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做戲
舒蘭想到寺廟裏來走走,便是覺得眼下大概只有這清幽寧靜的佛殿,能稍稍壓下一些自己快要爆發的脾氣。只可惜,她沒想到會在遇到君子端方的龍親王。
小廟的一座偏殿裏,長明燈盞盞明亮地排列在四周,将廟宇映照透亮,橙黃色的燈火裏燃着佛祖的慈悲安詳。
迦逸負手站在一側的長明燈前打量,寬大的手掌間摩挲着兩個成色極好的墨玉乾坤球。舒蘭跟在其身後,一副君臣的守禮恭敬。這會殿裏只他二人,和尚、護衛都被打發在外頭,沒人會進來。
“日子過得快,舒老将軍也過世一年多了。”沉靜了半會,到底是迦逸先開了口。
“是。”
“舒門乃我迦國忠烈将門,委實可惜了。想當年,本王很是欣賞舒老将軍的騎射雙絕,那馳騁校場的模樣威風凜凜,弓箭強勁,縱使在諸多武将中也是一枝獨秀,是以當年差點便做了本王的禁軍統領。”
聽到他提及此事,舒蘭面色一怔,顯然龍親王這些年斷然不是只懂得風花雪月而已。
“不過你可知道為何最後你父親并未走馬上任?”
舒蘭低首回道:“龍親王大智,豈是舒蘭可以猜到的。”
“因為彼時,本王料到自己不久便要退位讓賢。”乾坤球發出清脆的一擊聲響,“又何必再牽連一個舒門呢。”
退位讓賢這四個字,龍親王咬音咬得極準極緩,舒蘭覺得自己再裝傻充愣下去也沒什麽意思,拱手道。
“舒蘭替舒門一家多謝龍親王當年的體恤恩典。”舒蘭直起身子,看着迦逸的背影,“而今龍親王在浮川寶地已休養多年,不知可有什麽打算?”
少頃,迦逸稍稍側過身,精致如玉的俊秀面容,帶着淺淺的笑意。
“你願意幫本王麽?你當明白一軍不容二帥,一仆也不容二主。”
舒蘭此刻神色鎮定,朝堂上的暗算陰謀在她眼中都比不得仇恨二字。
“舒蘭只想問龍親王一句,西陉關破的原委,親王可知道?若是知道,又是何時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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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逸審視着舒蘭直白的目光,這個問題問的好,若他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以說他對舒門并不關心,亦沒有多少能和壑帝一較高下的大智。而他若是知道,那麽這個知曉的時間若然答得早了,便是見死不救,舒蘭自不會效忠于他。可他若答是和她同時知曉的,便是時刻派人監視着他們,而通常,大多人是不願跟着一個不信任自己的主子的。
“自舒老将軍英勇就義,本王聽聞西陉關破的始末是因軍中出了奸細,便着人打探此事的因果,而在派人詳細查訪之後,所得的結果如何,你已經知道了。”
話及此處,迦逸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舒蘭垂下眼眸,她覺得有時候這場錯,就錯在她太相信人。當年在長安做質子時,是太子迦烨怕舒門功高震主,而提出将他們兄妹扣在京中,真正的目的便是為了安撫壑帝。那時,她若深想一下,便該知道壑帝對他們舒門并非完全放心。
她不應該被壑帝年少時對自己的縱容而放下心思,她不應該全然無視朝堂的變化,她不應該沒有細細思量許國公的箴言,她不應該……那麽相信人。
錯了,都是她的錯。
少時,舒蘭問道:“龍親王多年韬光養晦,而今不怕鋒芒太顯嗎?”
“為得良才,總要拿出些誠意。”
只是他這份誠意恐怕應對的是她手上的兵權,然而常勝軍的将領士兵們,并不是他們争權奪勢的棋子。
無妨,橫豎虛與委蛇這種事,她又不是不會做。
“舒蘭明白了,只是明日回西陉關已是勢在必行,不知龍親王可有什麽吩咐?”
迦逸笑笑,“旁的也沒什麽,西邊這一路暫且不急,你只小心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
“此事不必親王吩咐,舒蘭自要為爹娘兄弟留着這條性命。”
迦逸對她的這番應答似乎很是滿意,只将他手上的一個乾坤球遞到她的面前,颔首笑道:“既然來了廟裏,便去為老将軍他們點盞長明燈吧。”
“是,舒蘭告退。”
舒蘭默默接過龍親王的信物,沉甸甸的握在手裏,果然冰冷如玉,大概就和這人的人心一般。
小廟的偏殿裏一時又靜默了下來,迦逸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叫人尋了掌管長明燈的和尚過來。
迦逸盯着面前的一盞長明燈,他方才一直擋在舒蘭的面前,沒讓她瞧見,這盞燈上竟是清晰得寫着舒蘭二字,遂問道:“這盞長明燈上的名字倒是我的一位故人,敢問師傅,可是點了有些年頭了?”
和尚上前兩步瞧道:“是許多年了,點燈的公子未留姓名,只聽他身旁的随從們稱他為二公子,他年年都會派人來添香油錢,不曉得是否為公子的故人。”
迦烨摸着手裏只剩下一個的墨玉乾坤球,俊秀的面容愈發笑得沐如春風。
“那便不會錯了,他是我的堂弟。”
壑帝總是算得太精,卻偏偏沒能将自己的兒子給算計妥當。
不過這大概是他們迦氏一族的毛病,一個個都太聰明,而聰明的人總是喜歡算計別人,卻不願被人算計。是以,皇族的內鬥從來都容不得半點手軟。
迦逸輕笑着搖搖頭,自作孽不可活。
皇叔,當年的你做什麽就不肯安安分分一些呢,而後也不要怪侄兒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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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蘭騎馬下山之後,在城裏又晃了許久,此刻她腦中惦記着的并非是龍親王的一番陰謀打算,而是盤旋在她自己心裏的另一副陰謀算盤。彼時接近傍晚時分,舒蘭下了馬,牽着象龍進了一條巷子。
這條巷子叫做歡顏巷,是長安城裏出了名的煙花之地。
這些天她命人調查赫連遠底細的同時,自然也曉得他在哪裏落了腳。而此時大多園子已開始攬客,好在不管這是不是只給男人玩樂的地方,但凡有錢能使鬼推磨,幾錠銀子,那老鸨對着舒蘭的面孔照樣是歡歡喜喜、恭恭敬敬地。
“把人給我叫出來就行,我在外頭的橋下等着。”
“是、是。”老鸨賠笑着,她閱人無數,自然看得出這位小姐定是不一般的人物,而高貴的人、又是個女子,當然不願在這烏煙瘴氣的地方多待。彼時赫連遠也隐了身份,老鸨又哪裏曉得他的高貴,遂就順着舒蘭的銀子辦事。
過了一會,赫連遠一副懶懶的樣子踱步過來,半路還打了好幾個哈欠。他天生生了一副男女皆愛的容顏,是以在迦國的青樓裏混得頗為風生水起,過得愈發滋潤,彼時鳳眼一挑,故意念道。
“喲,昨天不是還叫我滾嗎?怎麽這會舒大将軍又自己專程來找我了?”
只是他的語氣裏并沒有埋怨之意,反而捏着股醋味。實話說,赫連遠知道舒門滅門的真正緣由時,的确是有幸災樂禍的成分,更不要說一心惦記着要讓舒蘭和迦國反目,不過在他看來這陰謀又不是他編排出來,說到底是壑帝心狠,他慫恿舒蘭也不過是順水推舟。
橋下的街道兩邊種着兩排粗壯的樟樹,舒蘭立在橋下與赫連遠迎面而談。
“我來找你幫個忙。”
赫連遠笑道:“我是突厥人,有什麽好幫你這個迦國女将軍的?反正你們家二皇子不是很喜歡你嗎?你找他幫忙好了。”
舒蘭聽得面無表情,只一步步地走上前去,然後一手猛地拉過他的衣襟,一手捧住他的面頰,狠狠地吻了上去。
赫連遠在一剎的驚異之後,卻是很快地反應過來,餘光只瞥見不遠處的橋身上頭,站着一個身型挺拔的男子。
那人,他認得,也很熟悉,在軍裏頭的時候,他可沒少跟在他的身後。
唐雪松。
呵,若是沒出昨天的事,他們原是打算成親的吧?
赫連遠心中好笑,愈發配合懷中的女子,一把摟過她的腰肢,加深了唇上的吻。
成親?
做夢吧。
此刻他只曉得嘴裏舌間香甜味美,而今往後,這味道可都是他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遠:終于—終于輪到我登場了!爸爸、媽媽、廣大的鄉親同胞們,我!就要出息了!作為霸氣的突厥十王子,我将右手持劍指點天下,左抱美人蘭蘭恩愛非常,然後攜大軍合并東西國土,成我人生大業!哈哈、哈哈哈……
玉導:阿遠你做夢呢?還想親親蘭兒不?磨叽什麽呢,還不給我端洗臉水去!
阿遠:……喳。
再再PS一下:原五十二章放錯了,已更新,漏掉的一章內容還蠻重要地~~~麻煩大家溫故而知新~~~玉玺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