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霸總林海之十六
欽差一行在驿館遇襲, 消息傳出去,平安州官員武将連夜趕至;本省巡撫不得輕動,第二天清早布政使頂着一對黑眼圈“準時”前來報道。
這次的欽差是六位閣老之中排位最末但也是最年輕的一位,但再年輕也是六十歲人了, 雖然昨晚稱不上多擔驚受怕。畢竟這位經歷宦海沉浮, 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只是折騰一夜精神頭不足在所難免。
林海見狀主動奉上了他随身的提神靈藥——高官們都湊齊了, 一會兒有得官司打, 縱然跟這位閣老不熟,但都身負皇命,明面上總是一路人。
欽差接過藥丸來, 立時就樂了, “瞧着眼熟。”吃下去邊回味邊道, “就是這股子一嘗便難忘的荔枝味兒……上回在宮裏, 陛下賜下的也是這個。”喝了口水, 又輕聲問, “隔壁那位……肯不肯把這藥往外賣啊?”
這個藥啊……林海馬上就能回答, 因為除了他之外, 這套成藥是陛下全權總代理,“您問陛下吧。”
欽差老大人會意, “應該的。”大家都住北城, 能讓陛下親臨的地方, 沒弄清楚根腳底細之前, 他是絕對不會出頭的。
卻說官員們到齊,随後就是閉門磋商……本地官員們再怎麽各懷心思,欽差在自己地頭上出了事, 就不用再提什麽利不利的,而是仕途徹底玩完。
所以策劃刺殺事件的罪魁禍首必須人人喊打, 這個喊打不光是說說,還要落實在行動上。
全省官員,尤其是高層,都認真行動起來,效率自然不是一般地高。不出半個月,整件事兒就水落石出了。
這個時候雲光已然調任,不在西北,但他跟皇帝交換了什麽才能保下仕途,明白人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随後欽差将至,挪用軍備最多的那位心裏直發毛,又被人連番慫恿,想着已經在皇帝那兒挂了號,橫豎沒什麽退路,還不如搏一把,把大家都拖下水。
于是他就舍了筆銀子,請了本地刺客加素有口碑的關外~雇~傭~兵。
人證物證俱在,又有陛下的密諜配合引路,禁軍頭領與當地武官和帶着旨意的文官一起趕到的時候,罪魁禍首已經自盡了。
倒賣軍備軍需并非必死無疑,尤其是這謀劃刺殺的罪魁禍首并非是獲利最大、話語權也最多的那個——他只是最可能被背後的利益相關人士推出來背鍋的那個倒黴蛋而已。
比照一下雲光就知道,貪了幾十萬銀子但因為抱穩了大腿,付出了相應代價,卻不至于沒個好下場。
林海跟欽差商量了一下,親自過去瞧了眼:果不其然,對方絕對不是自盡而是被毒殺的,只是經驗豐富的仵作都未必瞧得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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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仵作取了粗銀針在屍首心頭紮了一下,帶出暗紅色的血跡——看起來似乎沒什麽不對,銀針也沒有異樣,但他就是直覺不對。
想到就做,他把銀針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誰家死人的血聞起來會是辣味兒的!其實這點血味道非常非常淡,但架不住林海被調養得五覺都超過常人的敏銳。
話說林海高中探花後按規矩在翰林院待了三年,之後他便外任去了,而最初幾次升遷靠的正是明察秋毫,實打實地判案破案的本事。
林海請随行的那位禁軍頭領安排人看住屍首,自己則帶着證物快馬加鞭去找欽差大人了。
不怪林海不淡定,實在是……這事兒牽扯忒大了:當年廢太子謀反,起因便是先帝的愛妃被廢太子侮辱……怎麽個侮辱法兒請自行發揮想象力,最後反抗不得于是直接自盡了。
宮變過後,血流成河,廢太子自此被圈禁,直到死也不曾再見一次不帶屋檐做畫框的天空。林海當時不在京城,只聽曾經的同僚提起平定宮亂,給先帝的愛妃收殓時,那位的血竟是辛辣刺鼻。
不過宮變正值初夏,先帝心思也不在那個曾經的愛妃身上,這件事兒就當做奇談一般說過就算。
要不說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林海記住了,也就有了這次“大發揮的餘地”。
雖然遠隔千裏,林海急着趕路時心潮澎湃,卻不忘默默呼喚陸先生:想請她幫着看一看他的猜測對不對。
有足夠細節,陸稹推衍的準确度會大幅度提升,“那藥應該很不易得,害死那位愛妃和西北這位武官的藥還是同一批次生産的。”
林海感慨萬千,“這事兒鬧大了。廢太子人都死了,陛下說什麽也得為這個哥哥讨個公道,這回又得了鐵證,西北的官員們大概自身難保了。”
雖然在感慨,但心裏悄悄松了口氣。他來西北,任務就是要找到突破口,哪裏想到前前後後兩個多月,他就能跟陛下堂堂正正地道一聲:幸不辱命。
陸稹不吝誇獎,“你們君臣互相影響,我就省心了。”
等林海趕回驿館,直接上前砸門,把好幾天都沒休息好的欽差大人生生砸醒了。
欽差老大人惺忪着雙眼,聽林海把始末敘述了一遍……六十多歲的老人家了,腦子開始轉得有點慢,然而越聽整個人就越嚴肅,聽到廢太子舊事氣勢也随之一變。
于是從京城來的這幾個人蹲在書房裏熬了一個晚上加半個夜晚,密折連夜送往京城,皇帝收到……還沒看完,竟有不寒而栗之感。
收到密折後再隔了一天,皇帝終于下定決心,再一次微服私訪,找上陸稹求解惑了——皇帝的醫學水平已經挺拿得出手了,一種以他的知識儲備完全無法理解的~毒~藥,他肯定是要內心淚汪汪地來找她這個師父……不來真的不安心。
雙雙落座,聽完陛下的疑問,陸稹例行順毛誇獎了一下,“陛下學了真本事依舊謹慎,這就沒白學。”她指指那根已經當做物證被火速送回京城的銀針,“這玩意兒不是什麽尋常的藥,想要起效得放在邪神的香案前享受一段時間的香火,這邪神要是信衆不多,放尋常人一輩子那麽久依舊沒用。”
做元春委托的那時候,有大師兄保駕護航,皇帝四十來歲時就氣運加功德到了什麽程度呢?開了天眼的真高人都無法直視,一看就瞎的這種水平。
所以邪門歪道基本望風而逃,連大師兄出手的機會似乎都沒給。
不過即使是現在,這藥對皇帝還是無效,陸稹照實說了,又解釋道,“陛下有龍氣護身,神鬼辟易。但有些人天生氣運加身,卻偏要不斷作死作孽,到最後什麽亂七八糟的都能擺他一道……我說的就是你三哥。”
皇帝的三哥就是廢太子。
皇帝能怎麽樣?他無話可說,只能幹笑。有師父解惑,他自然安心許多。他正要再開口,就見窗外大太監正對他比手勢。
陸稹笑了,“門外有人生事罷了。這些人眼紅我這藥廠有日子了,不過既然不知道陛下在此,可見也是被丢出來掂量掂量我的愣頭青。”
皇帝亦笑,“那放進來吧。”
不一會兒那起子流氓家丁加纨绔俱全的标準配置烏合之衆就大搖大擺地進了大門,為首之人還沒開口,家丁先擡着個門板上前,門板上自然躺着個面如金紙的危重病人。
皇帝也樂于吃瓜看熱鬧,于是往陸稹身後一站,又小幅度地比了個手勢,大門就被領命的禁衛們迅速地關緊關嚴。
陸稹也很喜歡關門打狗,她的本事給皇帝和他的心腹們看看就行了,真太“廣而告之”就是另一種煩惱了:倒是不會再有什麽人使絆子,但排隊跪在門外哭着喊着求拜師的……實在免不了。
陸稹只等他們各就各位,便擡手輕點,除了那為首的纨绔,其餘人等一概被撚進了土裏……這些人發覺自己整個人已經被埋了一半,齊齊懵逼:我是誰?我在哪兒?我怎麽被塞進了土裏?
為首的纨绔左看看右看看,再扭過頭直視陸稹的時候,脊椎骨都在“咔擦咔擦”響。他冷汗跟下雨似的,數息之間就在他腳尖處彙成了淺淺的小水窪。
這纨绔也是光棍兒,立時跪地,“我給您磕頭了,是義忠王府的管事給了銀子讓我上門的。”
陸稹不理他,只對皇帝道,“我不對他動手,是因為他……瞧這血緣,似乎是你表弟?”
皇帝幹脆道:“都沒認出我來,那就不是我表弟。”
其實這纨绔真是太後的娘家侄兒,但沒見過皇帝的太後侄兒,可見在家裏平素是個什麽地位。
小插曲過後,陸稹的小院子恢複了寧靜。而林海回京的時候,剛好趕上京城入冬的第一場雪。
進宮複命歸來,林海就打算先“老婆孩子熱炕頭”幾天:雖然彭瀾天天抱着兒子,讓兒子通過他爹的畫像認人,但……基本沒效果。将近一年未見,小家夥果然不認得他爹了。
不過這不重要,傻小子被他爹哄了半天,就抓着他爹的一绺頭發,一口一個“爹爹”了。
卻說林海閉門在家休假還沒超過三天,他上司左都禦史丁憂……他就這麽在一年裏就完成了升職。
從宮裏回來,林海就問陸稹,“照這進度,明年我就要拾掇王子騰了吧?”
陸稹言簡意赅,“根據我的推衍,是這樣的。”頓了頓又補充道,“再加赈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小天使晚上再感謝,我現在看字都有點模糊,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