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表哥……他傷心了嗎?”
“她怎麽能讓表哥如此傷心呢?”
林詩音出神般喃喃自語。
神秘人沒有回答,或者說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這愛得全心全意的柔弱女子,用一種缥缈的語氣說道:“我以為你一生的悲劇,你表哥的因素恐怕都要占據大部分。當初若不是他将你嫁給龍嘯雲,甚至将祖産都送給了他,卻又在十年後,将思念你作為借口,重返中原,你又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你知道故事裏的我為什麽會同意表哥當年替我做出的決定嗎?”林詩音幽幽問道。
“哦,這難道不是因為你的性子過于軟弱麽?”神秘人訝異道。
“你!”林詩音有些氣惱,但她什麽也做不了,就算能夠動作她也估計無法做些什麽,所以她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美人嗔怒,風情更甚。
“我能夠了解她的心情。”林詩音神色黯然:“因為我也是這樣想的……不論表哥想要做些什麽,我都知道,他是為了我好。”
“就算他做出的決定,我不能理解,那也是我自己的原因,他……總是希望我好的……”她說着,眼淚簌簌落下。
她哭泣的時候也是安安靜靜的,只有淚珠從她蒼白的面容上滾落下來,如同她的人,也是安安靜靜的。
她似乎有着一種獨特的魅力,只要瞧她一眼,便沒辦法不憐惜她,沒辦法再忘了她。
但神秘人并沒有因此心生一絲憐憫,他甚至冷酷無情地将懷裏的美人推了下去。
林詩音在半空中姿态優美地如同纖弱的蝶,但這也并不能掩蓋她被摔下去的事實。雖然神秘人用勁極為巧妙,讓她落到了地面上,卻沒有收到一絲一毫的不穩,她甚至連絲倉促落下的搖晃都無。
她止住了眼淚,驚訝回望,只見神秘人已經站直了身體,他身形颀長,一身黑色直襟長袍,腰束深藍祥雲紋寬腰帶,腰間懸着一柄輕盈的長劍,長劍樣式精巧,恍若裝飾。一頭未作任何束縛的鴉羽長發在夜空中輕輕揚起。
圓月漫天撒下的光輝都只能為他添做背景,這個男人臉上純銀的面具遮擋住了面容,卻不難知道,當他摘下面具之後,會是何等的俊美風流。但最奪人的卻是他的雙眼,讓人一眼望去,全然忽略了他不凡的絕倫儀表,他居高臨下看過來的眼神裏有一種絕對無情的淡漠,這讓林詩音被靥住一般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你以為我來找到你,給你講得這一個故事是為了聽你敘說你對你的表哥是多麽的情深麽?”他傲慢地嘲諷道,不屑地勾唇微笑,惡意昭然:“我啊……是來嘲笑你的,嘲笑你的軟弱,嘲笑你的毫無自主,嘲笑你碌碌無為的生命,嘲笑你……失敗的廉價愛情。”
林詩音仿佛被當頭一棒槌垂下,身形搖搖晃晃,她撫住額頭,眼前一陣發黑。在她幹淨單純的十多年生命裏,她實在沒辦法想象這世間怎麽會存在如斯惡毒、如斯殘忍的人?
“但更重要的是……”她聽到那個惡魔慢條斯理地說:“只要掌控了你,那不就是掌控住了未來的兵器譜第三,不對,應該是第一的小李飛刀李尋歡?”
她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瞠目結舌地看着他,聽着他繼續說道:“你不曾知道小李飛刀在那十年後武林中的地位,簡直可以稱為武林之神了……你說如果江湖中人得知,他們奉為神明的小李飛刀,從一開始就只是我手中的武器,恐怕絕大多數人都會就此崩潰吧?”
“你……你……”林詩音雙手緊握,圓潤的指甲嵌進了肉裏,她緊咬着唇瓣,唇色發白。
“他是可以成為神明的,可惜……”神秘人嘆息着搖頭:“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我便知道他将會是我最大的敵人,我統治武林之路上最大的攔路石。其實你應該慶幸他還可以被你牽制,否則的話,我便不得不親自出手除去他了,雖然這會小小地暴露出我的存在,但如果這是為了李尋歡的話,就是非常值得的。你要知道,就憑李尋歡現在還未大成的武功,對上此刻的我,他只會是十死無生的結局。”
頓了一會,他忽然輕笑道:“怎麽?超出了你的承受極限?所以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甚至開始懷疑剛才那個故事的真假?”
林詩音幾乎感覺到神秘人的目光将她看了個通透,無論什麽想法都瞞不過他。
他也不做任何的辯解,只是如一陣清風般掠過林詩音身旁,細羽一般話語落下:“那你便拭目以待吧!”
林詩音獨自一人呆呆地站立在空曠的院落裏,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這個月夜的月光是如此的冷澈心肺,這孤獨的寂靜是如此的森寒入骨。
她想要放棄儀态大聲尖叫,她想要就此癱下暈眩昏倒,但她發現她不能這麽做!
因為表哥!
因為那個恐怖的、無所不知的神秘人在觊觎着表哥!
她怎麽可以留下茫然不知的表哥一個人?
但她也不敢将今夜之事告訴表哥,因為這太玄奇、太詭秘。就算表哥真的相信了,她也不能肯定,現在還未成長起來的表哥,可以打敗那個恐怖的大魔王!
萬一失敗了……她完全不敢想象那後果!
良久,她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一腳深一腳淺,跌跌撞撞地走了回去,停在了表哥燈火搖曳的屋子外,久久不語。
但她完全不知道的是,那位在她的心目裏,已經一路升級,從壞人、惡魔、魔鬼到大魔王的恐怖神秘人,他從飛下屋頂,再繞了一個大圈之後,一路徑直飛進了她心目中白月光表哥李尋歡的屋子裏。
摘去純銀面具,褪去臉上又一層人|皮面具,換上一襲如雪白衣,漾起的笑容溫文爾雅,俊逸清新,蘇玄又重新變成了李尋歡。
走出隔間,拉開椅子,坐了下去。他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佳釀,旋轉着手腕,讓酒香彌漫得更深。
他身旁的酒桌上,是早已爛醉不醒的龍嘯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