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惹不起惹不得

範先生一聲大喝，制止夏戈挺。

夏戈挺聽出是先生的聲音，不敢繼續放肆收槍，放趙曙一馬。

在外面他是護發軍軍官，在秋實學堂，在先生面前，夏戈挺只是夏戈挺，一個普通的學生。

“這裏是秋實學堂，夫子門前，清靜之所，舞刀弄槍，妄動槍火，成何體統，還不把槍放下！”

馬至筠跟在後頭，老狐貍不虧是老狐貍，一話兩意，表面是訓責手下，實則直指夏戈挺。

“是，老爺教訓的是，兄弟們把槍收起來。咱們是來替新政府捉拿殺人要犯，還明州百姓一個太平，可不是來滋事的，都把槍收好，收好！”章明程領會自家老爺意思，當即命令，一邊打眼望向夏戈挺。

“哼！”夏戈挺甩下前膛槍，踢回給章明程。

“既然員外懷疑擅闖貴府，綁架公子是我秋實之人所為，那便請吧！”範先生是個地道的君子。

君子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蕩蕩，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查。

正因為是君子，可欺其方。馬至筠搬出為明州百姓除害的名頭，正中範先生要害，不給先生任何回絕的餘地。

若是秋實閉門謝客，傳出去就成了秋實包藏賊寇，不敢見人，反而落下口實，百洗莫辯。

“我秋實學員為人做事秉持禮，恪守信，舉大義。馬員外疑你等有嫌，身正之人不怕影子斜，便讓他查個明白！”

秋實衆學員俯身遵命：“是，先生！”

範先生從馬至筠身旁走過，側身一字一字吐道：“若是查不到人，今日擅自闖學堂之事，員外心裏好生掂量！”

“好說好說，馬某定當盡全力還秋實一個公道！”

馬至筠雖是明州首富，把持兩江鹽路，家資無數。

可有兩類人，他惹不得。

一類是官，一類是士。

二者或是有權，或是有名，乃是日後大周天下呼風喚雨之輩，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招惹。

範先生在明州辦學，有教無類，名滿東南，德高望重，可謂是桃李滿天下，這一類人比官和士加起來還不好惹。因此，馬至筠仗着洋槍在手敢強闖秋實，卻又獨自一人進春華園拜訪範先生，将事情說個明白。

“今日下午停課半日，事情一了，你等便放堂吧！”範先生背負雙手，消失在花園中，從始至終他都沒看趙曙一眼，哪怕趙曙執禮多時。

範先生一走，馬至筠沒了好臉色，一揮手示意手下上前繼續盤查。

“你，昨日上午辰時到巳時在哪裏，幹了什麽，有誰為證！”

“我黃家人做事，還須要向外人禀報不成？”黃維格睬都不睬如惡犬上門的馬家家兵，直手一攤，“員外若是懷疑，大個登門上我黃家問個明白，我家老爺子随時等候員外大駕。”

這又是一個惹不得的。

“黃公子息怒，你，這個不開眼的狗東西，還不快給公子賠禮！”章明程上來賠不是，黃家的名頭在明州城裏可穩壓馬家不止一頭，他們懷疑誰也不敢懷疑黃家獨孫黃維格。

“那你呢，昨日上午辰時到巳時在哪裏......”

沈複博斜眼看那問話家兵一眼，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聾了，老子問你話呢！”

“老子看你才聾！”章明程上來一腳蹬踹家兵，喝令退下，“這是殷實米行的沈公子，城隍廟數萬鄉民的救命恩人，論得到你問話，滾！”

“沈公子稍安勿躁，請上一旁休息。”

得，又撞上一狠人。

黃、沈兩家底子厚，人脈廣，馬至筠還是鹽販時，這兩家已在明州城內呼風喚雨，擁簇無數，馬家豈敢招惹。

黃、沈兩人地位清高，華新民一直在踏青隊伍裏，魏侯城在城隍廟幫忙施粥，胡進和夏戈挺只是離開一小會兒，也有充分不在場證明。

至于陳書同，昨日身體不适，留在明州城裏，常在街上露面。趙曙相信不是陳書同所為，出事當晚兩人曾有一番長談，頗為順心，他心裏默默把陳書同當做可以繼續來往的朋友，不會懷疑。

有的人惹不到，有的人惹不得。從前不敢惹，現在換了個身份依舊是惹不起，本以為成為馬家獨子，回到秋實可肆意妄為，沒想到當年那些個死對頭依舊高高在上，壓他一等。趙曙胸中苦悶，無處發洩，只得狠狠瞪了人群中夏戈挺一眼。

夏戈挺怎會怯他，手裏搖着護發軍軍牌，一眼給瞪回去。

看得趙曙火冒三丈，有氣無處撒，有力無地使。

“咦？秋實學堂應有學員三十六人，怎麽現在在場的只有三十三人，另外兩個人去哪了？”章明程清點人數，發現少人，算上自家新少爺，秋實學堂還少兩個。

“嗯？”趙曙一聽走上前來一一清點，發現的确是少了兩個人，他頓時感到心胸舒暢，終于有軟柿子給他捏了。

“林庶靈和顧雨亭兩個人呢，是不是做賊心虛跑了？”趙曙走到夏戈挺、華新民等人面前要人。

梨花小築四人向來是一條心，逮住一個林庶靈，還怕跑了夏戈挺？

“我在這！”

學院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響。

趙曙看見來人，抑制不住心中狂喜，憋着的一肚子氣終于有地方發洩。

夏戈挺，華新民，陳書同幾人聽到聲音，心頭一顫。

“庶靈怎麽沒走，還回來做什麽？”胡進覺得大事不好，靠到魏侯城旁邊拉着他衣袖，向馬家家兵靠攏。

若是事情敗露，他們必須想辦法強保庶靈。

黃維格和沈複博兩人一對眼色，必要時候，就算擡出家族勢力要挾，也要逼鹽老兒放手。

“林庶靈，顧雨亭，好啊！我沒派人去找你們，你們兩個倒是送上門來了！”趙曙一使眼色，馬家家兵立刻一擁上前，将林、顧二人圍住。

林庶靈坦然一笑，“我們沒有做虧心事，為何怕見人？”

“做沒做虧心事你自己心裏清楚。”趙曙眉宇間堆滿厲色，招手道：“把他們兩個拿下，壓回去分開審問！”

“你敢！”這邊林庶靈沒有動作，那邊夏戈挺，胡進，魏侯城三人怒了。

三人如同猛虎下山，瞬間暴起，推開攔路的馬家家兵，直沖向林庶靈，勢必要保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