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親白不親

夏一眠趴在床上，認真想了想。

自己睡覺什麽德行，他還是十分了解的。

要想安安生生趴一晚上不亂動，唯一的辦法就是不睡。

這後背的傷口是真疼，他雖然跟矯情搭不上邊兒，但再扯開一回真的遭不住。

夏一眠嘆口氣，其實他剛才說漏嘴，就是想讓周千凜留下來看着他。

幸虧當時瞬間反應過來，周千凜又不是付思源。

他跟付思源幾乎幹什麽都不用見外，打擾付思源睡覺他絲毫不會不好意思，但是周千凜就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先不說睡一張床他自己尴不尴尬，人周千凜願不願意也是個問題。

再說周千凜還嫌棄他房間來着。

他捋清後，早就打算好迷迷糊糊将就一晚上，大不了不睡了。

所以周千凜剛才主動提出來，夏一眠很驚訝，也有點兒小感動。

他拒絕是下意識的，但現在細致一想……相較于疼死，他更願意尴尬。

周千凜恰好推門進來，夏一眠聽到門響時擡起腦袋回頭，迎上對方的目光時愣了一下。

“出什麽事了？”他見周千凜一臉嚴肅，也跟着皺起眉，坐起來問。

周千凜垂眼關上門，再次看向他的時候，眼神明顯沒了之間的深暗，他甚至彎了彎眼睛：“沒什麽事。”

夏一眠心裏納悶兒，但也沒想太多。

只是見周千凜主動打開櫃子，拿出來一套新的枕頭薄被時，他沒忍住清了清嗓子：

“你确定睡這兒？”

周千凜抱着被子，頓住了腳步，看他兩秒後：“你可以拒絕。”

夏一眠：“……”

他也愣了兩秒，接着面無表情地把自己和枕頭都往一邊挪了挪。

周千凜躺上來的時候，床墊微微往下陷了點兒，夏一眠沒由來緊張了一下。

“睡吧，”周千凜似是很輕易就能察覺到他的情緒，“保證不做什麽。”

夏一眠：“！”

這是周千凜今晚第二次跟他說這種話，仿佛他是個楚楚可憐守着貞操的無知少女。

“我警告你以後別來我跟前這麽說，”他半張臉藏在枕頭裏瞪着周千凜，“你喜歡男的了不起了還？”

周千凜平躺着，燈光照過來，面部的輪廓都被描摹的很清晰。

他嘴角彎了一下：“你要是不緊張，我當然不會說。”

“我緊張個屁啊。”夏一眠試圖炸毛，但他确實困了，所以只是眼神兇，聲音反倒因為帶了尾音而顯得軟軟的。

“別說髒話了。”周千凜嘆氣。

夏一眠一頓：“……這怎麽了？”

周千凜側頭看他，一本正經仿佛在讨論數學題：“說髒話，晚上會做噩夢。”

夏一眠：“……”

不過他仔細想想，好像從來沒有聽周千凜說過髒話……不對，那天踢魯晨時好像說了個“滾”。

除此之外，似乎真沒有了。

——果然是學霸人設。

“那我收回剛才那個“屁”字，反正我不緊張，”夏一眠挑了一下眉，說，“再說該緊張的難道不是你嗎？”

“我緊張什麽？”周千凜笑了。

“就，我……”夏一眠覺得他在裝糊塗，盯了他兩秒後，一撇嘴，“也是，說不定我這身材根本就不符合你的審美，網上不是都說你們只對那種……”

他說到一半，周千凜忽然緩緩側頭，眉頭輕皺，眼神複雜地看着他。

夏一眠閉嘴了。

他眼神左右閃躲，最後迅速轉腦袋，留給周千凜一個後腦勺。

媽的……這下暴露了。

他怎麽就說漏嘴了呢！

夏一眠緊閉着眼，就怕周千凜來一句：哦~你還去網上搜這些東西了？

不過那邊一直沉默着，直到有些細微的響動，周千凜調好空調溫度，還關上了燈。

房間陷入黑暗。

“其實你這種，挺招人喜歡的。”周千凜忽然輕聲道。

“去你……”夏一眠把到嘴邊的“大爺的”咽回去，惡狠狠道，“晚安！”

周千凜很不明顯地輕笑了一聲：“晚安。”

不說話之後，夏一眠不出意外地很快就睡着了。

周千凜一直睜着眼睛，聽到他綿長的呼吸聲時，沒忍住側過頭。

然後動作很輕地，整個人都側了過去。

夏一眠趴在那裏，對着他的只有後腦勺。

周千凜手指動了動，探出去又克制地收回來。

自從跟媽媽分開後，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跟別人躺在一張床上睡覺。

雖然這個人是夏一眠，但他還是很難适應。

他确實緊張，只不過這個緊張是因為陌生感。

但又因為夏一眠就躺在自己旁邊，他心中還有幾分興奮。

夏一眠現在毫無敵意與疏遠，就這樣躺在自己旁邊踏實地睡着覺。

周千凜只要稍稍想象，迷惑自己不去考慮真相，這個畫面就仿佛，只是生活裏無數個平常夜晚中的一個。

今晚他本來就沒打算睡了。

周千凜在這個時候完全不用再将那些情緒壓在眼底，哪怕眼前只是散亂的發絲，他也幾乎看得入迷。

正出神時，夏一眠忽然胳膊一揚，動作迷糊但嚣張地掀掉了他自己身上的薄被。

周千凜眉間微皺，嘆口氣坐起來。

他沒見過太多人睡覺的樣子，但夏一眠這樣的估計也算是罕見。

以前沒什麽印象，但那次在酒店他是真的領略到了。

雖然夏一眠肯定不會記得，但周千凜那天晚上給他蓋了七次被子，撿了四次枕頭。

一回生兩回熟。

周千凜認命地過去撿被子，結果胳膊剛伸出去，夏一眠又長腿一擡便要翻身。

眼看就要壓到傷口，周千凜心中一慌，只好先按住他的肩膀。

誰知夏一眠睡着了力氣還挺大，周千凜按住後，他反倒要掙紮，胳膊胡亂一揮，手背不偏不倚砸在周千凜臉上。

——“啪”的一聲。

在房間裏顯得很突兀。

“……”

周千凜完全僵住，支在床上的手緩緩握緊，他盯着依舊熟睡的夏一眠，咬緊了後槽牙。

如果換一個人，現在早就被他掄床底下了。

下一秒，夏一眠的手忽然摸到他手上，拽着他的胳膊抱踏實了。

接着腿也跟着擡起，搭在了他的腿上。

周千凜又是一僵。

但這次，一瞬間什麽脾氣都沒了。

他深嘆了一口氣重新躺回去，也懶得再去撿被子了，直接把自己的分出一半給夏一眠搭過去。

夏一眠又動了兩下，頭發恰好掃在周千凜耳側，毛茸茸的，有點癢。

周千凜胳膊被摟着，腿被壓着，這樣的親密觸感讓他陌生，也讓他難以抑制心底翻湧的沖動。

他只需要稍稍側頭，就能看到夏一眠的鼻尖。

周千凜微微啓唇，深吸一口氣後，又緩緩呼出，之後小心翼翼側目，直到下巴碰上夏一眠的鼻梁。

夏一眠半邊身體趴在他身上，傷口剛好被完美避開，不會疼，所以他睡得很熟。

周千凜嘴唇微微發顫，在緩緩貼上夏一眠露出的額頭時，他控制不住地握緊了夏一眠的手，卻又因心中顧慮很快松開。

膝蓋曲起又放平，額旁青筋凸起明顯，似乎連空氣都燥熱了不少。

僵硬地別過臉時，周千凜只覺得心髒要炸開了，整個房間裏只有他稍顯顫抖的喘息聲。

——

夏一眠這一覺睡的很沉，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清醒過，直到早上自然醒。

但可能是因為吃了藥，他還是覺得眼皮重得很。

不過傷口好太多了。

閉着眼感受完之後，夏一眠才極不情願地逼自己睜開眼。

剛一睜開就吓得整個人一激靈。

周千凜一張臉毫無預告地闖進視野，兩個人的鼻尖再差一點兒就能撞在一起了。

夏一眠猛地往後躲，卻發現了更驚悚的。

蓋一條被子就不說了，他胳膊竟然緊緊摟在周千凜腰上，而且因為手腕被周千凜握地死死的，抽了兩下都沒抽出來！

夏一眠生無可戀……

目光下移，在看到兩個人打架一樣交疊在一起的四條腿時，他已經石化了。

他僵硬着瞪大眼睛，糾結怎麽叫醒周千凜。

不管怎麽叫，都少不了一場尴尬啊……

他正大腦飛速旋轉着，發現周千凜忽然動了一下，一條腿曲了起來。

夏一眠大松一口氣，趕緊趁機把自己的腿抽出來。

“我操啊……”他咬着牙，沒忍住感慨了一句。

腿已經酸麻到幾乎感覺不到了。

好不容易解救了自己的腿，夏一眠一鼓作氣打算把手拽出來的時候，周千凜極其煩躁的聲音響起：“別動了。”

他由于剛睡一覺聲音還有點兒啞，現在被打擾了睡覺，心中的不耐一層一層往上攀。

夏一眠忽然想起來……周千凜好像有起床氣。

他猶豫了一會兒：“……你醒了啊。”

“閉嘴。”周千凜從牙縫裏擠出來兩個字。

夏一眠：“……”

他很僵硬地趴在那裏，看着周千凜一手握緊自己的手腕，另一胳膊搭在額頭上擋光線，眼睛一直都是緊閉着。

到底醒了沒有？

夏一眠艱難摸過手機，看了一眼後再次震驚了。

“十點了啊！”

今天不是星期天，他們倆竟然能一覺睡到把整個上午的課都快曠完了。

夏一眠倒無所謂，但周千凜這個優秀學霸……怎麽能也跟着這麽放肆？！

他猶豫再三，看向周千凜，聲音壓得不能再低，“真的十點了……咱都睡這麽長時間了，得趕緊……”

“那是你。”周千凜總算是松開了他的手，但聲音依舊低啞，仿佛是受不了才開的口。

“……我？”夏一眠迅速拿過自己的手腕，盤起腿揉着。

周千凜嘆口氣，緩緩掀開身上的被子坐了起來，看到他的動作時，眉間的煩躁瞬間消散了不少。

“我握疼你了？”

夏一眠動作一頓：“沒有。”

他并不想承認周千凜睡着了的力氣都比他大。

“你昨晚太能折騰，”周千凜嘆口氣，“這樣是迫不得已。”

“我……？”夏一眠覺得臉熱，撓了撓頭，根本不知道說什麽。

看來對方果然因為自己沒睡好。

“那我……先去洗漱，你要不，”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能緊張成這樣，只覺得方圓兩米都待不下去了，于是慌慌張張撿起地上的薄被，然後穿上鞋往浴室走，“你再睡會兒補補覺也行。”

他說完就沖周千凜點了一下頭，關上了浴室門。

周千凜看着他映在浴室磨砂玻璃上的身影，坐在那裏緩了一會兒後，起身收拾了一番就回自己房間了。

畢竟他洗漱用的東西都在那邊。

況且夏一眠的尴尬都快從浴室漫出來了，見好就收的道理他懂，再待下去也不會再有什麽好處，他可以慢慢來。

夏一眠出來的時候，發現周千凜拿走了用過的被子枕頭，還把床單也幫他換了。

他撓了撓頭，對于周千凜這種習慣性的見外，心中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堵得慌。

作者有話要說：  一神：嘗甜頭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