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占用
“這麽打下去,如果蓮姬帝國真的徹底被利茲攻占怎麽辦呢?”晚霜裝作一無所知,臉上表情怯怯地問。
“啊,那可慘了。我們會淪為奴隸的。”大叔一邊扛着黃油罐子,一邊嘟嘟囔囔。
“可是……現在在淪陷區,侵略軍也沒有亂殺人啊,只是多交點稅而已。”晚霜又問,“如果只是交稅給不同的對象,屬于哪個帝國真的很重要麽?”
她問得十分無辜。
大叔肩上扛着重重的罐子,一時愣在那兒。他大概認真思考了一下,末了說,“不一樣吧。我是死活都是蓮姬帝國的臣民,怎麽會甘心被異國侵略者奴役呢。”
不是奴役啊,只是交稅給不同的人。晚霜放棄解釋了><
卷軸立即誇了她一下,“終于像個執政者一樣思考了。”
晚霜小聲在腦海中反問,那以前像啥。
某卷軸給出的答案是,像個小孩。活在童話世界嚷着要糖果的小孩。
她哪裏吵過要糖果了,那玩意兒多甜。但晚霜再次放棄解釋了><
他們忙了整整一個下午。商店下午被侵略駐軍又連番檢查了兩次,名義是搜索叛黨。但卷軸提示晚霜,他們明顯是在搜查隐藏魔法師。于是她祈求卷軸施展禁魔咒,讓她與愛德華的魔力被暫時屏蔽。
侵略駐軍例行檢查完,掏出本子記錄寫條條框框,然後行了個軍禮,說了聲打擾。他們既沒搶錢也沒搶黃油。晚霜啧啧誇了下暗夜公爵訓練有素,朵利帝國的騎兵不偷不搶不砸店= =
晚上,大叔熱情邀請他們去家裏吃飯,說是聊得太投機了。晚霜只能歸結于——彩虹鎮人人僞裝一副平靜生活的樣子,不願意也不敢大聲談論時.政,好容易碰到個肯談時局的,大叔比較興奮。
他們原本的尋找騙子計劃就此擱置。
大叔家簡陋但溫馨。燭火點亮餐桌上各式臉龐。
愛德華低頭時,眉眼溫柔。他正夾着雜糧面包沾着玉米湯喝。
Advertisement
大叔一把絡腮胡子,吃的時候胡子沾滿了面包學渣子。他正糾結着眉毛談着侵略軍到底在籌劃啥。大叔妻子搓着手,不停把冷了的玉米湯放回烤爐上暖一下。她大聲笑着,不管大叔說啥都使勁點頭。
大叔女兒裝出認真聽父親演講的樣子,但眉眼間都是偷偷打量愛德華。
整幅畫面很溫馨。
毫無風度地大碗喝湯,唾沫橫飛地與大叔争論政策,罵不敢正面抵抗的女皇是個廢物。
晚霜這頓飯吃得很爽。
彼時,她不知道自己骨子裏在想什麽?
她愛這氛圍,她愛這逃亡生活。雖然物質上貧乏,一頓晚飯都吃不到葷的,但精神上滿足。
左手是愛德華,右手是大叔。戰在同一條戰線,面對同一組侵略軍。
生死與共的錯覺。
這錯覺在幾分鐘後瓦解,一直到接下來的好多年,她都記得這分水嶺的一刻——燭火燒到半截,晚餐都未吃完。她腦海中塗了劣質奶油的面包與香甜玉米湯搭建起的溫馨國度,徹底被摧毀了。
大叔一家三口忽然接連倒下,他們趴在簡陋卻幹淨的餐桌上,嘴角吐出白色泡沫。他們的眼珠子瞪得好大,瞳孔收縮,仿佛被魔鬼突然吸取了靈魂。大叔女兒至死都緊緊拽着叉子,眼球盯向愛德華的地方。
愛德華雙手抱着頭,燭火将他影子拉到餐盤上,看不到他表情。
他突然發出一聲冷哼,然後是詭異地嗤笑。這笑聲太為詭異變态,也太為熟悉。
很像一個人。晚霜捂住了嘴,驚訝地聽他自嘲——
“殺人了呢。這段晚餐的代價真大呢。”
平日他聲音溫柔甚至腼腆,但此刻卻是尖銳而冷酷。
太像某人了。晚霜一把抓住他,搖搖他手腕。
“你還好麽?”
這是雙重人格麽?
“頭好疼……”某人剛殺了人,卻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愛德華抱着腦袋,生不如死的感覺。
白貓就是在這個時候一下子跳到桌子上,将狼藉的杯盤打翻。小白貓咪一下子咬住愛德華的脖子,愛德華拼命想扯開她,卻被貓咪抓傷了脖子。
他大吼一聲,貓咪也大喊一聲。
跳躍的燭光一下子熄滅。燭臺翻倒,整個房間都暗了。
門被一雙手推開,貓咪一下子蹿遠。
有巡邏士兵的沙啞聲音從門外傳來。
“裏面怎麽了?居民一五一四號?”
晚霜一下子捂住愛德華的嘴,不讓他發出任何呻.吟或慘叫。
她模仿大叔妻子的中年婦人聲,愉快地笑。
“沒事呢。在逗貓咪玩呢。大家都睡了,我來給您開門。”
“不用了。”門咯吱一聲被合上,腳步聲遠去。
最後撩下一句,“沒事就好。”
晚霜尚未松開手,艾德華已經咬住她手指。
一排牙印清晰,血水滴落下來。
她不覺得疼,只是松了一口氣。又覺得一切恐怖——
恐怖的不是巡邏兵搜查,恐怖的是巡邏兵不來搜查。
如果當一個侵略軍占領一座城鎮後,不是肆意妄為屠殺而是一本正經來維持安全,這是怎樣的嚴明的軍紀。
晚霜和小公主一樣,都十分清楚有一天利茲帝國要面對的敵手是誰。
不是蓮姬。不是夾雜在兩大帝國之間的三個中型國家的任何一個。
而是暗夜公爵所控制的D國。朵利帝國。
利茲帝國軍紀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差。
但不差是遠遠不夠的。她現在恨不得立即着手訓練軍紀,讓利茲士兵也能像朵利騎兵一樣——
在屠城的時候毫不手軟,在守城的時候不多殺一人。
啊啊啊啊啊。
愛德華粗重的喘息聲響起,逼她回到現實。她小聲責備自己想遠了,哪裏是管利茲帝國軍訓的事了,眼下愛德華突然變異才比較棘手啊。
但她不知道,在羊皮卷軸上,一行細密的血色字跡正飛快地書寫,然後洇滅。
【長公主思維方式逐漸接近于一個軍事領袖該有的樣子。】
如果她當真看到了,晚霜再笨大概也能隐約嗅出卷軸嘲諷的意味來。
她不敢再點蠟燭,而是拉開了灰撲撲的窗簾。
窗玻璃很髒,斜射進來的月光照在愛德華的臉上時,因此也髒兮兮的可疑。
他從椅子上摔下來,蜷縮在地上,整個肩膀都瑟瑟發抖。
他的眼睛變得猩紅,又變成了翡翠色。
“殺了我……”
他聲音充斥無奈。
“怎麽舍得殺了你呢。我還沒玩夠呢。”
他聲線忽然變了,臉上的表情也變了。愛德華慣有的溫柔文雅已經被一副嘲弄神态扯得代替。
晚霜捂着嘴後退,不敢上前。
他這是在嘲弄自己?真是雙重人格?
下一秒,愛德華姿态優雅地從地上單手撐地,一下子站起身子。他抖抖身上的灰,碧綠眸子盯向晚霜。
“真是不習慣這具身體呢。”他攤開雙掌,意味頗濃地打量自己。
“你是誰?”晚霜警覺。
這神态很熟悉。這聲音也很熟悉。
太像一個人了。
“這麽快就忘記我了?我的長公主,”來人用着愛德華的身軀,他逼近她,俯身吻她的額頭。
“暗夜公爵,是你?”晚霜驚呼。
“是我。”來人又搖搖頭,“也不是我。”
有着愛德華身軀的人,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解釋說,“我只是試着去占用愛德華的一部分意識,他的靈魂現在該是躲在某個角落暗中蟄伏,等他精神力蓄積到一定程度又能反過來控制他自己了。乘我能利用他軀體時,我可得好好做些事呢。”
“真的是你呢……”她聲音略低落,毫無驚喜可言,“你真實的身軀呢?”
晚霜以為他會說,在朵利帝國躺着假寐呢。他卻說,“呵,在議事大廳接待鄰國使節。你們利茲帝國突然對蓮姬開戰,大家都恐慌得緊呢。”
“怎麽可能……”她聲音更低。
“我留了三成靈魂意識,對付鄰國使節還是足夠了。”他随口解釋。
這讓晚霜更為恐懼。
“你調用七成意識來找我,又是想怎樣?”
“長公主你別這樣。”
某人用愛德華的身體揉住她,她在他懷裏瑟瑟發抖。他吻上她面頰,呵氣說,“不想怎樣呢。只是想好好陪着你。看你一個人流亡也太可憐了,我可得多抽點時間好好陪陪你。”
這……晚霜吐槽無力。因為暗夜公爵您小時候聽了巫婆的預言,現在就認定我是你命中注定的戀人了麽?
就算是‘契約婚姻’的戲碼也不是這樣上演的好麽><
“我不是一個人,愛德華陪着我。”
晚霜并不掙脫他懷抱,但也不配合。她只是冷冰冰陳述一個事實。
“哦?你喜歡愛德華?他可是個沒出息的。”
某人松開晚霜,用着愛德華的身體在房間裏踱步。
一邊走,一邊說這具身體的壞話。
“愛德華本來信誓旦旦說要學到巫婆思黛洛的全部魔法甚至思維方式。結果呢?卻愛上了思黛洛,被她趕了出去。真是的,既然思黛洛示好,他就該乘機娶了她。”
“思黛洛?”晚霜一時轉不過彎來。
“巫婆洛洛。因為我一直試圖入.侵愛德華的大腦,能聽到你們所有的對白與他所有微妙的心理活動。你們倆倒有趣,一口一個巫婆洛洛喊的熱絡。思黛洛是她真名,她可是曾讓整個蓮姬帝國都為之動容的名字。當時她抵死不肯與蓮姬帝國新任女皇共事,寧可耗盡百分之九十三的魔力,讓自己身體瞬間縮水衰老,與不願意為新統.治者謀劃。”
“巫婆洛洛她,一直是個好人。”晚霜喃喃說。
換句話說,她潛意識覺得,如果巫婆洛洛不願意侍奉的新.政,一定不是好的統.治者。
某人呵呵了一聲,并未接口。
他摸摸唇角,冷漠地想,她還是這麽幼稚呵。
蓮姬帝國皇宮。
噴水池正中心是人魚塑像,人魚哭泣的時候水花就飛濺開來。
總參謀長對着人魚發怔。
湖水鎮小規模戰役告捷的那一個晚上,恰好是侵略軍入侵的第二周末第三周初。
當時伊麗莎白所占蔔的神谕大致實現。
女皇在晨曦降臨之時,就将所有剛剛複活的神獸都召喚到蓮姬帝都。
現在它們正被關在地下羁押所的籠子裏。
地下羁押所就在噴水池正下方。
總參謀長如果靜下心來,利用聲音追蹤魔法,可以聽到各式各樣的聲音。
鐵籠被撞擊的聲音,狂怒拍打翅膀的聲音,試圖掙脫鐵鏈的聲音。
每只神獸都被折磨,待遇比囚俘更差。
作者有話要說: 和上一篇炮灰一樣,又是一篇不合格的西幻文,說好要寫升級流魔法文的呢><
貌似正走向僞軍事政.鬥文的不歸路TAT
有人還在看的話求冒泡,砸磚也行,負分零分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