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練習時間

攝制園區裏的休息區，葡萄架下有一座露天的料理臺，有煤氣竈、炭火烤架、水槽之類的基本設施，但是沒有烤箱。

這兩天天氣不錯，沒有風雨之虞。雲林和勞拉為了填飽肚子，幹脆去那裏解決晚飯。

她們剛到那裏，弗朗西斯也來了。

“都是因為晚飯沒着落嗎？”弗朗西斯臉上依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

雲林點了點頭，大度地說：“一起做吧！”

勞拉無比機靈，看這架勢就說：“讓我先來，我就熱一熱昨天做的辣肉醬，然後就回房間看電視。”

勞拉之前做了一大鍋墨西哥辣肉醬（chili con carne），凍在冰箱裏，想吃的時候就拿出來解凍。雲林覺得她用的配料格外有意思，在辣椒、芸豆一起炖煮的肉醬裏加入黑巧克力，墨西哥人民的調味真是相當有特色。

因此雲林想了想，就也說：“勞拉多熱一點，我留着拌面。”

然而面從何來？園區的食材櫃裏只有面粉、雞蛋這些原料，廣大中國人民喜聞樂見的各種挂面、龍須面、堿水面，甚至泡面，一概都不見蹤影。

雲林曾為此專門吐槽：這算什麽‘廚神’園區？泡面都莫得！

于是弗朗西斯建議：“我們自己揉面吧，你指點，我出力氣！”

雲林還未答應，勞拉已經在一旁拍手叫好：“好啊好啊！雲林，你去圖書館拿一本做新鮮意大利面的食譜嘛！”

雲林同意了，于是她去找了食譜，弗朗西斯去取了各種原料和壓面機。而勞拉熱好了辣肉醬之後就“無情”地抛下雲林，捧着自己辣肉醬回屋追劇去了。

留下雲林在翻動一本意大利面的食譜。

雲林很“擅長”中式面食——擅長的标準是她特別會做刀削面。新鮮的刀削面，在沸水裏只煮兩分鐘就煮透了，然後過涼水保持面條的嚼勁，再加上各種各樣的湯頭、澆頭、臊子……

——都把自己給想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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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既然來參加西方的廚藝比賽，就也不介意去學一些自己從來嘗試過的面食品種——更何況眼前有個現成的苦力，不用她自己上手揉面。

于是雲林就像模像樣地指揮弗朗西斯，将面粉堆成一座小丘，中間挖個洞，将雞蛋都打在中間……用來做意面的面粉是一種叫做杜蘭的小麥面粉，屬于硬質面粉，和面時幾乎只用雞蛋，不用水；因此意面比中式面條煮的時間長，也不怎麽容易被煮成一鍋面糊湯。

苦力一面辛苦地揉面，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雲林聊天。

“你做過新鮮的意大利面嗎？”

雲林搖搖頭：“從來沒有！”她只煮過那些已經幹燥成型，擺在超市貨架上的意大利面。

“我也沒有！”苦力實話實說，“所以要是成品不夠好，請不要責怪我！”

雲林低頭瞅瞅苦力手裏的面團，去洗了洗手，然後伸指頭戳戳——試了試面團的硬度，随即說：“放心吧，有我在，我的運氣好着呢！”

各國烹饪之間都有共同的地方，雲林憑自己的經驗判斷，多少也能判斷出弗朗西斯手裏金黃色的面團吸水是否足夠、硬度是否足夠。

她點了頭之後，弗朗西斯就去把意面的面團送進壓面機，“好像真的軟硬适中。雲林，你很厲害唉！”弗朗西斯說，轉過身來就與雲林一擊掌。

年輕人把面團送進壓面機之後，來回壓了兩遍，意大利面團被壓成了金黃色薄薄的面皮，表面光滑，反射着夕陽的光線，像是一匹柔韌的上好緞子。

“我們做什麽呢？”弗朗西斯望着剛剛壓出來的意大利面皮，“切成寬面嗎？”

“我有個更好的主意！”雲林望着勞拉留下的墨西哥辣肉醬，“我們來做意大利馄饨吧！就用勞拉做的辣肉醬做餡兒。”她随手拿起一把切刀，切下一方意大利面皮，填了一小勺辣肉醬，對折一捏，就成了一個馄饨。

弗朗西斯臉上稍微露出一點兒受到驚吓的表情：“辣肉醬餡兒的……tortellini？”

Tortellini正好是一種包餡兒的意大利面食，而且包餡兒的手法和中國的馄饨非常像。而且據說tortellini的餡料也非常不拘一格，意大利家庭往往冰箱裏有什麽剩菜就用什麽做餡兒包tortellini。

但是墨西哥風味的意大利馄饨，聽着怎麽這麽不靠譜？

“怎麽，不願意嘗試一下嗎？”雲林別過臉看她的苦力。

苦力苦着臉解釋：“不是不願意，是不會……”

他比劃着：“我只看過別人做ravioli。”

Ravioli是另一種意大利帶餡兒面食，可以稱為意大利的“餃子”，但是不像是中國餃子那樣将餃子皮對折封口，而是使用上下兩層餃子皮。做法往往是将一小塊一小塊的餡料先整齊放在一層面皮上，然後再覆蓋上另一層面皮，用手将餡料旁邊的餃子皮上下壓緊實，最後再用特質的切刀将一個個“餃子”分開。

雲林不介意嘗試新鮮事物：“那我們就都試試。”

很快案板上出現了形狀各異的“餃子”與“馄饨”，不用說，那些怪模怪樣的都是弗朗西斯包出來的。雖然他的學習能力很強，可是畢竟沒法兒和雲林多年包馄饨的功力相比。

雲林燒了大鍋水，往水裏加了鹽和橄榄油，把餃子馄饨都扔進去。因為餡料是事先就做好的，熟的，所以雲林只煮了兩分鐘，将面皮煮熟了就立即撈出來，盛在盤子裏，遞給弗朗西斯。

她開始專心煮自己的那一鍋，頭也不回地問：“味道怎麽樣啊？”

沒人回答。

雲林沒在意，等到把自己的那份煮熟了才一回頭。

老饕站在她身後，左手裏捧着原本該歸屬弗朗西斯的那一份意大利馄饨。人高馬大的弗朗西斯比老饕高出一個頭，這會兒正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不知該怎麽向雲林解釋。

老饕不用勺子，也不怕燙，伸手就到盤子裏抓了一枚馄饨，扔進嘴裏，閉上眼睛嚼了嚼，突然皺起了鼻子，好像突然想起什麽要緊的事。

雲林：……不好吃？

老饕沒說話，而是伸出那只空着的右手，蓋住了他手中那只深底盤，好像怕雲林和弗朗西斯跟他搶似的，就這麽抱着盤子扭頭就走，一聲招呼都沒打，将雲林和弗朗西斯看了個目瞪口呆。

“我好像記得評委不能私下接觸選手……”弗朗西斯總算記起了園區的規則。

“這不是接觸……這明明是搶了你的晚飯！”雲林說，她一捋衣袖，“我再來煮一份！”

她把自己那份遞給弗朗西斯，讓他先吃。新鮮出爐的馄饨餃子都有點兒燙，弗朗西斯吃得直吸溜嘴，但是卻很高興：“好吃，真沒想到會是這個味道。”

墨西哥辣肉餡兒意大利餃子……這個創意可以給滿分。

“你真聰明！既聰明又勤奮。”弗朗西斯一邊吃一邊誇雲林，“我看過幾期你的後采，為啥你總是認為自己只是運氣好呢？”

雲林一怔，突然反應過來，這家夥竟然看過自己的“後采”？！

她可是親口評價過弗朗西斯的廚藝，評價的時候完全沒想過要客氣。

弗朗西斯難道……一點兒也不介意？

她掩飾着撈起剛剛煮熟的馄饨，随口說：“我确實只是運氣好呀。”

她相信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畢竟自從開賽起她就一直“運氣”爆棚，別人參加各種壓力賽、生存賽的時候，她只需要作壁上觀就好。

別人都拿她的“運氣”說事，相反，只有這個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絆絆過來的“非酋”，卻認為她夠聰明夠努力，配得上名次與人氣？

弗朗西斯近距離觀察她的表情，一雙藍眼睛笑得彎彎的：“雖然謙虛的确是一種美德，可是有時候你太謙虛啦。我可是希望能看到你當上‘廚神’的。”

雲林稍微有些嫌棄地瞅瞅對方：這張嘴也太甜了吧？說好的大家都是競争對手的呢！

被雲林嫌棄的弗朗西斯偷偷吐了吐舌頭，又問：“當你成為‘廚神’的時候，你希望給誰做飯呀？”

“你問這個做什麽？”雲林反問。她突然有點害怕傷害非酋的小心靈，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只要你也能和我一道殺進決賽，你不就知道了？”

弗朗西斯苦笑道：“我得先挺過後天的壓力賽才行。”

雲林吃驚：“還不一定是咱們進壓力賽……”

“昨天比賽之後我去查了公平競賽委員會的規則與章程，和最近幾年委員會裁決的所有案例。不出意外，委員會會裁決孩子們的投票有效。因為票數是最簡單可以直接量化的東西。”

雲林沉默了，她也想過這個問題。校長的求情雖然不無道理，可是凱撒的反駁也完全能站得住腳。

按照她的判斷，如果節目組不打算重賽，委員會很可能會裁決依舊是藍隊勝出。

她突然想起勞拉的話：她難道真的要親手把弗朗西斯淘汰出局，金童玉女，相愛相殺？

雲林趕緊晃了晃腦袋，甩掉這個念頭，鄭重對弗朗西斯說：“你……總之如果咱們都順利進下一輪的話，我就告訴你，我希望為之烹饪的那一位，是怎樣的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挨個兒介紹一下本章的食物：

墨西哥辣肉醬，非常流行的一種墨西哥美食，chili con carne這個名字是直接把西班牙語搬過來的，意思就是“辣椒和肉”，做法也不複雜，将辣椒、肉碎、豆子（紅腰豆或者豌豆）、蔬菜、香料同煮，煮到融為一體就可以了。這種肉醬裏還可以加入火腿、咖啡、巧克力之類的調味料，吃的時候還可以配上牛油果、酸奶油、香菜、玉米片之類……都很好吃。

兩種意大利面：tortellini和ravioli：如文中所說，這兩種都是包餡兒的意面，tortellini長得非常像中國南方的馄饨，而ravioli則是笨辦法的“餃子”，因為ravioli一定要上下兩張面皮，把餃子餡兒周圍的面皮繞着餡兒都捏上之後，再用特制的割刀切割開來。

這兩種意大利面常見的餡料有乳清餡兒、菠菜餡兒、蘑菇餡兒、火腿餡兒等等，也真的有如文中所說，冰箱裏有什麽材料就包什麽餡兒到意大利餃子裏去。

感覺這世界上偉大的飲食文化總有不謀而合的地方，而黑暗的料理才是各有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