎖的聲音,接着是門被合上。

夏洛克放開懷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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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歡盼顫抖着身子,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開。夏洛克有些無措。他很想直接把她推開,但是考慮到力學問題,如果他控制力度失敗,那麽面前的人相應地也會出現骨裂症狀。雖然這個人會愈合,但是也有疼痛症狀出現。更何況麥考夫告訴他對她溫柔一點,雖然他根本不關心麥考夫的想法。

“我說。”夏洛克清了清嗓子,“你想吃什麽?”

謝歡盼用他的風衣蹭掉了阿綠逼出來的眼淚,離開他的懷抱,站直身子,搖了搖頭,警告他,“你少來這一套。”

夏洛克無辜,“我是認真的,小嘉麗。”

“你也聽見了。”她冷靜地說。

夏洛克聳聳肩,“我的五官功能尚好,聽力還不錯。”他撚起自己的風衣,端詳了一番,“你知道這衣服多少錢嗎?”

謝歡盼挑眉,“就像你說的,麥考夫不缺錢。”

福爾摩斯家從來不缺錢。

夏洛克被逗笑。

“真該讓麥考夫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謝歡盼顯然已經從阿綠給定的情緒裏走了出來,她往栅欄處走,這一次,輪到夏洛克攔住她。

“你要進去?”

“為什麽不?”謝歡盼問,“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嗎?”

“我已經知道了。”夏洛克掃了一眼屋子,燈光亮着,透過窗戶,陰影在緩緩浮動,有一種家的溫柔。“他們都不知道你還活着。”

“或者他們有了一個新的我。”謝歡盼笑着說,“你聽到她剛剛叫她什麽了嗎?小嘉麗。她以前也是這樣叫我的。”

“你要知道人類就是這樣的動物,任何情感都能夠迅速找到替代品。”

“我很開心,夏洛克。”謝歡盼看着夏洛克的眼睛,“很開心他們能夠有一個健康的,陽光的,可以行走的正常的小孩。”

夏洛克的語調轉變了下,“據我所知,成骨不全症雖然稀少,但是還沒抵達足以被稱之為怪異的地步。”

“那是對你而言。”謝歡盼扯了扯嘴角,“他們都看着我的眼睛叫我怪物。”

那雙眼淡漠,無情,就連雲都在其中沒辦法留下自己的影子。

“我們走吧。”夏洛克上前,推開栅欄,站在原地,轉身對着謝歡盼說。

我們去尋找答案。

謝歡盼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夏洛克摁響了門鈴,是男人來開門的。他疑惑地看向夏洛克,夏洛克解釋了自己的身份。

謝歡盼蹲在牆角,不敢露面。

夏洛克告召男人情況。

“先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收到警署的通知。關于您女兒在十年前失蹤一事,我們找到答案。我們有了你女兒的下落,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再聊一聊?”

男人聽完後,立刻往屋子裏掃了一眼。女人正在廚房洗手作羹,小孩在屋子裏玩着自己的游戲玩偶。

“親愛的,是誰?”女人問。

男人趕忙回答,“沒什麽,問路的。”

男人走出門來,把門關上。

謝歡盼往一邊躲了躲,蹲藏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

夏洛克雙手插袋,看懂了男人的表情。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男人嘆了口氣,點頭,“三天前我已經接到了電話通知,當時已經回絕了,并表示了我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如果嘉麗,我是說,那個嘉麗還在,我願意重新撫養她。但是拜托,拜托千萬不要把她帶到我妻子面前來。她接受不了這個刺激。”

“你的意思是?”

“其實自從嘉麗失蹤以後,我反而松了口氣。或許你會覺得我不人道,但是說真的,有誰能夠忍受自己的小孩幾乎每天都要去醫院呢?我們住在一個屋子裏,我要時時刻刻擔心推開門會不會站着嘉麗,她會不會被我撞倒,會不會受傷。你知道的,我們總是有這樣的擔心。那個孩子的身體狀況太特殊了。當初懷孕的時候醫生已經警告了會有這樣的情況,但是我的妻子,她依舊咬牙把她生了下來。”

“我受夠了。她的意思是,我的妻子永遠心懷希望,到處尋找醫療機構,希望能夠救助嘉麗,幫她更好的生活。她總是這麽天真。但我是學醫的,我知道這個東西不可能。她不管錢,不清楚這裏面的壓力。我們住在父母繼承下來的房子裏,就算我做着教授的工作,也沒有足夠的錢能夠支撐嘉麗的醫療。”

“所以當她失蹤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你很慶幸。”夏洛克一針見血地說。

男人捂着臉,深呼吸了一口氣,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他們都說她會死,我覺得這對她來說反而是個解脫。但是我的妻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經常失常過一段時間,總說自己的小孩在受苦。我知道她很愛她。我不得不去領養了個小孩,給她取名叫嘉麗。她以此活了下來。”

“如果嘉麗再出現,我擔心——”

男人頓住了。

“你擔心自己的妻子會再次失常,擔心現有的生活被破壞。”夏洛克補充。

“我絕對沒有逃避責任的意思,我完全可以擔負嘉麗以後的一切費用。我是說,這是我應該做的。那孩子很懂事,如果你轉告給她,我相信她會懂的。”男人苦澀地笑了下。

“那你還記得失蹤前幾天撞到你女兒,如果還算是你女兒的話。那只狗,是什麽品種的嗎?”

“拉布拉多,我想應該是這個。”

“好吧。”夏洛克問他,“你叫什麽?”

“約瑟夫。約瑟夫·謝。”

“聽着,約瑟夫·謝。你不用擔心自己需要承擔這筆費用,這顯然用不着你操心。所以,這也不會成為你贖罪的渠道。”

夏洛克瞥了一眼身邊隐蔽的位置,“走了,嘉麗。”

約瑟夫瞳孔猛縮。

謝歡盼慢慢起身,沖着約瑟夫輕輕笑了下,跟在夏洛克的身邊,走了出去。

約瑟夫在身後喊她的名字。

嘉麗沒有回頭,兩個人的身影越走越遠。

小女孩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她大喊,爹地,叫我幹嘛。

“想喝點什麽嗎?”夏洛克少見地問。

“你在同情我?”謝歡盼嘲諷地說,她看了一眼街道邊的咖啡店,走了進去。夏洛克跟在她的身後,替她推開了店門。

“謝謝。”謝歡盼聲音輕小。

一杯濃縮咖啡,一杯拿鐵。

謝歡盼給自己倒了好幾包奶精進去。

夏洛克張了張嘴,還是默默閉上了。

“你想說什麽。”謝歡盼問。

“沒什麽。”夏洛克聳了聳肩,“沒有什麽新的線索。”

“我倒是覺得有一些。”謝歡盼調侃自己,“如果那個兇手真的是我的粉絲的話,我是說,如果他真的殺死了當年的那條狗。那麽他應該再殺死一些別的人。”

“比如。”

謝歡盼只笑笑,不說話。

“你在怪他?”夏洛克察覺出她古怪的情緒。

“我不能怪他嗎?”謝歡盼輕聲地問,“這真的全都是我的錯嗎?就因為我生下來如此?”

謝歡盼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去個洗手間。”她起身,夏洛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的背影。

還沒走到洗手間,只是在拐角處,謝歡盼就被人狠狠撞了下,她的肩部骨頭瞬間支出了皮膚外,血液飛濺出來。周遭的所有人都尖叫起來。謝歡盼疼得發暈,目光卻狠狠捕捉到撞了她又立刻離開的女人的背影上。

她有一頭燦爛的金發。

夏洛克趕了過來,拿外套把她的身子擋住。

外套下,白骨和皮膚開始愈合。

“看來你父親說的有幾分道理。”夏洛克嘲諷道。

謝歡盼笑了下,“你要是想丢下我這個麻煩,福爾摩斯先生,你盡管丢下便是。”

她攥緊了手裏的紙條。

那是剛剛的金發女人塞進她手裏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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