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是要拿你試功啊。”
此話一出,方才仍然須發怒張的中年人,已經忍不住驚懼地往後退了一步。
只有練過內功的武林人才知道,武功的傳承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疏忽,尤其是在涉及到內力靜脈運行這一塊,很可能偏離了一道穴位,就會讓你修煉之中走火入魔,瘋癫若狂,又或者直接身死。
那些摔下山崖見到秘籍的幸運兒,如果不是天真無知,就是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可憐人,抱着哪怕這是裹着毒藥的蜜糖,但只要能讓我報仇雪恨,被毒死也在所不惜的覺悟才會去義無反顧的修煉。誰知道留下秘籍前人的是不是滿懷着幸災樂禍的惡意?
而能夠撿到真正記載着高深武功的秘籍的天之驕子,那只能說是氣運在作怪了。
可惜,趙一刀是個連撿秘籍機會都碰不上的真渣渣。他苦苦修煉的,是市面上廣為流傳的基礎內功。
蘇玄需要的也不是內功多麽深厚的武林高手,畢竟他想要創造的是給将來穿越到沒有內功這麽一說的其他非武俠世界,他更注重的是精神方面的塑造。
天樞打開了牢門,走了進去,方才吼得挺兇的中年人像只瑟瑟發抖的小白兔,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但他很快就一動都不能動了。
蘇玄的眼睛就像是蘊含着神秘的漩渦。
魔教一向善門大開,一入門就會傳授多項精妙的武學,其中之一就是十神功之一的“萬妙無方,懾魂大九式”,招中有招,變化無窮,竟可演變為七百二十九招,若認其出手之奇詭飄忽,招式之精妙周密,委實遠在武當派的“兩儀劍法”之上。(古龍原句)
這劍法易學難精,但蘇玄并不喜被定式所掌控,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門專精精神方面的養神秘術,可惜這類神功多見于仙俠世界,武俠世界幾乎是聞所未聞,小李飛刀的世界,也就一個李尋歡的飛刀被人懷疑涉及到了此處。
可他現在就是李尋歡。
他想要創造出一門武學,那就應該不畏任何道路。所以他嘗試着将《憐花寶鑒》和這攝人心神的奇詭劍術結合起來,以精神力模拟出長劍,日日打磨,夜夜聲鳴。
而現在這柄冷冽的長劍正懸在趙一刀頭頂……如果有人可以看到的話。
可惜這把劍還未成型,就連蘇玄也只是隐隐約約感覺到,那混沌中的模糊劍形輪廓。
它是存在的。
但他想要在旁人身上試功,需要的還是如他一般精神格外強大的人,為此他不得不先嘗試着激發這些囚于魔教地牢之中的犯人的精神海。
畢竟像他一樣的二世為人的存在,恐怕也就僅此一個。
被震懾住的趙一刀渾渾噩噩,意識仿佛在雲海中翻沉,他坐于簡陋的小舟中,不敢稍稍動一動,突如其來的直覺告訴他,周圍劍氣縱橫,擦到一下,就得死無全屍。
天樞右手一拂,一卷錦布攤開,裏面銀光閃閃,全是細細長長的銀針。
他手指一撚,一針插進趙一刀穴道裏。
趙一刀皮膚鼓起,像是鑽進了一個蠢蠢欲動的小蟲。這是他被逼出的精血被以針灸手法刺激,沸騰起來。
天樞運針如飛,手影紛飛,忙而不亂,有條有紊,秩序井然。
趙一刀感覺全身如火燒,他的臉熱騰騰的冒出了煙氣,亂竄的精血讓他的整個身體硬生生地壯大了一圈,他想要跳起來,逃離這炙熱的火地,但卻像被夢靥住了一般,意識要醒來,身體卻怎麽也動不了。
被這種虎狼手法調動精血,雖然激發了精神力,但這只能是做一時之功,甚至于,會大大地傷了武林人士的元氣,不僅會讓他們武功全失,更會損傷身體,縮短壽命,就算僥幸活下來,也蹉跎不了幾天。
但蘇玄需要的只是這一時之功。
趙一刀的雙鬓已經白了。
天樞停手了。
蘇玄緊緊地盯着木偶人般的趙一刀,他全身經脈凸起,雙目鼓脹,眼中血絲密布,面上卻詭異的毫無表情。
他藏在袖中的手指蜷曲,就在趙一刀太陽穴呼吸一般縮脹即将停止,他正準備一指點出,洩出沸騰的血液,将之帶回青龍會好生靜養,穩固被驟然提升的精神力,然後再利用他粗糙的精神,來鍛造他的精神秘術之時……崩裂之聲響起,趙一刀全身毛孔中流出鮮血,他成了一個血人。
他死了。
蘇玄眼中一絲失望掠過,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廢物。”
說完也不再看那死人一樣,長袖甩過,轉身就走。
實驗人數太多,成功的卻太少。果然還是需要意志堅定的高手麽?
他眼神深邃,無端流露出一種漠然的清寂。
“蘇堂主請留步。”一聲嬌黏的女聲響起。
“你是……”被打斷了思緒的蘇玄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球一樣矮胖的女子。
她谄媚地笑了起來,層層疊疊的肉連連抖動:“奴家乃是歡喜菩薩的侍女。”
雖然挂着讨好的笑臉,但她眼神左顧右盼,竟是連一分也不敢落在蘇玄的臉上。
“奴家菩薩得知蘇堂主欲創神功,缺少材料,特地遣奴家給蘇堂主送來一批人貨,欲助堂主神功大成。這些貨色都是名門正派裏的真傳種子,必定能夠為蘇堂主的神功添磚築瓦,這也是他們的無上榮幸!”
“是……那天和我一同入教的……芸娘?”他有些疑惑,但這疑惑也如同天邊的散雲,疏忽即散。
聽到那個名字,這胖女人已經不僅僅是肉在抖了,而是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顫抖,她抖抖索索連話都不太利索:“在得知能被蘇……蘇堂主選中,那些人貨都是欣喜若狂,蘇堂主不必擔憂貨色不夠,他們都是迫不及待,自願去為蘇堂主試功的……”
蘇玄沉吟了一會,決定收下。不論她是為了什麽來示好,他都自矜無所畏懼。
那矮胖女子絆手絆腳地離開了地牢,她進入歡喜堂之後,滾球一般連撲帶爬拜倒在歡喜菩薩腳下,這從前喚作芸娘的菩薩已經比之那夜整整胖了一圈,她原本身子單薄,此時看過去竟有種嬌憨的嗔态。
這菩薩沒有問交給她的任務,反而幽幽地說道:“你怎生如此害怕?”
“莫不是你看上他了?”
她也不待回答,自言自語起來:“也對,他生得如此好看,你看上他也不奇怪。”
胖女人口不能言,整個人像是從汗水中打撈出來,她磕起頭來,一下一下,鮮血淋漓。
“連我都不敢去見他,你又憑什麽去見他。”她渾然忘記了這是出于她自己的吩咐,面目扭曲嫉恨道:“你也想像偷看了他一眼的珠秀一樣,做一個瞎子麽?”
“他只用記住我的第一面就行了”她手下用力,一掌拍死了連連搖頭的胖女人,忍不住喃喃自語道,然後捧着臉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