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那日林詩音勇敢地說出自己的心聲之後,已經又過了一天。

不僅蘇玄和龍嘯雲是一副驚訝的表情,就連她自己回想起那一幕,也是不敢置信,至今憶起來,都會臉頰泛紅,一撫心髒,都能感受到它“撲通撲通”過快的律動。

從來循規蹈矩的閨閣大小姐,第一次感受到了叛逆的“刺激”這種少見的情緒。

但是表哥一直沒有給予回答。

雖然他已經沒有再去那煙花之地。

然而,他也沒有去問林詩音,從何處知曉了他一直想要隐瞞的痛苦決定。

因為對于他來說,更重要的是她的意願。

所以他只是沉默着坐在屋子裏,飲酒。

他似乎可以醉倒在這熏然的酒香裏,醉生夢死,至死方休。

也對,當日的林詩音說出那句話時,小小地使了個狡黠的花招。她不僅是當着李尋歡的面說出的這句話,也是當着龍嘯雲的面。

她背對着他,并不知道當時龍嘯雲臉上的表情,但想必一定是很精彩的。

表哥這麽心軟的人,一定會在結義兄弟和我這個表妹之間猶豫不決,痛苦莫名。

因為龍嘯雲一回到李園便倒下了,大夫說這是心病,心有郁結,難以纾解,心病唯有心藥醫。

林詩音氣結。

但更多的是對表哥心疼。

她并不想讓他處于這樣的兩難境地裏,但她卻只能這麽做。

她不想要見到那既定的未來,一步一步真正地發生。

雖然對于那個故事,她并沒有感同身受,但她卻害怕那莫測的天意。

但她沒想到的是,那龍嘯雲,做得更狠、更絕,更徹底!

她相信表哥是愛他的,但龍嘯雲用自己的生命來做賭注這一手确實是無解的。

林詩音有些茫然,她能夠做到這些已經是她從前想也不敢想的極限了,若是過去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敢這樣幹。

她确實是随波逐流的,就像那個神秘人所說一般,是軟弱的。

她發了不知多久的呆,才神色複雜地掏出一把小巧的銅鑰匙,從繁複的折疊衣物下,搬出一個檀木小箱子。

打開之後,裏面靜靜躺着的那本書,正是那日睡醒後桌面上擺着的那本《憐花寶鑒》。

就像故事裏的林詩音一般,她也沒有将這本書交給表哥。

她不知道憐花公子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他有何用意。因為此時的表哥并不在關外,而是就在李園。他也沒有囑咐自己将這本畢生心血交給表哥,而是幹脆連面都沒有露。

但她此時卻忍不住将它拿了出來,翻開來,細細研讀。

但沒多久,一個熟悉到令她恐慌的磁性笑聲在她身後響起:“到了這個時候,才來臨時抱佛腳?已經晚了啊……”

這個聲音惋惜般深深嘆了口氣。

林詩音一臉驚慌地站起身來,梨木的蟠曲座椅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慌裏慌張地想要将《憐花寶鑒》藏在身後,這已經是她最快的反應了,但很快她便意識到,這個家夥已經知道了這本書的存在,她又止住了自己過激的動作。

手忙腳亂中,不慎掃過桌面上那盆海棠盆景,眼看那海棠花就要落到地面上,摔個粉碎,香消玉殒,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接住了它。

“怎麽這麽不小心?”來人輕聲責怪道,他語氣溫柔,竟給人一種寵溺的錯覺。

林詩音又急又慌,她低低叫到:“現在是白天!你怎麽敢……怎麽敢白天過來?”

“哈哈!”神秘人依舊是帶着他那一直都沒有摘下來的純銀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那形狀優美的薄唇,此時他一聲嗤笑,唇角挑起:“我為什麽不敢過來?”

“現在李園之中的武林中人只有龍嘯雲和你那大好人表哥,可是……”他湊近了過來,林詩音忍不住退了一步,靠在了桌沿,退無可退。

“可是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啊!”他戲谑道:“你應該祈禱他們不要發現我才對,否則的話,我只好……”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林詩音知道接下來一定不是什麽好話。

“你……”可憐她十多年來,研讀《女誡》,精修女工,竟然連一句罵人的話,搜刮肚腸,也難以找到。

“況且我白日裏光明正大地過來,也正好避免了半夜時分的私見,也更顯得你我二人之間清清白白嘛~”

“萬一不慎被你表哥撞見……也不會讓你的心上人有過多的誤會。”神秘人一副理直氣壯的語氣:“你看我對你多好?”

林詩音被這番歪理一帶,再一次鳳眼圓睜,嗔怒道:“你怎生這般無恥?”

神秘人搖了搖頭,拉長了聲調:“你可真是無情啊,你說,要是沒有了我,你又怎麽能夠得到這奇跡一般地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呢?這可是天上的仙神都沒法得到的機緣,怎麽落到了你這麽個毫無手段的小姑娘手裏?”

“恐怕你能夠去到暖翠閣,和你那表哥李尋歡說上那麽一句話就已經是你的極限了吧?”他惋惜道,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照我以前聽過的戲文裏,那些能夠得到未來走向的戲文主角,哪一個不是功成名就,登臨巅峰,舉世無敵,嘆一聲高手寂寞的?”

“可你居然連一個小小的龍嘯雲都解決不了!”神秘人嫌棄道:“他一以死相逼,你就完全束手無策,真是廢柴!”

林詩音何曾聽過這樣将她貶低到如此渺小地步的話?這幾日裏來的,堆積起來的諸多情緒一起湧上心頭來,駭異、驚訝、惶恐、慌張、懼怕、畏怯、茫然……

她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莫大的委屈、如影随形的空茫,讓她淚珠滾落,淚痕簌簌,可即使如此,她将嘴唇咬得發白,依舊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她怕會更加丢臉地哽咽起來。

神秘人沉默了一瞬,這才無奈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莫要再哭了。”

但眼淚豈是那麽容易止得住了,如果可以,林詩音也不想在這敵人面前如此狼狽。

“好吧好吧。”他做投降狀,溫言軟語道:“我來幫你解決這件事怎麽樣?”

“你想做什麽?”林詩音警惕道。無論這人多麽表現的多麽溫和,她始終不能忘記的,便是那晚屋檐上,巨大的圓月下,那恍若仙人一般無情的眼。

“龍嘯雲想要的不就是你麽?”神秘人笑道:“只要你跟我走了,那不就什麽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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