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婚配
養心殿內,宣仁帝看着坐在禦案前的太上皇老爺子,無奈道:“您五年不回宮,一回來就給朕擺臉色,朕又哪裏做的不好,惹您不快了?”
太上皇哼道:“如今各地大旱,糧食供給不足,皇上還要大辦你母後的壽宴,不覺得勞民傷財嗎?內閣是怎麽辦事的,都不勸說?”
宣仁帝豈會不知,“母後極為重視這次壽宴,朕也是想讓她開心開心,當然,一切還要從簡。”
這時,侍衛急匆匆跑進來,“陛下,大事不好了!”
宣仁帝不悅,“何事慌慌張張?”
侍衛跪地道:“晉王殿下抓了一名闖入晉王府的女子,那女子自稱是......太上皇的孫女。”
他本來想說那女子自稱是皇帝的女兒,但沒那個膽兒。
太上皇猛然起身,“人呢?”
侍衛:“醉香樓。”
宣仁帝:“把晉王和傾顏公主帶來養心殿,還有別人在嗎?”
侍衛把其餘人報了一遍。
宣仁帝捏捏眉心,“統統帶來。”
殿內,晉王坐在太上皇身邊,笑得一臉谄媚,心裏不是滋味,老家夥一走就是十幾載,回來還帶了個小怪物。
林修意站在一邊,偷偷拽了林寶絨好幾次,想把她拽回自己身邊,可林寶絨跟沒注意到似的,一直站在聞晏身邊。
聞晏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麽。
姬初螢坐在大殿之上,像只猴子不會看旁人臉色,嘴裏嘀咕着不要住皇宮,要住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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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帝盯着自己的四公主,心中嘆息,她出生時目光呆滞,眉心有胎記,被視為不詳,滿月那天,被太上皇抱離了皇宮。
都說太上皇越老越任性,這回可好,老任性養大了小任性。
宣仁帝頭大,看向聞晏,他是宣仁十八年的一甲狀元,當年以才學聲名鵲起,本該平步青雲,卻只做到了國子監司業。
這些年,老祭酒和周涼一直在推舉此人,只是......
宣仁帝瞥了晉王一眼,若不是晉王一直在他面前诋毀聞晏,如今的聞晏很可能跻身在六部中了。
原來有私怨啊。
晉王感受到皇帝冷冷帶着警告的目光,腸子快悔青了,自己沒事招惹聞晏幹嘛,讓他得了機會來面聖。
當年殿試,宣仁帝領教過聞晏的才學,知道他是個可塑之才,但觀他眉宇間的倨傲和青澀,宣仁帝還是想鍛煉他幾年。
于是笑着道:“朕若沒記錯,聞卿是宣仁十八年的狀元,而你的堂侄聞成彬是宣仁二十一年的探花。”
聞晏颔首。
提起聞成彬,林寶絨攥了攥拳頭,宣仁二十三年,聞成彬去地方做了知縣,深得宣仁帝賞識,若是不出差錯,今年霜降時節,就會被調回京城。
宣仁帝誇了幾句聞氏叔侄,忽而一轉,問道:“老林啊,令嫒可有婚配?”
忽然被點名的林修意愣了一下,心尖一抖,怕皇帝看上自己閨女,尴尬笑道:“回陛下,小女還未......”
“回陛下,臣女已有婚配。”林寶絨忽然道。
衆人:“......”
林寶絨迎上聞晏看過來的目光,心一橫,牽住他的手。
明顯感覺男人的指尖卷縮一下。
她忍着劇烈的心跳,開口道:“臣女婚配之人正是聞司業。”
衆人:“......”
她在賭,賭聞晏不會甩開她的手。
若是他否認了,今日起,她再無清譽可言。
林修意驚吓過度,險些沒暈過去,女兒婚配給了聞晏,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麽不知情??
林寶絨手心冒汗,定眸盯着聞晏,眸中帶了一絲無措和讨好,還有一絲無畏。
宣仁帝哪知小兒女的心思,想起前些日子,太後跟他提起讓林修意送女兒進宮的事,不免詫異,林修意是多麽不想讓女兒進宮,才急忙将女兒訂給聞家?
雖然林寶絨的美貌極為罕見,但宣仁帝對小白兔一樣的姑娘不感興趣,這樣心無城府的姑娘一旦進宮,就相當于将她推入萬丈深淵。
當然,這是目前宣仁帝對林寶絨的看法。
原本宣仁帝想岔開這個話題,哪知坐在地上的姬初螢大聲問道:“淮之哥哥,是真的嗎?”
太上皇看向孫女,眼底複雜。
聞晏眼底也凝着複雜,只是這複雜只來源于握住他手的姑娘。
他靜靜看着她,眸光似蘊曙色。
姬初螢又問了一遍:“淮之哥哥,你要娶她了?”
不谙世事的少女,講出的話還真是直截了當。
在場的人全都将目光投在兩人身上,等待答案。
林寶絨被盯的頭皮發麻,既然有人問了,她也希望他給個痛快話,別像現在這般,淩遲她的心。
聞晏感受着掌心裏潮乎乎的小手,而他的手掌卻很幹燥,兩人的手虛虛交握,只需一點點力氣就能甩開。
但他沒有。
他忽然握緊那只手,看向宣仁帝,“回陛下,臣與林大姑娘确有婚姻,臣心系林大姑娘,曾多次上門求娶,前些日子才訂下了這門婚事。”
一些年輕官員不免疑惑,以聞晏的性子,會五次三番求娶一名女子?
林修意心裏在罵街。
林寶絨沒想到聞晏會這麽說,愣愣凝睇他的側臉。
想哭。
聞晏說完,又看向她,輕輕掀了下眼簾,那眼神說不出的高深。
姬初螢也凝睇着聞晏,眉間的胎記越發青黛。
宣仁帝思量,既然聞晏已有婚約,就不能讓四公主住在他那裏,暗自下令,讓人将一處寝殿收拾出來。
桂花浮玉,夜涼如洗。
被閨女來了記回馬槍,林修意在同僚面前,不得不裝作了然的樣子,還當着他們的面,笑着握了握聞晏的手。
同僚們紛紛道賀,說什麽“英雄救美傳佳話,以身相許續良緣。”
林修意笑着流淚。
林寶絨難掩喜悅,低頭翹着唇角,與聞晏并肩走向午門。
聞晏側眸睨她一眼,剛好睨到雪白的後頸,在夜色裏白的透亮。
他移開眼,淡淡道:“知道你剛剛的行為叫什麽嗎?”
林寶絨心虛,歪頭看他,“叫什麽?”
“逼婚。”
林寶絨忍笑,俏皮道:“那你不也答應了麽。”
聞晏:“林大小姐真是令聞某刮目相看。”
“彼此彼此。”
“哦?”聞晏輕哂,“何出此言?”
林寶絨不作解釋,若非對她另眼相待,以他的性子,會斷然甩開她的手。
出了午門,林修意朝聞晏哼一聲,拉着女兒走向馬車。
聞晏卻道:“能否請林尚書回避一下,晚輩想跟林小姐單獨說幾句。”
林修意斜眼看過來,沒好氣道:“剛剛說的還少?”
林寶絨推了推父親手臂,“爹,你先進馬車吧。”
“......”
林修意恨鐵不成鋼,點點女兒的額頭,擡步上了馬車。
月光下,聞晏帶着林寶絨漫步在街道上,之前下了一陣細雨,輕風吹玉肌,極為涼爽。
路上行人不多。
聞晏開口打破沉默,“我有話對你講。”
林寶絨點點頭,“我也有話對你講。”
聞晏:“你先。”
她道:“我...喜歡你。”
聞晏一怔,看着她姣好的容顏,無奈道:“因為我曾救過你?”
林寶絨搖搖頭,想起曾經的種種,凄美一笑,“無論你想對我說什麽,我都不會改變對你的态度。”
哪怕天荒地老,滄海桑田,我心悅你,此生不變。
“你知道我想說什麽?”聞晏問。
“知道。”
聞晏想,這麽冰雪聰慧的姑娘又怎會猜不到呢,看她失落又倔強的模樣,心裏無奈至極,“我比你大許多。”
林寶絨擡頭,“就算你是個老人家,我也喜歡。”
“何苦呢?”
“我不覺得苦。”
“執拗。”
林寶絨笑道:“嗯,你又能如何?”
聞晏覺得,以這姑娘的性子,即便有人跟她争吵,也是拳頭打在棉花上,她溫順聽話,偏偏又倔強的很。
看他不講話,林寶絨又問了一遍,這次像是給予暗示:“我若執意纏着你,你又如何?”
聞晏抿唇不講話,看她歪着頭耍賴皮,笑靥如花,眼角淚花閃閃,像極了沾惹了晨露的栀子花。
聞晏想,所謂含羞帶怯、梨花帶雨,大抵就是這副模樣,但眼前的女子顯然多了一份淡然和無畏。
不知怎地,他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骨節分明的大手剛剛落在她頭上的一剎那,兩人均是一愣。
林寶絨美眸微動,有什麽在心田流淌,為有些寒意的夜晚注入溫暖。
聞晏收回手,剛要說“失禮”,臉頰卻是一熱。
姑娘踮着腳,雙手揪着他的衣襟,仰頭貼上了他的側臉。
他長眸微眯,睫毛輕顫。
柔軟,一觸即逝。
林寶絨退開些,搶先道:“失禮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開了,繡鞋濺起地上薄薄的積水,打濕了裙裾。
聞晏愣了愣,等反應過來,始作俑者已經跑開很遠了,窈窕身姿在雨夜中漸漸縮小,直到消失不見。
臉頰上還殘留一絲溫度,被屋檐刮下的雨霧澆滅。
他負手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仰頭望了眼蒼穹,灰蒙蒙的不見星光,因此也照不亮心中的方向。
“林寶絨。”
他喃喃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寶絨:剪刀手。
【來晚啦,晚安,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