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回做山賊就遇上了大財神啊!我覺着運氣還可以
不過蘇袖知道,她二人都是因為那番孝順之話而徹底原諒了他。白錦說道:“這次我給的銀票足夠你娶房媳婦照顧你娘,然後你就着緊了進京趕考去吧。”
“咦?”李昭語又紅了臉,忙慌起身,讷讷地問:“我能拜你為師嗎?”
墨昔塵忽然閃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他。
李昭語被吓得要死,抱着身後的大樹,瑟縮地問:“怎麽?”
“不許。”墨昔塵別的話沒有,兩個字就将李昭語瞪了回去。
“師傅,我看……”
李昭語忽然撲通一下跪在墨昔塵面前,大概是覺着方才蘇袖喊了聲師傅,就以為其實他才是家主,險些沒聲淚俱下地說:“師傅,求你收留我們吧。村裏的田地被占得差不多,官商勾結無法無天,我們是想找到個活幹,能奉養家裏就行。”
墨昔塵面無表情,白錦扶着額頭,蘇袖無可奈何。
她如今也是靠山吃水,跟着白錦混飯吃,就算是心軟也要聽家主的。
白錦“咳”了聲,“先莫慌投靠,我也要看你這些兄弟能耐如何,若是連個地方也找不見,去我的長天坊豈不是就是吃閑飯?”
李昭語大喜,顯然白錦是應許了。
墨昔塵完全不明,為何白錦要找一個山洞。而蘇袖也不太明白,只是二人都聽家主的,家主說一,二人都不會說二。
蘇袖覺着,眼下這種吃閑飯的感覺,實在好。
大約等了有一個時辰,連李昭語都不耐地來回觀望,一會兒笑眯眯地給墨昔塵遞上水,一會兒對白錦解釋着,“他們一定是找到了好幾處,正在看哪裏最合适。”
蘇袖忍不住問:“要山洞做什麽?”
白錦看着李昭語熱臉去貼墨昔塵冷屁股,只覺此景十分好笑。然後神秘地說:“山人自有妙用。”
這時,那小胖領着一群人,歡樂地喊着:“昭語,昭語,我們來救你來啦。”
四人一同站起,看向來人,然後那小胖堆着滿臉笑意跑到白錦面前,“公子爺,我們方才在煙霞嶺下尋見了個洞,十分合适,叫永樂洞,你們一定滿意。”
白錦見來人少了幾個,奇怪地問:“其餘人呢?”
“爺不是說喜歡幹淨些的洞嗎?所以我們那幾個在給你們收拾,這邊我就來接你們了。”他挪到李昭語旁邊,捅了捅他的胸口,“夠兄弟啊。”
李昭語忙慌附到他耳旁輕言幾句,小胖的臉都堆成了一朵大菊花,顯然是發自內心的笑逐顏開,屁颠屁颠地召喚幾個兄弟,替三人牽上馬,自己殷勤地上前去扶蘇袖上馬,口中念道:“神仙姐姐,容小的們帶你們去那永樂洞!”
蘇袖也知曉應是李昭語說了,白錦能留他們去長天坊的事兒,所以才這般熱情,自己倒也不拒絕,這些人雖然說剛做所謂的山賊,但心腸着實不壞。小胖抹了把臉上的汗,高喊着:“兄弟們,走!”
永樂洞在煙霞嶺下,岩石虛豁,山泉別流,從洞隙滴滴,聲韻金石。踩着水花濺起,李昭語讓剩下的人牽着馬回村裏等着,自己與小胖領着三人來到嶺下,撥開叢叢高至膝蓋的綠草,終于走到一處石縫中滴着水珠的山洞前。
已經有四個人将山洞內布置成可以居住的狀态,外洞內有幾個石階,簇簇碧草環于四周,原本應會濕潤的地方,在四個人精心布置下,用些枯枝搭底,再鋪上軟幹白草,走上去也就十分舒适了。進入內洞後,原有的一個石床也被同樣鋪上了軟幹白草,不知道哪個小兄弟還從村子裏抱來了被褥,總體來說,已經十分得看了。
白錦面無表情地打量着,小胖子已經緊張得開始流汗,這時候白錦回身說:“可以了。你們幾個切記不許與外人說,這個永樂洞有人住下。我們過幾日就會離開,但在此期間裏,務必保證無人打擾。你們自己,也不許來。”
淡淡的一瞥從墨昔塵處射來,餘人皆驚,連聲應道:“是是是!”
白錦又取出一個玉牌遞給了李昭語,“去與你老母親交代下,三日後待我們事畢,就啓程前往長天鎮長天坊,找一位叫趙路的老先生,就說我讓你們去長天坊試試。他自然知曉。”
李昭語大喜,連忙接過玉牌,“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安全,不讓任何人打擾你們。”
“嗯。這就去吧。”白錦微微一笑,李昭語與小胖率着其他幾人便迅速離開了永樂洞。
“這麽說,若是不合适,趙先生也不會留他們了?”蘇袖好奇那“試試”二字為何,所以湊到白錦身邊問。
白錦轉身坐與石階上頭,轉頭看着洞口處墜下的雨絲,“不是,趙先生是長天坊的二當家,這些人裏若有資質上乘的便可以進入長天坊學藝,再并非永遠碌碌無為的幫工。”
她眨了眨眼,“要知道若是能在長天坊中學藝,最後定是宮中禦用上品掌事兒的熱門人選,或者是坊間珍寶鑒定大師,一輩子也不愁吃穿的。”
蘇袖忽然笑了,親密地坐在白錦旁邊,“我說你心腸真好。”
白錦剛要說什麽,卻見墨昔塵忽然立于二人中間,一伸手就将蘇袖給拉開了半分,自己生生擠到了中間。
蘇袖很是不滿,“啊喂師傅!你連我也吃醋這要怎麽辦!你別告訴我,男人女人你都要霸着白錦,也太霸道了。”
白錦毫不為意,拐了下墨昔塵的胳膊,“快給為夫弄些吃的,餓了。”
話一落音,墨昔塵就瞬間消失,自動離開了原處,蘇袖無語地看着白錦,她眉眼彎彎,愉快地促狹,“他吃軟不吃硬。”
蘇袖張了張嘴,這時看白錦站起,環視四周,尋了處臨洞口的石階,拍了拍上頭說道:“好了,這三天你就在這裏修習清心大法就好。”
“你支使那十個人就是為了我嗎?”蘇袖上前,心情有些複雜。原本自己還在後悔逃婚離開地獄門的行徑,然則正是因為自己的這番沖動,倒是有了另一番境遇,也感慨,果然是世事弄人。
白錦回頭,微微皺眉說道:“歲三寒這三位隐士當年接受了皇上的指派,也不知是何原因,畢竟性格上……”
她做了個奇怪的表情,“委實古怪。”
那年她因為知曉歲三寒也是前朝故老,所以借故游山玩水,朝着晏雪山去了,卻哪裏知道被給了閉門羹不說,還險些打起來。最後若不是墨昔塵替自己生生擋住一劍,說不定今天的白錦早已是地下亡魂。
但也正因為這番生死相搏的交情,歲三寒對白錦态度倒是好了很多。所以思來想去後,白錦還是決心再上晏雪山,尋找歲三寒。
蘇袖還是不明,自己修習三日與歲三寒又有什麽關系。
白錦才吐了口氣,頗為無奈地說:“這三人,有些怪癖,我需要準備準備。否則無全部把握拿下這回。”
猶記得當年她離開晏雪山的時候,歲三寒之一的秦竹就與自己說:“白兄,下回來,我等或許不會用劍相迎,但也不會那般簡單。你志在何處,我等也知曉,但也要白兄有拿走這樣東西的真本事兒。”
白錦第一回苦惱地撓了撓頭,“這三人,秦竹好茶、蘇子好酒、柴言好吃。若是平日賞玩,白錦倒是毫無畏懼,只這一回,有些頭疼。”
蘇袖忽然握住她的手,看向那張英俊無雙的面貌時候依舊是有些動搖,好在自己如今已經習慣了看見後提醒自己一句,頃刻間就回轉了正常,輕聲說:“你是為了我的事情在煩惱,但是三人之衆,卻又為何要自己一人扛着呢?”
白錦微微一愣,大約平時也習慣了自己出馬萬事辦妥,也是第一回被別人當面如此說。
“投其所好的确是對的,但是若你一人全數接下,也顯得我與墨師傅太無能了。”
白錦或者也在思索這句話,面色轉為沉靜,徒有雨滴石臺的清脆聲音,連綿不絕。
蘇袖說:“不說別的,我的門主好茶,蘇袖別的不成,這茶,的确是難不倒我的。”
整個地獄門,對茶一道最為刁鑽的蕭茗,在此方面都被蘇袖弄得十分溫順,要說當年為了泡出一杯好茶,她真是沒少付出心血。
白錦眸中一亮,聽着蘇袖侃侃而談,“而且我記得你方才說墨師傅,除了使一把好劍,還下得廚房不是?”
白錦忽然笑了出來,三日時間,只讓自己準備應對蘇子那酒鬼,的确是夠了的。
蘇袖明眸彎彎,“瞧,我說的對吧。”
白錦挨近,忽然将她下巴勾起,習慣性地放出那勾魂眸光,“我就說,我的小娘子還是十分聰明的。”
“要說你若是真是個男子多好。”蘇袖拍開她的手,不以為忤地嘆了口氣,“有時候真覺着老天虧待了你。”
“不不。”白錦張開手,将蘇袖抱個滿懷,“你看,什麽時候不能讓人依靠了?”
白錦的懷抱十分溫暖,與她這人的感覺如出一轍。蘇袖靠于她的肩頭,輕聲說:“你說,我們能成功嗎……”
“那是必然。你若是不信白錦。”白錦頓了頓,“也要信名滿江湖的惜香公子。”
蘇袖舒緩了口氣,“我自是信你。自從遇見你後,從來沒有這麽心滿意足過。只是我覺着,若沒有我,你就還是名滿江湖的惜香公子,不會面對不知從何而來的變數,不會與江湖衆生作對,亦不會……卷入如此多的紛争當中。”
白錦撥開她額上軟發,“你不懂。反倒是遇見你後,讓我不知從何而來的那些變數,變得更加明确了。”
蘇袖從她懷中擡起頭,四目相對,忽然輕笑出聲。原來她二人,都懷着不同的傷痛,等着彼此相遇,彼此療傷。
一道黑影伫立在親密無間的二人面前。
此時的墨昔塵就像一個黑面關公,伸手将蘇袖提起,輕易地拎着脖子放到了另一邊,與白錦離得遠遠的。
蘇袖連忙起身,拽着墨昔塵的袖子嚷嚷:“哎喲,師傅你別這樣,我與白錦真的是好姐妹啊,好姐妹啊……”
白錦接過墨昔塵手中獵來的山雞,就依着洞口附近光潔的石臺上,尋些枯木意圖搭個小火竈。耳邊聽着蘇袖與墨昔塵二人打打鬧鬧的聲音,莞爾一笑。
不過白錦也不過是做個初始的事情,當真如她所說,墨昔塵的手藝十分絕妙,把個土雞烤得香脆酥嫩,皮焦肉鮮,做飯亦是做了很久的蘇袖不得不感慨,“若男人愛上了廚藝,實在是件令人嫉妒的事情。”
她吃完一個翅膀後,吮着手指開始打嗝,湊上前問墨昔塵,“師傅,你是為何會這麽會做飯?”
白錦非常優雅地抽出個白巾擦手,“因為我……也好吃?卻又不會做。”
墨昔塵搖頭,對她的話表示反對。
白錦挑眉,“我怎麽記得是這樣!”
墨昔塵繼續搖頭,卻又不肯說因由,只是忽然嘴角微微浮動了個弧線,蘇袖大驚,師傅這是笑了!
在墨昔塵的記憶裏,與白錦的相交應該用色香俱全卻痛不欲生這幾個字來形容。
那年他被仇家雇傭的殺手埋伏,身中數劍,眼瞧着就要沒命了。躲在叢叢樹林當中,卻看見一個白衣人對那些個殺手說:“怎麽?在我雲虛門前也要草菅人命?不好意思,我師傅不太能見血。這樣,對方出了多少錢,我出十倍,你們就在他家門口,解決了此事兒。”
“我怎麽信你?”
白錦浮唇,“長天坊白錦。”
殺手們迅速撤離,算是達成了約定。這時候,白錦站在墨昔塵面前,一腳翻開他的身體,看着胸口處汩汩流出的鮮血,皺緊了眉頭。
白錦說是自己救了墨昔塵一命。
墨昔塵卻說:是自己命大,逃過一劫。
白錦當時自認雖然外貌是個男人,但着實沒有勇氣抱起個将死之人,沾染了一身白衣。所以她硬着頭皮拽着這人的胳膊,拖回了只有兩人的雲虛門。
墨昔塵道,那一回,自己是傷上加傷,十分慘烈。
最要命的,雲虛門掌門人沈遙那老不羞,也沒好好治,他迷迷糊糊地聽見那老頭子與白錦的交流,對話大抵就是——
沈遙:我說徒兒,我沒治過人啊!你平時帶些貓貓狗狗回來就忍了,今天帶個死人回來,為師壓力很大啊。
白錦:沒事兒,師傅你就死馬當做活馬醫,一定可以的。
沈遙:你這麽信任為師!(這老不羞當時一定是滿面笑容十分得意。)
白錦:那是!你是誰的師傅!你可是白錦唯一的師傅!
墨昔塵心裏想,我命休矣。
好在他身子骨堅強,挺過了這一關,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就看一對鳳眼浮起個好看的彎度,穿着白衣的公子哥蹲在自己面前,戳着他的胳膊說:“怎麽樣?以身相許吧?”
此後,就開始了墨昔塵給這對師徒做牛做馬的日子。若非白錦做飯難吃到他第一口就險些吐了出去,而那老頭子沈遙與白錦卻面無懼色地吃着的時候,堅定了他要讓這兩個人體驗下什麽叫好吃的境界,才走上了武林第一大廚的路子。
往事兒不堪回首。
蘇袖捧着肚子笑,墨昔塵雖然回憶簡單,卻委實太過生動,以至于她真心覺着白錦與墨昔塵果然是天生一對無人可拆。
白錦陰沉着臉,走到墨昔塵面前,冷冷哼了聲,“你居然敢腹诽本公子。”
墨昔塵倒沒有別的話,擡手替她拾去嘴邊沒擦幹淨的碎屑,讓白錦瞬間沒了話,紅着個臉回到了原來的石階上,轉個話題讓蘇袖拿出那本帛書。
“待會兒你吞下那顆‘清心涼碧丸’,打坐運行三個周天,将所有藥力吸收後,讓墨昔塵與你講解這本秘籍內容。”
“什麽?”墨昔塵錯愕。
白錦斜睨他,“你不是她師傅嗎?我不過是……”
“師娘!”蘇袖乖巧地搶答。
墨昔塵主動搶過帛書,顯然是欣慰得很。白錦瞪了眼蘇袖,伸了個懶腰,“我進去睡一會兒,你們開始吧。”
蘇袖小心翼翼地坐在石階之上,此刻正是視野極好時候。一碧無際,鱗次點點,蒼茫簌簌,鷺飛濯濯,而煙霞嶺前的另一奇觀,漸漸在此時鋪開了景色,江煙渺渺,霞染千裏,英英層疊,不絕入眼。
光這等好景已是讓她傾心不已,涼意漸滲,在墨昔塵的默許下,吞下了‘清心涼碧丸’,頓時打了個激靈,腦中似有千山暮雪,江天雪霁,一片雪白,瞬間化作冰寒之氣,在體內行了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
“好冷。”這是她的第一觀感。
只是墨昔塵卻熄滅了洞中唯一的火源,然後他冷冷地說:“山水演法,潛心靜氣。”
蘇袖一愣,忽然想起,這就是清心大法的第一句,也瞬間明白了白錦需要那十人幫忙尋找這個地方的原因。
山水之間,體會清心境界。或有山之古樸,或有水之溫婉;然雪山冰寒壯麗、青山婉約秀氣、蒼山壁立千仞,平湖清波柔緩、澄江奔騰千裏、大海波瀾萬裏,不論是古樸還是溫婉,都化作一滴石上雨水,落入心湖一點,靜谧安寧。
白錦睡醒時候已是子時有餘,她緩緩走到外洞,見墨昔塵正端坐在側,卻是十足如個師傅一樣守着蘇袖,而蘇袖頂上白煙陣陣,顯然還在行功當頭。
白錦挨着墨昔塵坐下,輕聲問:“怎樣?進展如何?”
墨昔塵與白錦倒是話多,他點了點頭,“尚算不錯,只是不知為何,總是到得某個關頭,忽然停住。”
“原本清心大法就需要摒除思緒,靜心山水,排去外物幹擾,若內心重若千斤,如何能體會清心境界。”
白錦一番話說的也是在理,所以她才說自己無法練這法門,反倒最适宜的卻是墨昔塵,只是他劍法早有大家之成,無須再去觸碰此類心法。如今三人也算孤注一擲,讓蘇袖嘗試着去練,只是白錦自己也知道,未免有些太急。
蘇袖口中再次輕輕吐出一口清氣,緩緩睜開眼。站起身時候,目射寒江,瞬間如同清波浩渺中的冰冷佳人,一捧江南水氣若籠其身,倒是有些變化。
再轉身,方才那變化又自消失,然後她微微一笑,“此法倒真玄妙,山水入心,雜念皆消,尤其是那‘清心涼碧丸’,似乎能将五蘊清氣吸收入體。”
雖初入法門,卻又有了如此進展,讓她欣喜不已。
白錦看着她頃刻的轉變,也不由慨嘆,“緋西樓果非常人也,只是時運不濟,天命不厚,否則當世,也會有一新的門派誕生。”
“嘗在生靈萬物之中擇取五氣,化為己有。雖看着玄妙萬分,若真的胸有天下,倒的确是延年益壽的不二法門。”蘇袖坐下,此時睡意全無,看墨昔塵一直守着自己也沒有睡,不覺有些愧意,“師傅……不如您先休息吧。”
“我看你心有旁骛。”墨昔塵忽然道。
蘇袖愣了一愣。
未料這細微變化居然還是被這男人捉個一清二楚,連白錦也說:“我不敢說昔塵武功獨霸天下,但當今世上,能勝過他的,也沒有多少。他說你心有旁骛,必是有。”
蘇袖感慨,“這門‘清心大法’,雖然說山水演法,自在其心。但也的确是靠冥想入境,方才我思及天地山水,覺出玄機後,卻總是将那些靈動萬物,與人聯系在一起,不免會有些窒礙。”
“怎麽說?”白錦好奇。
“比如極北之地雪覆蒼山,比如江南水鎮一波煙雨,總是能與人十分相像。”就如蕭茗,在其心中,始終如一座白雪皚皚的大山,任水淹陽遮,卻總是屹立在原處,時而化作烈火陣陣,時而延綿千裏。
她老老實實将心中所想,告訴了二人。
白錦颔首,若有所思,“或者是你曾經沾惹過‘冥心大法’,此二法終究是相克的,所以會諸多阻撓的緣故吧。”
“倒也無妨。”墨昔塵将清心大法的秘籍給了白錦,自己也邁向內洞,決定先去休息一下。
蘇袖茫然地看着墨昔塵的背影,再落到白錦臉上,她頗有些抱歉地說:“如今時間不多,恐怕你會有些勞累。”
“沒關系!”蘇袖微笑,“能以惜香公子與墨昔塵師傅為師,是我多少年沒有的機緣,怎麽會覺着勞累呢。”
白錦坐與她身旁,将秘籍翻開,細細與其說了起來。
“日月為食,以水為靈,以風為用,以心為筆,繪萬物生靈,靜則青空萬裏,動則萬代千秋,起筆間風雨驟至,落筆時星宿鬥轉。一呼一吸,謂之一息。氣既上升,随又似前汩然有聲咽下,鼻吸清氣,送至丹田,稍存一存,又自下部如前輕輕提上,與臍相接而上。精根根而運轉,氣默默而徘徊,神混混而往來,心澄澄而不動。”
最後一頁,寫着十六字,如重錘落入蘇袖心底,“身外有身,未為奇特。虛空粉碎,方是全真。”
虛空粉碎,天地皆空。
白錦念完後,才合上書,說道:“我們雲虛門,正是以雲煙虛無之勢為祖師爺創派宗旨,如今看來,倒是與這位緋西樓,相差甚遠,讀完之後,連我自己都有些感悟。”
蘇袖怔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還未從方才的那些詞語中反應過來。半晌,就連白錦都有些擔心她的時候,她自己舒了口氣,“我真想早些将它練好……”
白錦失笑,将秘籍放回她的掌心,“好好練吧。哪裏會那麽快。”
三日裏,蘇袖都按着法門所示,坐與洞口的石階之上,觀江濤萬裏水煙奔騰,聽雨穿石階風刮樹濤,收日月精氣感山水風光。漸漸的也能随着濤聲陣陣,演出些許書中所說掌法,一掌擊出寒氣森森,瞬間就在石臺之上留下個清晰的水印,是為寒水掌。
當她收掌時候,白錦已經與墨昔塵收拾好東西,站在洞外,對着緩緩站起又是有一番變化的蘇袖笑說:“走吧,去晏雪山會歲三寒。”
雖只三日,但‘清心大法’使蘇袖的确比往日要冷靜得多,只是微微颔首,輕輕一躍身體輕盈地落于二人身旁。
此時旁人都已不在,小胖李昭語倒是很乖巧地站在煙霞嶺上等着三人。
這回先是墨昔塵,順着山石,騰空而起,蹬步上行若龍行天際,小胖這邊剛驚訝了一聲,就看李昭語也瞪大了眼睛,因為白錦的身姿更加漂亮,如雲煙直上,流風回雪;緊随其後的蘇袖也不遑多讓,那踏石而來的步伐,就如流水迢迢,風吹楊柳。二人這番漂亮的行徑正合了四字:行雲流水。
結果卻是白錦率先落地,拍掌笑道,“又是我贏!”
墨昔塵也不惱,牽過小胖手上的馬缰,淡淡地睨了眼最後一個到達的蘇袖,顯然已是有幾分贊賞。
蘇袖呼了口氣,連聲說:“拼了命,還是不夠啊。”
李昭語與小胖上前将馬送還三人,然後恭敬地道:“公子,我們等候多時了,其餘兄弟已經準備前往長天鎮了……我們……”
白錦知曉他們二人定是想追随三人,忙慌止住,“不是不讓你們兩個跟着,而是此番前去的地方過于清淨,主人不喜歡外人侵擾。”
見二人面露失望,她補了一句,“若你們能過了趙先生那關,再說其他吧。當然,本公子對你們沒抱太大希望。”
招呼蘇袖墨昔塵上馬,白錦垂首與那兩人笑,“先讓本公子刮目相看一把,以後即便是有劍橫在脖子上,都不會失了膽氣才行。”
“是是!公子您放心!我們會讓趙先生滿意的!”李昭語立刻大聲道。
只是白錦已然不再聽他們的話,三匹馬絕塵而去,然後李昭語推了推小胖,“走,我們快去長天鎮。”
時間日晷将西,江雲東起。遙遙村落,渺若片紙畫圖。
三匹馬,五個人。夕陽餘晖,殘紅若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