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然而并不需要太久的時間,沈文清就知道,在一個這樣保守的時代。沒有足夠的能力,又無法忍受外界的欺淩,初來乍到的新手對于自己的魯莽所付出的代價将是什麽。
“分家?”沈文清皺眉看着上坐的張氏和沈老爺子,從沈君玉走後,到沈文清休養生息已經3天了。
“是的,你也已經十六了。債也還清楚了,其他的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張氏開口刻薄地回到。
“怎麽分?”一點也不想和他們争辯這債怎麽來的,又是怎麽還清的。
張氏看沈文清松口,立馬松了口氣,要知道,沈文清雖然還了債。但他經過昨天那頓打,身體本就不好,這一打底子定是更加差,以後買藥治病定不在少數。何況,他唯一能刺繡賺點錢的大妹已經自賣自身,而小妹除了每天割點豬草其他一概不會。這兩個簡直就是拖累不說,沈文清前幾日拿斧頭的事情他們可是沒有忘記,和這樣的人生活,哪裏還睡得着覺。經過昨晚一家人的商量,自然是把他們分出去最好。
但沈文清沒有想到,沈家為了那點破屋子破布的,既然是什麽也做的出來。
他不過是看着張氏進進出出幾天,既然和二房的周氏找了人準備把沈文清賣了。
舉起斧頭事件後,即使是這時沈家再次出了這樣荒謬的事情,無論村裏還是沈氏族裏,都沒有人願意出來幫沈文清說上一句話。
“賣我?張氏,你可知道把我賣了,沈柏星日後的前程還要不要了?”沒有了任何依靠,沈文清也終于學會了在這個世界生存要懂得動用這個世界的規矩。
這話問的張氏一愣,她不過是一個偏遠山村的農婦,并不知道把長房的這個孩子賣了,與自己最疼愛的三兒子有什麽關系?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是張氏并不敢輕舉妄動,她去和沈柏星商量了以後,沈柏星也并不是十分清楚,但畢竟是要去考童生的人,隐約知道沈文清說的并沒有錯,這事這麽做不妥。
沈柏星那是什麽人?那是沈家的希望,他因為從小被灌輸了這些概念,對于自己的将來也變得十分看重。這事情哪怕沒有弄清楚,也絕不會去冒這個險。
“我知道你們并不想我分得家裏的東西……這些……我不要便是。”沈文清看見張氏從沈柏星的房裏出來,看見張氏的表情,他便知道這個危機是過去了。
但是,此時的他已經并不奢望還能得到沈家的照料,哪怕是看在長房夫妻的面子上。
也不覺得的以此威脅就能分到些什麽?如今,他們不想給自己任何東西,賣了自己走不通,也總是會有其他方法的。
既然這樣,不如脫身出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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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件沈家用不到的破衣服,和還什麽事都不懂的沈君和,這就是沈家長房被分出來以後的所有。
沈文清擡頭看着陰暗的天空,竟然笑了。死局啊!
這樣的分家方式,族裏沒有一個人說話,連村裏人都覺得理所應當。因為一句狠話,他把局面走向了死局,但是……重來一次,他有其他選擇嗎?
那時候哪怕一點退縮,沈君和也回不來了,你看,他只是晚了點,沈君玉已經因此付出代價!而他,甚至不知道君玉在哪裏?
沈文清牽着沈君和回頭看着身後的村落,夕陽下,稀稀落落坐落在山前的屋子,淡淡地炊煙,一副安寧美麗的畫面。
沈家村的人,看着兩人的身影,沈君和甚至不到沈文清大腿處,卻亦步亦趨地跟着沈文清。兄妹兩人在傍晚時,一起離開了沈家村,僅僅留給他們兩個蕭瑟的背影。而在之後的很多年,沈家村都感到深深地後悔。
誰能想到,一個頭發枯黃,十六了還帶着嬰兒肥的娃娃臉少年,竟然一步步走到了世界的頂端……嗯,差一步頂端?好吧!起碼他做了大瞿皇朝的第一任男皇後,寵冠三千。
而現在,他僅僅是一個落魄的,甚至身上只有沈君和存下來的九個銅板。
瞿睿齊擡頭望向前頭的景色,夕陽映射下的京城,就猶如被血紅色紗幔罩住一般,即帶着一種驚豔的美也帶着一種驚心動魄的血腥。
“殿下,陛下傳二皇子觐見了!”
“嗯!”瞿睿齊淡淡應道,父皇的偏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他早已經淡定接受。
“殿下要去南方救災嗎?”身後的宰相問道。
瞿睿齊勾唇一笑,說道:“去南方救災是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但現在離開京城,卻是将後背露給敵人的事!名聲還是權力?你說呢?”
“有了名聲能更好的登上權力的巅峰!”宰相低頭恭敬地回答。
“那是掌權者無能的時候,倘若掌權者夠強,在強大的名聲也不過是名聲,即代不了兵馬,也領不了政治。不過是一個口口相傳的美麗故事,即動聽——也易碎!”
“那……殿下是下定決心了,有幾分把握呢?”
“呵呵……”瞿睿齊低笑兩聲,轉身看着身後的墨梓旭說:“你不就站在我身後嗎?”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也是他的人,朝廷也早已經在他的把握下。二皇子?
很久之後,當瞿睿齊在想起這次選擇留京而沒有赴南的行為都是吐血不止。窩草,誰知道老婆會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啊啊啊!!!
沈文清沒有落身之處,出了家,還未走到縣城,天已經黑了。
他和沈君和找了個樹林休息,第二天以林中的水果果腹。等他到了縣裏,未安頓下來,便遇到了幾年難得一見的水災,四處難民不斷。
争鬥和奪食處處都是,沈文清被分了出來,但沒有路引,既然除了這個縣是再也走不出其他地方。
城裏也沒有哪裏願意收留他這樣的勞動力,沈文清看面前的路一步步封死,看着眼前的光亮一點點消失。
當沒有食物,死亡成為一種威脅以後,尊嚴便也成了笑話。沈文清總歸帶着沈君和走上了乞讨的路,但如今縣裏也有大量難民,乞讨的又豈是他們兩人,比他們可憐的人比比皆是。
競争的激烈,自然也體現了生存的艱難。
身體不好的沈文清最後既然還不如年僅3歲的沈君和來的堅強,在這歲月的磋磨下,沈文清終于是倒下了,沈君和将自己扮做一個小子,穿着破敗的衣服,看不出來五官的髒污臉盤。
就這樣,沈君和每天在外面求得的一點食物,送回漏風漏雨的破廟裏。
她不知道沈文清生病了,她不知道沈文清撐不了多久。小小年紀的沈君和以為,只要去要食物,她的哥哥終歸是會活下來的。
那天,豔陽高照,南方的災情得到控制,四處生機勃勃,難民慢慢被安置了回去。
沈君和今天只要到了一個饅頭,将硬如石頭的饅頭放在懷裏捂着,她一臉笑意的朝廟裏去。
她并不怕累,也不怕苦,她只要知道她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那個地方有一個等着自己的人,她便覺得,沒有任何可怕的。
“哥哥。”沈君和喊。
那個人依舊如自己離開時那般躺在那裏,沈文清再也沒有一點力氣,甚至是眨眼也讓他感到吃力,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沈文清發現他發不了聲音,他想道歉,他非常抱歉,他把原先的沈家父母和她們的哥哥用盡一切維持的平衡打破了。
致使這兩個孩子,一個為了自己自賣自身,一個也不知道在這樣的世界裏,是否有辦法生存下去?
起碼,她們的至親,曾經致死也為她們保留了容身之所。
沈文清無法抗拒生命的流失,視線已經完全模糊,閉眼的一瞬間,沈文清看見了門口模糊的身影,一個穿着華服的……男人?
“哥哥?”沈君和依舊在沈文清的身邊,她奇怪地喚着今天不理自己的哥哥,并沒有發現門口的聲音。
沈文清卻在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他只能慢慢地閉上了雙眼,甚至看不清已經急急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地圖暫時過了,換地圖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