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侯雲州和馬晖把房子修補了一下,游戲裏的夜幕又一次來臨,兩個人物躲進避難所,關上小木屋的房門。
屏幕外,握着游戲手柄的二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歇會兒,我去趟廁所。”馬晖一溜煙兒跑了過去。
侯雲州閉了閉眼睛,向後仰倒休息了一會兒,最近他經常感到疲憊,似乎身體狀态不太好。
馬晖還沒回來,他等得無聊,拿過手機随便翻了翻,一條新聞推送映入眼簾:
桃源裏小區行兇案告破!
侯雲州瞳孔一縮,立刻點了進去。
警方行動很快,行兇者已經被抓住了,原來,那個持刀傷人的歹徒并不是傳言中的alpha,而是一個beta!
行兇者與一位alpha是情侶關系,兩人雖然沒有信息素的羁絆,但是卻如同其他普通AO情侶一樣甜蜜,直到有一天,beta發現自己的alpha标記了別人——一個omega。
alpha将這次标記解釋為自己的被動發情,那個omega當時正值發情期,但是不知為什麽沒有使用抑制劑,alpha吸入她的信息素後很快喪失了理智,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和一個素不相識的omega倒在了一起.....
這次标記是永久性的标記,雙方也因此在生理上産生了斬不斷的聯系,AB情侶的感情遭到了滅頂之災,看着昔日親密無間的愛人一點點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beta悲痛欲絕、因愛生恨,于是在一個夜晚,他提着一把水果刀來到了omega所在的小區......
馬晖回來了,他接過手機看了那條新聞。
他陷入了沉默。
“我發現我以前對于beta群體的認識還是太片面了。”
今天在生日聚會上,馬晖親眼見識了比omega還騷、雞的beta,到了晚上又看到了一個比alpha還兇惡的beta。
侯雲州道:“性別不是評判一個人的唯一标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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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也是,哎我說,你要是分化了,會不會性格大變啊?”
alpha在分化後會進化出更強健的體魄、更敏銳的感官能力,相應的,性格上也會變得更加富有攻擊性。
“不知道,但也不至于面目全非吧,我還是我,總不會分化之後變成另一個人。”
“那就好,你是我唯一的一個alpha朋友。”
“——準alpha。”馬晖更正道。
由于父母的原因,馬晖對幾乎所有alpha抱有固執的敵意,他最看不上自視甚高又花心的人,而他遇到的其他alpha,或多或少都有這個毛病,這其中又以萬花叢中過的陳泰迪為代表。
侯雲州喝了一口冰可樂,對于翁穆的那個實驗,雖然簡笑笑沒有多說,但是他還是猜到了,這應該是與性別分化有關的實驗,而自己又是未分化的人,對于科學的貢獻意義就只能是提供異常樣本了。
他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看了看和翁穆的對話框。
沒有消息。
報告似乎還沒出來,侯雲州現在很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會分化,分化後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可是轉念一想,不分化也挺好的,什麽也不耽誤。他想起了因為自己的性別而走上歧途的方沅,又想起了被性別奴役的陳久誠,剛看到的新聞裏,則是因為AO發情機制而失去了寶貴的愛情并親手葬送了自己前途的癡心beta......
大家似乎都受困于自己的性別,有着這樣那樣的煩惱。
侯雲州嘆了一口氣,他有點煩惱,只要一想起簡笑笑,他就覺得分化還是越早越好,不然自己怎麽跟笑笑姐姐在一起呢?
回來的路上,侯雲州就在蛋糕店停了一下,他進去買了個小蛋糕,笑臉造型的,馬晖還以為他是買來當夜宵,但是現在眼看着侯雲州拎着蛋糕就出了門,馬晖終于後知後覺明白了過來。
這是要送給他笑笑姐姐啊。
“你可真行,我頭一回看見自己過生日送別人蛋糕的。”
“這叫創造機會,你不懂不要瞎說。”
馬晖翻了個白眼:“Fine. 我看這叫狗腿行為實錄。”
收到簡笑笑的生日祝福之後,侯雲州笑臉洋溢的回來了,馬晖一邊嫌棄他,一邊拉着他繼續打游戲。
兄弟二人發揚起了社會主義大煉鋼的精神,利用一個晚上的時間成功在游戲裏建起了蜿蜒幾百米的長城防線,從此以後野人想要偷襲他們的話就必須從留好的口子進來,而那個缺口的周圍早已布滿了各式陷阱.....
竣工!
淩晨一點,侯雲州的手機響了一聲。
誰會在這個時間發消息?
馬晖說困了,侯雲州關了游戲,然後拿起手機瞄了一眼。
翁穆:檢測結果出了,你想聽一聽嗎?
侯雲州:聽。
翁穆很快回複:你快要分化了。
侯雲州: !!!
翁穆:周日來實驗室吧,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看着手中的檢測報告,翁穆的眼神沉了沉。
他想起了沈水君,那個永遠活在14歲的男孩。
十年前,翁穆在外地上大學,14歲的天才少年嶄露頭角,科學院的老專家拉着他的手問他想學什麽專業,翁穆年紀雖小,心性卻成熟,早早就想清楚了自己的人生規劃。
“我想學醫。”
老專家有些吃驚,翁穆聰明過人,理科成績趨近于完美,無論他選擇哪個領域毫無疑問都會很快成長為人中翹楚。
但是他沒有想到翁穆會選擇醫學這個吃力不讨好的職業。
“小翁以後想當醫生嗎?醫生很辛苦的。”
翁穆搖了搖頭,“我想走研究路線。”
老專家一聽,這孩子看來是打定了主意,他尊重翁穆的選擇,天賦固然重要,但是要取得巨大的成就,熱愛不可或缺。
翁穆從沒有對別人提起過,他之所以選擇醫學,就是因為想要彌補遺憾。
彌補沈水君之死的遺憾。
翁穆和沈水君從小一起長大,沈水君出身軍人世家,不出意外的話,長大以後他也會光榮地穿上一身軍裝。
沈水君從小就在家庭的熏陶下培養出了對于軍隊生活的向往,他曾不止一次驕傲的對翁穆說,等我長大了就去當特種兵,我爸爸說特種兵厲害得很,上刀山下火海無所不能。
沈水君挺起了胸脯,小小的男孩滿臉都寫着自豪,他自始至終都堅定地相信着自己會成為一個alpha,正如剛出生的基因檢測顯示的那樣。
翁穆對于當兵沒什麽興趣,他從小就喜歡看書,喜歡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裏,沈水君是他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對于分化這件事,翁穆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分化成beta,這樣更方便一些。
翁穆聰明的腦瓜讓他得以連連跳級,12歲便踏入了高中校門,翁穆為了不耽誤時間直接選擇了住校。
跟沈水君的聯系變得少了起來,那個年代手機還未普及,兩個男孩就給彼此寫信,一開始繁如雪片的信件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少了起來,翁穆也終于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太對。
沈水君上次在信中提到身體不是很舒服,聯想到他的年齡,翁穆合理推測他應該是快分化了。
可後來就沒了消息。
趁着周末,翁穆跑出學校,敲響了沈家的家門。
開門的是沈水君母親,翁穆記得她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紅,有些腫。
沈水君分化了,但是分化成了omega。
沈水君無法接受這件事情,這對于他來說仿佛是天地倒轉,這根本不可能!
沈家父母第一時間帶他去醫院檢查,毫無疑問,是omega而不是alpha。
沈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個人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麽,沈水君這輩子不可能當兵了。
“寶貝,不當兵也可以的,還有很多職業可以選,如果你實在喜歡軍裝,爸爸媽媽可以安排你進軍隊文工團......”
“不可以!”沈水君把手邊的花瓶砸的稀碎,“我不去!”
沈父是個鐵血軍人,戰功累累但卻不知道怎麽安慰一顆受傷的心靈,看着哭鬧不止的兒子,他只能快刀斬亂麻。
“你當不了兵。”
沈水君僵在當場,他從未設想過這樣的人生。
這份執着将他拖入無盡的深淵,翁穆找來的時候,沈水君已經閉門不出一個禮拜了。
“你勸勸他吧。”沈母說着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都怪我不好,不該從小就給這孩子灌輸這些,讓他覺得他這輩子就是要當兵,不當兵還有很多路可以走的啊。”
看到沈水君的那一刻,翁穆的心驟然收緊,他瘦了很多,也萎靡了很多,剛剛分化後身體本就不适,沈水君又心情低落不吃不喝,這才被自己生生折磨成了這副樣子。
翁穆蹲在他身邊,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小君,我們出去走走吧。”
沈水君的情緒好多了,翁穆總是來看他,陪他說話,陪他鍛煉身體,沈水君回到了學校,他還在讀初中。
十二三歲的小孩子什麽也不懂,都說童言無忌,但是惡語傷人,并不因為年紀輕就傷害小。
沈水君的同學都知道他是個準alpha,沒想到這次一回來,居然變成了一個omega。
天大的笑話。
沈水君努力不去聽那些冷言嘲諷,努力不去看那些異樣的目光,但是調皮的孩童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他,他們把沈水君圍堵在中間,強迫他淹沒在他們“天真無邪”的惡意之中。
沈水君只有翁穆了,翁穆願意聽他傾訴,願意為他出頭,沈水君就像是海嘯面前的一葉小舟,靠着名為翁穆的錨才堪堪不被傾覆。
然後翁穆也分化了。
分化成了alpha。
沈水君聞了出來,命運跟他開了第二個玩笑,兩人無間的情誼出現了一道裂痕,翁穆不知所措,這對于沈水君來說就像是上天的嘲諷,你看,你拼命都想成為alpha,但偏偏最後分化為omega,而有的人一心只想作beta,上天卻偏偏要讓他作alpha。
諷刺,令人心痛的諷刺。
翁穆敲不開沈水君的房門了,這明明不是他的錯,但他卻覺得無比內疚。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和沈水互換,但他不能。
沈水君的最後一根支柱轟然倒塌。
翁穆垂頭喪氣的回了學校,沒有幾天就聽到了噩耗。
沈水君在浴缸裏割了腕,沈家父母發現的時候,整缸水都已盡紅,浴室內,悶熱的水汽混雜着血腥味,割斷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沈母抱着他冰冷的屍體嚎啕大哭,一向有淚不輕彈的父親站在門邊,嘴唇不住顫抖。他看見自己兒子的後頸,也就是腺體的位置上,滿滿都是刀片劃過的痕跡,有的愈合了,有的卻還沒有。
他是抱着對自己怎樣的厭惡而死去的,他們不敢多想,翁穆也不敢多想,從那以後,翁穆總是小心收斂着自己的信息素,很多人與他熟識多年甚至不知道他竟然是一個alpha。對于這種行為,旁人只當是因為翁穆是個自律而體貼的紳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從沈水君走後,翁穆總是會在自己的信息素裏聞見一絲血腥味兒,這氣息太沉重,他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