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女強人素來是玉玺的向往,當然偶爾也會有想念素水的時候……咳咳。

希望能寫出我心目中的女将軍吧,展望,加油,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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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陉關南靠岚敏山脈,北延暮合山,乃是迦國與西洲的天然阻隔,兩座山脈大多都是崎岖峭壁,極難攀爬翻越。也因此,作為中洲迦國與西洲西蠻交界處的西陉關,素來是迦國的兵家重地,而舒蘭一家便鎮守着這座中西大門。

西陉關靠山的一側,有個山頭,原本沒有名字,不過在三個月前,迦國的皇帝特意給這起了個名字,叫做常勝坡。

這是紀念,也是祈願。

祈願這兵家之地永遠常勝不敗,紀念亡于這片土地的人,能夠以英雄之名而長眠安息。

山坡上,原本荒蕪的山石間,此時無論由下而上,還是從高望下,皆是疊疊起伏、綿綿不盡的墓碑,一個挨一個,就像是校場上整齊排列着的士兵。

而這裏頭,也沉睡着她的父母兄弟,還有那個剛剛才拜了天地的夫君。

彼時,舒蘭一步步地爬上山去,一雙恬淡寡欲的眼睛,她要去見那些已同她陰陽相隔的至親。

在京城長安裏頭,說書的先生很喜歡傳唱将才舒門的段子。自迦國壑帝統一中洲的宏偉大計初始之時,舒氏一門便負責西路戰事。而因舒門姓氏的關系,皇帝為讨吉利,遂賜舒門的軍隊為常勝軍,封舒父為常勝将軍,故此只有舒門的軍旗挂的不是将帥之姓,而是個勝字。也大概是有了這個好彩頭的關系,舒氏将門在戰場上馳騁多年,一直無堅不摧,戰功連連。

可就是這樣一個幾年裏都在常勝不敗的軍隊,卻在三個月前,因西陉關內有奸細幫襯,從內城打開城門,導致西蠻輕騎成功突襲西陉關,破掉城門,殺得常勝軍措手不及,生生叫兩萬有餘的常勝兵們在幾日內盡數葬在了這裏。

也拜這一戰所賜,舒門子弟盡亡,獨留舒蘭一人。

舒蘭永遠記得,那日西陉關破,兩座如山的古城門如秋葉冬雪,殘破得垂落下來,四周是惶恐的驚叫聲和厮殺聲,西蠻的輕騎兵馬踏飛燕,勢如破竹地沖進關內,揮刀狠絕,殺盡城中奔跑的士兵和百姓。

那日,亦是她的大婚之日。

也是從那以後,她開始分不清紅色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顏色,是喜慶,還是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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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最後,父母兄弟和兩萬士兵的犧牲保住了西陉關,可軍中卻沒有一個人能高興起來。西蠻退兵的一日,場上是不絕于耳、響徹天際的哭喊聲,隐忍過最殘酷血腥屠殺的铮铮男兒們,用嘶喊般的悲鳴震撼了整座城池。

迦國壑帝接獲舒門誓死守住西陉關的戰報,追封舒老将軍舒定疆為鎮國侯,所有犧牲的士兵連升三級予以厚葬,留守的常勝軍則連升兩級,而舒蘭也因這鎮守的戰功繼承了常勝将軍的名號,代替父親統領常勝軍留守西陉關。

春日暖風,舒蘭提着一壺酒,步履穩健得攀到了高峰。

整座山裏頭最恢宏大氣的一座墓碑自是她爹娘的合墓,圍在兩側的則是她兄弟們的墳頭。一座上好的大理石碑,一番歌功頌德的昂揚詩篇,就這樣結束了他們的一生,在旁人的眼中這是一件哀戚的事情,然而他們是軍人。

軍人便是要做好馬革裹屍、戰死沙場的準備,這對他們來說是最大的榮耀。

這是舒門的信念,而舒蘭也是軍人,所以她替爹娘兄弟還有夫君驕傲,他們是值得她驕傲的。

她走到父母的墓碑前,将随身帶着的酒拿出來仰頭喝了一口,喉間頓時一股辛辣。舒蘭舒爽地喊了一聲,擡頭朝着自家的爹娘笑道。

“爹、娘,你說咱們常勝軍裏有那麽多個兵,怎麽就沒有一個能讓我看上眼的。想當年爹爹還說什麽要給我在軍裏頭養上一軍的好男人,彼時等我長大了好讓我挑來做夫君,如今我不過沒了一個相公,怎麽就挑不出第二個了?可見爹爹為人很不厚道,盡說了些騙我的話。娘,你可要在下頭好好看着爹,別看爹生得忠厚,一嘴的甜言蜜語最是不老實了。”

“說到夫妻情深,還是大哥運道好,大嫂這般愛你,當真全了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話,你在下頭可不能辜負了她。”

舒蘭又喝了一口,往旁走了兩步,“大哥,你可真是不知道,如今這些騎兵裏的兔崽子真是比不得你當年的彪悍英勇,大概也就小章鵬和雪松勉強能承你一二的風采,不過前頭一個年輕氣盛,沉不住氣,後頭一個老成有餘,可偏生又只會窩在親兵隊裏,叫我真真的恨鐵不成鋼。”

舒蘭看着另一邊二哥的墓碑,同樣埋怨道:“說起來,二哥,不是做妹妹的要念你,你自個當初給爹爹做軍師做得極好,弄得和太上老君一般,算得分毫不差,如今倒好,你教出來的那是什麽狗頭軍師,連星宿方向都搞不清楚,被我一巴掌拍回老家去了。這要是真上了戰場,你親妹妹給他活活害死不說,咱常勝軍的名聲都要生生被他連累了。”

念的有些嘴幹,舒蘭晃晃酒壺,又喝了一大口,就着袖子擦了擦嘴巴,很不客氣得靠在自家三哥的碑頭,嘻嘻笑着。

“三哥,還是你好,到底是一天生出來的同胞兄妹,就屬咱倆最心有靈犀,只是你這一走,妹妹我的日子可是過得無趣得很吶。就是逗逗軍裏頭那幾個小娃娃,也委實提不起什麽興致,想當年咱倆馳騁京城之時,那是何等風光,就是皇子也得跟在咱倆屁股後頭跑吶,不過說起來咱們幾個裏頭到底還是四弟過得最快活。”

她一邊說着,一邊很是豪氣地揮着手,拍了拍四弟的碑頭,“小小年紀就在長安城裏頭混得風生水起,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爹娘怎麽就把你生得這樣招財進寶呢?”

一壺酒終究喝到了一個頭,舒蘭将酒壺又倒了倒,确認沒了,才有些不高興地将酒壺丢在一邊,挪步到最後一座墓碑前,半點也不客氣地直接坐在他旁邊,頭抵着墓碑的側面,嘴上嘀咕道。

“舒戰,你個短命鬼,咱倆青梅竹馬地混了十多年,哪裏聽說過成親當天就有新娘子喪夫的?你身子那麽好,又不是個病秧子,怎麽就死了?真是丢我的臉。你到了下頭可別同閻王說是我克你,往昔我可是旺家得很。”

白雲随風而來晃過舒蘭的頭頂,從雲層間透出的光亮刺得她的眼睛只覺得恍惚。她撐着夫君舒戰的墓碑站起身子,冰冷的觸感喚回了她的清醒,默然看着墓碑下頭自己未亡人的落款,微微含笑的唇角逐漸放平。

“我啊,決定要再讨個相公了。”

舒蘭側目望過舒門的一座座墓碑,手搭在自家夫君的碑頭,好像很多年以前,她也總是喜歡這樣搭着他的肩膀和他說話。

“舒氏一族就剩下我一個,往日男人傳宗接代的任務自然也該由我光榮得接下來。當然,你們大可以放心,縱使沒有你們替我把關,我也一定會挑個有本事又好看的,斷不會污了我們舒門将才的血統。”

說罷,她對着自家夫君的名字咧嘴一笑,只是笑靥裏盡是悲傷和苦澀。

“舒戰,只怪你自己沒有福氣呢。”

“你又喝酒了?!身為一軍統帥,你這是什麽樣子!”

身後傳來一道嚴厲的聲響,叫舒蘭哀嘆一聲,念道:“唉,管家婆又來了。”

恻然回身的面容已是滿面嬉笑,舒蘭向前邁了兩步,故意朝她大哥的墳頭大聲道:“大哥,當年你怎麽把他教成這個樣子的?明明是騎兵出生,偏偏像個軍需處的老頭子。現在更是賴在我親兵隊裏霸着隊正的位置不肯走。”

舒蘭猝然瞪了來人一眼,警告道,“朋友妻不可戲,唐雪松,你可是舒戰的兄弟,可不能打我的主意啊。”

彼時唐雪松面孔抽搐得委實明顯,奈何他教養好,生生将那些耳聞目染的髒話咽進了喉嚨裏。

“如今軍裏頭是個男的都曉得你天天在打他們的主意,我叫你別來打我的主意才是正經。”

“別提了。”舒蘭擺手,“那些個庸脂俗粉委實叫本将軍瞧不上眼,你說他們是不是都在軍營裏待傻了?”

唐雪松此刻大概明白了章鵬方才同他訴苦時的感受,于是決定還是早早切入正題,“你要找什麽人且等以後再說,眼下長安來了人,你快收拾收拾。”

舒蘭挑挑眉,手上倒是利落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塵灰,唐雪松也是二話不說的替她拂去發上的落葉,舒蘭習以為常。他是自己的親衛,負責的便是她的日常起居,何況兩人亦是自小混在一處的,早無什麽男女之別,只是這會瞧着雪松一副慎重的模樣,想來應該是有頂要緊的事。

舒蘭眼珠子一轉,問道:“從長安來的是什麽人?”

唐雪松答道:“傳令官。”

舒蘭不解,“傳令官又不是沒見過,你會因此而如此慎重?”

唐雪松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是當朝太子。”

“哦,他呀,那是要緊張緊張。”話雖如此,可舒蘭委實輕松得很,只是望向山下的眼神卻透出一股子的犀利,半晌喃喃輕嘆。

“看來咱們的好日子,也總算是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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