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在辦公室裏，岳君琳還是岳君琳，洛君瑤還是洛君瑤。

然而，一個周末便将我們的關系變了；我變了，對她沒了本有的抗拒感。我不再把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先往壞處想，也不再處處按章辦事；這無疑對蘇候最為有利，畢竟和氣生財，達拉斯的項目在交接上順利得出乎我意料。據我的下屬所說，我這幾天笑得多了，定必是休假久了養足了神了；我只微笑回應。倒是岳君琳，看上去沒什麽變樣，底子裏卻少了一份倔強。我邀她午膳，沒想到被拒絕了。

又怎麽會沒想到？工作尚可以壓住，吃飯這種私人事，又怎可能不滲進一絲私人感情在內？

星期五晚上，蘇日坤在他家搞了晚宴，宴請好些商賈；岳君琳亦在被邀之列。趁着這機會，我買了手撕雞，到姚老師家裏吃飯。只一人在家閑着無聊的她自然是喜出望外，把我抱了個滿懷，急急拉進屋裏，比上一次更是熱情了。

「以後啊，也要多來探望老師。知道嗎？」

「我怎麽發覺姚老師羅嗦了那麽多啊？」

「笑話我了？」姚老師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好看極了，親切得讓人很想往她懷裏噌。「你也好歹體諒一下姚老師。小飯團這些年都一個人在外，難得抓住一個能代替的，不好麽？」

「代替的，總不是好事。」

姚老師還是挂着那張笑臉，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就像最初見她時，我還比她矮上一截的時候。縱是笑臉，卻帶着絲絲憂傷。

「這幾天，小飯團都沒回來跟你吃飯嗎？」

「她啊，讀書和工作都一樣，太投入。我都習慣了！不過，倒是每個晚上都會來電話的。」

「要我把人從公司抓回來嗎？」

「這倒不用。我可不是那種把孩子絟在身邊的媽。」笑着，把菜置在我的碗你。「不過啊，君瑤，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勉強，但小飯團不是你看的那麽強，戳她要害就輕點，好麽？」

我自然明白老師知道了周末的事情，心裏無不驚訝，說不出話來，張着咀，愣着看她。

「我這女兒的性格，我這做媽的又怎會不了解？她也知道什麽都瞞不過我，也就不會瞞我。所以，你也不用驚訝或害怕。她喜歡你，我老早就知道；可能比她自己還要早。」

「那姚老師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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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怎了？阻止？」我點了點頭，還是被吓得不輕。她只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我，到底還是笑了。「世間上最弱的是人心，最強的也是人心。除了自己，沒人能改變一個人的心。是的，我知道我女兒喜歡你是自讨苦吃，但我不讓她自己去做她覺得對的事，她永遠都不會懂。我不是要她盲目地相信只要努力就會得到；那是一個很大的謊。我只是要早點讓她自發去探索世界，外在的，也有內在的。做媽的，只能守在後頭，在生死關頭救她一把；僅此而已。」

「那不殘忍麽，老師？」

「自然是殘忍的。對她，也對我。但世界不就是殘忍的麽？而且，不讓她自己去死了這條心，也是殘忍的。」

我的心裏戚戚然，覺得自己在這當中或多或少難辭其疚。姚老師似乎看出了什麽，溫婉地笑，拍了拍我的手。

「君瑤。這當中沒你的事。」

「姚老師這麽說，我反倒是更自責了！」

「難道你要為自己的專情而愧疚了？」我苦笑，搖了搖頭。「君瑤。姚老師喜歡你這孩子，不單單是因為你聰明丶好學，也因為你的心很乾淨。你聰明，知道世上有太多惡事會弄髒你自己的心。不過，你要知道，外邊的龌龊尚且能刻意去擋，心自己變渾濁卻是在不自覺間發生的。不要犯這樣的錯誤。」

「我明白了。」

「不過，我倒是擔心你的。你喜歡的那位...既然分開了，就要懂得放下。」

「老師。我和她不過是分開了，不是分手了。我們會再見。我們會再在一起。」

「那麽有信心？」

「她曾無條件地相信我，我卻沒有做到我答應她的；她也沒有怪我。我不過是以同樣的一份信任待她。」

事業如日中天的她，若選擇不相信我，大可以在最後關頭甚至更早以前跳船，那便不至於成了宏圖的亡朝之臣，大大影響了她品牌總監的聲譽。那以後，她雖然很快找到了另一份同等的工作，卻是失卻了往上爬的動力，沒了鬥志，不死也不活，事業發展也就停滞不前。我們都知道以她的能力，能達成的絕對不止於此。放飛她去找回自己，縱是身心寂寞也值得，自是愛她的我心甘情願的。

「你有這份心确實是好。」姚老師心定神閑地說。「但放飛她自由，對她絕對信任的同時，也別忘了要讓自己追上。也別要忘記真正的信任，終極的愛，不講條件，不談後果。」

我看着姚老師的眼睛，失了神。

我倆都沒有把事情說明白。有些事情根本說不明白，也沒必要說明白。但無可否認，即使我倆朝着同一目标去，亦難保相隔兩地步伐不一，最終錯過彼此。

惆悵時，手機震動，傳來一聲提示音。蘇君慎相約我到酒吧一會。我只笑笑，未置可否。

晚飯後，姚老師心血來潮給我泡茶，說是君琳老板送的禮，質量極好，我必須一嘗。老師一向知道我愛喝茶，尤愛烏龍，這次嘗的正是頂級的一造。好茶。

「蘇日坤...對了。姚老師可識得蘇君慎？」

「自然是識得的。那孩子可像極我妹妹。嗯？你也認識她？」

我把跟蘇君慎認識的經過大致告訴姚老師，也提到她剛發短訊來約我喝酒去。這孩子，剛成年不久就愛裝大人。但我更感興趣的自然是關於她母親的事。

姚老師眉頭皺了皺，喝着茶，久久不作聲。我也只能埋頭喝茶，想想可是說了什麽禁忌之事。

「君瑤。可以的話，也好好替我照顧一下君慎吧！」

「自然是可以。不過，她也快出國了吧！見面的機會真不會多。」

「想來，也算是天公造美。小飯團喜歡你，所以學着變成你，一直寵着君慎長大，算是替我補償了她。」

「老師為什麽這麽說？」

她沒有回答，把茶喝了，便催促我赴會，讓本傾向不應約的我有點茫然。罷。反正想要喝一杯。

小妹這晚穿的是白襯衣和高腰短裙，算是得體而不失青春的裝扮。臉上化了淡淡的妝容，不再顯得老成，卻難掩飾眼窩下的影。

我站在有點距離的地方觀察了一會，才走到她的身邊，點了一瓶啤酒。

「英國人聽說很喜歡泡酒吧，早點适應也是好的。不過還是得找個伴比較安全。」

「你那女人真比表姐好麽？」

言語間帶質問語氣。原來是為君琳出頭來了！這回，我敢肯定小飯團并不知情。

「好不好并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愛的人只有她。」

「愛？分了手，還相隔兩地，還說愛？」

「我明白你疼惜你表姐，但我實在沒必要跟你解釋，你也不會懂。」

「你是壞人，和爸爸一樣。」

她的頭半句讓我有點氣，繼而為自己生氣感到可笑；後半句卻讓我有點惶恐。然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醉意甚濃，喝多了！

打了個電話給岳君琳，聽罷蘇君慎與我在一起，她像放下心頭大石的松了口氣。未幾，她便出現在酒吧。我們合力把醉了的小妹送到她的酒店房間。

她拿着熱毛巾給蘇君慎擦臉，然後開始替她脫去身上衣履。我背着她們坐在床頭櫃上，看着迷你吧上的空酒杯，其上有淡淡的唇印。

「對了！你們不是在她家吃飯的麽？怎麽讓她一個人去酒吧？真夠危險的！」

「都怪我。」

「你？」我扭頭看去，發現她正把蘇君慎的胸圍脫掉，便又扭了回去。「與你何幹了？」

「我把你我之事告訴了她。」

沒想到她把事情告訴母親之馀，竟向比她小了個十年的表妹說及。一時間，我也說不清為什麽，但就是覺得小飯團未免太不成熟了點，但又不好說什麽。也就真的沒說什麽。

待把蘇君慎照料好，她走到迷你吧前，開了一瓶酒。我本想要告辭離開，見着她倒了兩杯酒，便暫時擱着念頭；反正，在酒吧也真沒喝到了幾口。接過杯子，我們移步到沙發上坐。

「我下星期五就走了！」

「嗯。」這我是大概知道的。再下一個星期三，達拉斯那邊會有一個重要的活動，她不可能缺席。

「君慎緊張我，不斷催促我向你...所以我便告訴她，我們已經沒了。」

「她一直知道...」

「嗯。」她點了點頭，看了看我，又垂頭喝着酒，「一直都知道。」

也就是說，在候機室的其實不算是真正的偶遇。我冷笑，搖了搖頭，把酒喝掉了一半。原來不知道世道險惡的，是我麽？

「你別怪她。她只是疼我。」

「要怪，」我一邊苦笑，一邊看着她，輕握她枕在大腿上的手，「就怪我眼拙。怪我心軟。」

「她的心很善良。是我這壞心眼不自覺地利用了她對你的好奇。」

「對我的好奇？」

「她總想知道，我口中那個溫柔至極的瑤姐姐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她頓了頓，垂頭想了想，然後突然仰首把酒一飲而盡。「今晚，她想知道，專一的人怎麽就那麽會傷人。」

我想起蘇君慎的話。我是個壞人，跟她爸爸一樣。

「因為，姨丈...」岳君琳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然後豁出去了的閃着光。「他喜歡的一直是我媽。我阿姨，不過是媽媽的代替品。」

姚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我會很快殺掉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