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眼看阮承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孫嘯宇只覺爽意侵入髓骸,他眼裏閃着興奮的神情,等着阮承大發雷霆或者黯然神傷,最好再露出什麽把柄讓他捉到,使勁惡心一把方澤坤。
阮承此時是低着頭的,他的情緒都隐藏在死死握住的左手之中。
他剛醒,手上的力量還未完全恢複,埋在被子裏的手以肉眼可見的頻率顫抖着,暗示着阮承的內心不似面上那般風平浪靜。
“這是我與他兩個人的事,與你無關。”
阮承的聲音軟綿綿的沒什麽力度,但語氣卻如像是刀刃一般銳利,以至于有幾個字說破了音。
孫嘯宇馬上接道:“怎麽無關?我是他的朋友,為他說話是應該的。”他冷哼一聲,不屑道:“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孫嘯宇的表情因為過分激動而有些扭曲猙獰,阮承就靜默地看着他費力的表演。
待孫嘯宇說完之後,阮承擡眼看向孫嘯宇:“是你這麽認為的,還是他告訴你的?”
孫嘯宇臉色微變,他略微低頭,将表情隐藏在黑暗之中,眼還是上翻着的,死死盯着着阮承,目光似乎要在阮承身上灼一個洞。
他扯着脖子道:“正常人想想就知道!你是在阻礙他,你難道不覺得內心有愧嗎?”
阮承擡起頭,墨色的眸中全然不見沮喪,他的目光毫不躲閃,注視着孫嘯宇的眼睛:“那就讓他親自來告訴我,我不會多說一個字,立馬就滾蛋。”
阮承刻意把“滾蛋”這兩個字咬得很重。他名中帶“軟”,卻一點兒也不軟,至少對孫嘯宇這種明顯不懷好意的人,他做不到客氣地與之周旋。
孫嘯宇一時啞口無言,阮承瞪了他一眼:“如果是你那漿糊腦子裏意淫出來的,那就請你閉上嘴。”
孫嘯宇這類人,最是欺上媚下欺軟怕硬,他也只敢在背後搞點小動作,嚼幾句口舌,真碰到硬氣的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就沒話說了。
他向阮承狠狠翻一個白眼,憤憤道:“晦氣,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但還不等阮承說話,他就夾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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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啪嗒”一聲關上了,阮承緊握着的手卻久久卻沒有松開。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把被子裏染得血跡斑斑,阮承渾然不知。
他在發抖。
就算只是毛毛細雨,孫嘯宇的話到底讓阮承有些觸動。
如果說以前的傷口只是在陰暗中滋生蔓延,那孫嘯宇就是把覆蓋在傷口上的那層血痂狠狠揭開,把它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之中。
阮承狠狠打了一個寒戰,他真的能暖熱方澤坤冷若寒冰的石頭心嗎?
直到阮承在電話裏聽到小梨聲音的一瞬間,他才不得不逼迫自己承認,答案是否定的。
白水無味,喝進腹中尚能滋潤身體;空氣無形,吞入口中尚能供應呼吸。
他這個看得見、摸得着的大活人,他這三年默默無聲、任勞任怨的陪伴,最終也沒能在方澤坤堅如磐石的內心裏留下哪怕一個劃痕,一道白印。
……
時間流轉到三年之後。
……
方澤坤口鼻并用,大口呼吸着,讓更多的阮承信息素的味道透過肺部進入身體。
這味道确實與記憶深處的味道不同,而且是迥乎不同。如果閉着眼睛讓方澤坤去嗅的話,說是換了個人他也會相信。
方澤坤下意識地逃避一切與父母有關的記憶,連帶着也把與阮承相處的點點滴滴盡數封存,埋葬在絕望痛苦的泥土之下。
他終于想起些許童年時光的記憶碎片,那時候阮承最愛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蠢蠢笨笨的,愛扯着他的衣服叫他“澤坤哥哥”。
方澤坤怔怔地看着阮承浸潤了汗水的臉頰,思緒如脫了線的風筝,久久不能收回。
驀然地,他的心底閃過一個在他看來近乎瘋狂的可能,他的心髒猛然“咯噔”了一聲。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
在方澤坤心裏,那既讓人痛苦又沒必要。
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阮承信息素的味道為什麽會改變。
阮承做了信息素置換手術。
至于為什麽要做這個手術,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信息素只影響AO之間的結合。
當一塊石頭有了裂痕的時候,再想要敲碎它,就顯得十分容易了。
方澤坤指腹抿過阮承的嘴唇,這個部位他吮吸撕咬過無數次,卻一次都沒有好好的,溫柔的碰觸過它。
這裏很軟,卻不帶一絲血色,蒼白得像是糊上了一層刷牆用的白灰。全靠着阮承薄如蟬翼的呼吸和若有若無的呻吟聲,方澤坤才能确定他依然活着。
方澤坤的嘴唇貼上阮承冰冷的唇瓣,順着紋路一遍遍描摹他的唇形。
這個吻并不深入,只停留在皮膚與皮膚,嘴唇與嘴唇最簡單的觸碰上,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接吻要來得缱绻,要讓方澤坤心動。
這樣一個人,他怎麽舍得放走。
阮承的嘴唇上終于多了兩分血色,染上了方澤坤的味道和體溫。
阮承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會兒,此時又因為方澤坤的接觸而深深皺起眉頭,若不是他真的沒有力氣,他弟一件事就要狠狠地推開方澤坤。
即使是在睡夢之中,他也想盡力擺脫那個帶給他無盡傷害與痛苦的人。
身體的反應卻很誠實。
信息素因着方澤坤的接觸而飛速分泌着,恬不知恥地想要汲取更多自己的Alpha的味道,與之碰撞糾集。
阮承面皮上的毛細血管異常密集,身體稍有反應,臉上立即酡紅一片。
方澤坤不敢再有什麽動作,他把自己的衣服脫下搭在阮承身上,好讓上面殘留的些微信息素包裹住阮承來安撫他,那信息素不是方澤坤直接分泌的,不會太過刺激。
做完這一切,方澤坤走到窗邊。
“啪嗒”一聲,微弱的火苗燃起,影影綽綽的,比外面烏蒙蒙仿佛被遮住的天要明亮,方澤坤狠狠吸一口煙,呼吸之間,煙氣彌漫在他的周身。
門外傳來敲門聲,方澤坤皺皺眉,掐滅煙蒂。
他邊走邊擡臂看一眼手表,已經這個時間點了,還有誰會來?
“小阮啊,你……”
見到方澤坤,杜壯驀然停住了嘴,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