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存歹心說破姻緣

到了第二日,三郎夫妻兩口子早早兒起來預備了幾色禮物,碧霞奴服侍婆母小叔子小姑子吃了早飯,兩個抱了歡姐兒正要回門,忽然聽見外頭打門的聲音,開門一瞧,竟是三仙姑帶了喬二姑娘過來。

大姐兒見了倒是吃了一驚,問了好連忙拉了二姑娘道:“你沒等我回去,怎麽自個兒先來了,莫不是在家時淘氣,給仙姑做禍了不成?”

不等二姐兒說,那三仙姑先笑道:“瞧三奶奶說的,二姑娘在老身家裏很妥當,再不是從前小兒女之态了,這幾日照着三奶奶留下的花樣子,很繡了幾幅活計呢,就連廚房裏的營生也漸漸的沾手了,是個上進的孩子。”

喬姐兒聽了方才放心,笑道:“是您老會調理人兒。”又問二姑娘道:“既然恁的,你怎麽不等我家來,倒先纏着仙姑跑來了?”

那三仙姑接茬兒笑道:“是我老身在家呆不住,家裏地方兒窄,昨兒大節下的就我們娘們兒在家,怪冷清的,所以不等你們回門,先來拜年了。”

又拉了喬姐兒的手低低的聲音說道:“我恍惚聽見前兒你回門子,沒去秀才第,那婆娘聽見了不依,在家罵罵咧咧了一日,只喊心口疼,你出了門子是無法了,只要嚷嚷着去告了二姐兒忤逆不孝呢,我怕你今兒再不回去,防着那婆娘鬧到我們家,就先來個金蟬脫殼之計,如今在小張莊兒裏,你婆家是個首戶,她自然不敢來的。”

喬姐兒原知道當日自己出閣,丈夫有何捕頭幫襯着奪了箱籠和妹子出來,便有些不妥,卻沒想到那婦人這般歹毒,自己給他們母子出了十來年的力,掙了一份家私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如今只剩下一個小妹妹,她還要奪了去,不過幾十兩銀子的聘禮,都不肯放手……

擡眼看那喬二姑娘,沒事兒人一般,笑嘻嘻的,見她姐姐有些秀眉微蹙,反而過來勸她道:“好姐姐,我都不怕,你怕的什麽?那婆娘與我斯擡斯敬的便罷了,若是鬧出來,姑娘我也不是好惹的呢。”

仙姑聽了笑道:“了不得,這幾日在我身邊恁般乖巧,都是妝出來哄我的,原來還是這麽個潑辣的性子,再不收斂些可怎麽好,将來說不上人家兒了。”二姑娘聽見婚事,才紅了臉把頭低了,衆人笑了一回。

那王氏和張五姐見親家小姐來了,只得喬模喬樣迎了出來,妝了歡天喜地的樣子,一面肉疼又要留飯,張四郎上不得臺面兒,躲回東屋裏去了不出來,只等開飯時候自有母親送過來。

喬二姑娘自然是跟着大姐兒到新房坐着,三郎和王氏陪着仙姑往上房屋說話兒。二姑娘一打簾子進來,就瞧見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兒坐在炕上正踢腿兒,見了她咋呼着小肉手兒笑道:“娘!”

二姑娘尋常時候是個脂粉隊裏的英雄,這會子給歡姐兒叫的倒是紅了臉,一面又歡喜在此處遇上她,待要過去抱起來,又給她叫娘叫得臊了,把臉一紅,回頭問姐姐道:“這大姑娘如何在這裏?是來拜年的麽……”

碧霞奴知道妹子臊了,連忙上了抱起了歡姐兒在懷裏颠着哄,一面笑道:“今兒都是外嫁女兒回門的日子,她父親只怕岳家見了彼此傷心,不曾帶了去,養在我們這裏幾日,可巧給你撞見了。”

歡姐兒一面摟了碧霞奴的粉頸磨蹭,只把眼睛瞧二姐兒,嘬着手指眨巴眨巴大眼睛問道:“娘怎麽不認我了?”

喬二姑娘到底狠不下心來,只得上前來接在懷裏笑道:“好精細的小人兒,說的可憐見的,我都心軟了,明兒不許這麽叫,給人聽見了不好。”

歡姐兒見二姑娘抱她,知道是喜歡的意思,連忙趴在姑娘的香肩之上不肯動,踢着腿兒道:“叫幹娘,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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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兒無法,只得哎喲了一聲,對着她姐姐笑道:“哪裏來的這個小人精兒……”姐妹正說笑,忽見那張五姐撞了進來,一面對她嫂子笑道:“給親家小姐炖了茶來,嫂子也吃一杯。”

碧霞奴姐妹見了趕忙道謝,一面心下好生奇怪,平日裏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兒,何時這般有眼色了?

原來那張五姐給何大郎拒了婚事,心裏正在不忿,忽見三郎收了何歡姐兒在家,便猜出了幾分,又聽見哥哥嫂子在廚房裏商議,帶了歡姐兒回門,讨一讨喬二姑娘的喜,便知道二姐兒原本不樂意,是要借着這小奶娃兒哄她,等兩個情份深了時再說出歡姐兒的出處來,只怕二姑娘由憐生愛,竟允婚了也未可知……

五姐原本與那何大郎素未謀面,無冤無仇的,只是說親上頭壓了她的心氣兒,心裏便存了一個歹意,如今得了這個把柄,一門兒心思就要攪黃了此事,才現在她眼裏呢。

如今趁着送茶的功夫兒進來,見那歡姐兒正趴在二姑娘肩上逗她說笑,便也臉上堆了笑過來,逗着歡姐兒笑道:“這小人兒倒是個自來熟,不怕人的,也怨不得,捕頭家的姑娘到底膽子大一些也是有的。”

一句話就叫喬二姑娘變了臉色,把她姐姐瞧了一眼,大姐兒知道不好,連忙上前來接了歡姐兒抱在懷裏,有些尴尬笑道:“還沒對你說,這是你姐夫昔年一個同窗家的姑娘。”

張五姐又在一旁煽風點火道:“就是當日嫂子出門子的時候幫過咱們家一把的那個何捕頭吧?”

二姐兒臉上就不大好看了,也不理大姐兒,也不瞧歡姐兒,身子一扭往炕上悶悶的坐了。

碧霞奴見小姑子只會壞事,又怕妹子誤會自己是夥着丈夫要哄了她嫁出去的,如今五姐在這裏,又不好解釋,正着急,忽見三郎打簾子進來,見了五姐道:“仙姑來家,你一個姑娘家正好相陪,娘找了你半日,怎的不去,倒在這裏混鑽,親家小姐好容易來了,叫她們姐兒兩個說話兒,你去炖茶來吃。”

說着,拿眼一瞪,五姐兀自軟了,只得低了頭跑出去。三郎一面接過碧霞奴手中的歡姐兒笑道:“叔兒帶你買炮仗去?”

歡姐兒雖然年小,自小兒沒了娘,倒會看別人家眼色的,雖不知道為什麽,卻瞧出二姑娘不高興,因點了點頭,張着手兒給三郎抱了過去,這廂夫妻兩個對個眼色,碧霞奴便知三郎在外頭聽見了,進來給自己解圍的,點了點頭,三郎抱了歡姐兒出去。

碧霞奴因上前來挨着她妹子坐了,想着怎麽開口勸她,還沒起話頭兒,就見二姑娘滿面淚痕說道:“姐姐要是嫌我,就把我打發了也罷了,左右都是要去的,千裏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

喬姐兒自幼和妹子相依為命,如何聽得了這話,也跟着眼圈兒一紅,拉了二姑娘的手柔聲說道:“你是個明白人,咱們姐妹兩個互相扶持着長這麽大了,難道我是那樣不管不顧把你往外推的人麽?就是我有這個心,你姐夫是甚等樣人你也是知道的,豈能容我到今日。

那何捕頭有意叫他家大姑娘來親近你想來不假,我們也都有些風色落在眼內,只是人家沒說破,只說求着我們看孩子,我和三哥能有今日又多有借重他幫襯,怎麽好意思說不幫着帶歡姐兒呢……好妹妹,你且放心,你若是不樂意,我和你姐夫斷不會做那牛不吃水強按頭的道理就是了。”

二姑娘委屈了一陣,待要說姐姐,自有代了母職把自己拉扯這麽大了,如何開得了口,待要埋怨姐夫,又是姐姐心愛的,說了他豈不是傷了姐姐的心思,想來想去倒不好說什麽,只得恨恨的罵了那何捕頭道:“也是個沒氣性的,你要怎麽樣就沖我來,只會拿小孩子作伐子,叫我瞧不上!”

說的大姐兒忍不住撲哧兒一樂道:“你一個雲英未嫁的大姑娘家,他沖你說的着麽?要說這人的心思還真有個活分勁兒,只是遇上了你這麽個犟丫頭,也說不得是他的因果報應了……”

姐兒兩個還要再說時,忽見那何歡姐兒邁了短腿一小步一小步蹭了進來,大眼睛裏頭噙着淚,要哭不哭的,也不敢上前來,只扒在門棂上頭,眼巴巴的瞧着二姑娘。

喬二姑娘雖然嘴上要強,心腸最善,又因為這歡姐兒與自己是個同病相憐的,見了這小模樣兒,什麽惱意也丢到爪哇國去了,忍不住回嗔作喜道:“你這小人精兒,倒會妝可憐兒,還不過來呢!”

歡姐兒巴不得這一聲兒,破涕為笑咋呼着小手兒就撲在二姑娘懷裏,奶聲奶氣的叫“幹娘”,只把個二姐兒叫的脾氣也沒了,倒抱起來親個不住,那歡姐兒見哄得二姑娘開心,就纏着要聽故事,二姐兒只好搜腸刮肚的學着當日大姐兒哄她的那些故事兒說與歡姐兒聽。

碧霞奴見他們娘兒兩個好了,正欲打趣幾句,忽見門棂外頭隔着簾子,三郎沖她招手兒,連忙搭讪着出去了,夫妻兩個來在小廚房裏,方問道:“叫我做什麽,方才到底怎麽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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