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真正的愛(19)
顏許和景其琛沒有去報案。小地方,攀枝錯節, 一個這麽大的犯罪集團沒有被抓住, 而且能夠一直從事這這一傷天害理的行當。如果說他們在當地沒有屬于自己的消息網和逃避手段, 顏許是不相信的。尤其是小地方的管制并不太大,越小, 離政治中心越遠, 亂七八糟的社會人士非常多。
白天的時候, 顏許和景其琛查看了橋洞周圍的建築和地理特點, 這個小縣城傍山依水,空氣很清新,人口也不多。路上的人閑散地散布, 如果沒有被那個孩子攔住, 顏許都想象不到,如此美麗的外表之下, 竟然還有這樣肮髒的事在發生。
到夜幕降臨,淩晨三點以後,所有人都入睡了, 夜裏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在肮髒的橋洞裏,牆壁上滴落下水滴,空氣中飄散着潮濕腐爛的味道,這裏睡得都是附近要飯的孩子, 他們大多之後七八歲,比五六歲的好管教, 也比更大的知道恐懼,不敢反抗。他們在這個秋天蓋着薄而肮髒的被子,三兩個擠在一個被子裏頭。
胖子已經睡着了,李大頭蹲在一邊,他看着這個橋洞,想起自己還在家的時候。
那時候多好啊,他家裏不窮,因為政策變好了,還有了一棟兩層的小洋房,爸爸媽媽也從外地回來,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他想要什麽玩具,只要對着父母撒嬌,十次總有兩次能夠要到。老師也很喜歡他,說他有讀書的天分,聰明,就是有些調皮。
李大頭想着想着,用髒兮兮的手臂去擦臉上的淚水。
不知道白天的那個叔叔,會不會來救他們。
因為當時時間有限,李大頭沒有告訴那個叔叔,警察局那邊有這群販子的內應,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會連夜讓他們離開。如果那個叔叔還準确說出了自己的體貌特征的話,自己的下場,估計會和胖子差不多。
胖子就是因為在上個城市跟一個大媽哭訴,被這個組織的人看到了,回來就被截斷了雙腿。
李大頭現在才知道害怕,他摟緊自己的雙腿,雙眼無神地看着橋洞的入口。
可是他也清楚,等到他年紀變大,不那麽好要錢了,他也會被變成殘疾人。砍斷雙腿或者雙手是最常見的,戳瞎眼睛割掉耳朵和鼻子,也算是比較常見。李大頭想了想,覺得活着,似乎也沒多大意思了。
但是他還想再看一眼自己的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在看看家裏養的那條黑狗,還有爸媽給自己新做的小床。
他當年是被人販子在村頭,用帕子捂住嘴,強行抱走的。
無論他多麽劇烈的掙紮,和瘋狂的叫喊,都沒能逃離這個噩夢。
“就是這。”顏許和景其琛走到了橋洞的入口前,橋洞口的地方有一個帳篷,質量還不錯,應該就是看管這些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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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許現在心情平複了很多,但是依舊憤怒,只是保持了理智。
他走到帳篷前,把帳篷打開,速度很快,發出的聲音很小。并沒有驚動裏頭睡覺的人,他就着月光打量睡在裏頭的這個人——年紀不大,但是長相兇惡,一臉的橫肉,即便是睡着的時候,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好人。
“醒醒。”顏許直接把這個人拖到了帳篷外邊,不知道為什麽,顏許的力氣忽然變大了,明明在今天,在這件事之前,他還沒有覺醒的時候并沒有這麽大的力量,估計也是因為心情的變化。
這個一臉橫肉的男人睡得正香,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在看到陌生人的一瞬間清醒過來,擺出了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他惡狠狠地罵道:“你們是誰?!知道這是哪兒嗎?!知道老子是誰嗎?!”
顏許一腳踹到這個男人的胸膛上,直接把他踹的仰面躺在地上,然後顏許沒有把腳收回來,他的鞋底踩在這個男人的肚子上,力氣大的讓男人瘋狂的大喊。
男人覺得自己的內髒都要被顏許踩出來了,今天他的同伴去找雞了,所以才留了他一個人在這看着,他擡頭看着顏許,卻又看見了站在顏許身邊高大的景其琛,天色太暗了,男人看不清這兩人的臉,他惡狠狠地說:“你們不要多管閑事!不想死的,現在就滾!”
但是這個一臉橫肉的男人好歹還是知道現在是誰占據着上風,不敢說那些粗言穢語,他用惡狠狠的态度來掩蓋自己的膽怯。
顏許可不覺得從事着這種行業的人能有什麽骨氣,他一只手掐住這人的脖子,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顏許問道:“你們的大本營在哪兒?”
顏許覺得,要麽就不做,要麽就要斬草除根,現在把這些孩子救出去簡單,可是這個團夥不滅。依舊會有很多的孩子成為受害者。雖然顏許也知道,這種行當,只要人心的欲望還在,不可能完全杜絕,可是只要他自己看到的,他就絕不能放任。
在這種事上,有人會選擇明哲保身,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可顏許也是有孩子的人,推己及人,要是他的三個孩子被拐了。被抓來做這樣的事,甚至會被迫變成殘疾人。顏許只要一想到這個,殺人的心都有了。
天底下的父母,除了少數的一部分之外,大部分遇到這種事,哪怕自己要去坐牢,也會瘋狂的想要把人販子殺了。
孩子是條命啊,人而為人,擁有同情心和愛心的人,怎麽能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這種人,不配稱為人。說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好歹畜生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胖子似乎要在嘴硬,一句話都沒說。顏許怒從心中來,直接一拳打在了胖子的臉上,瞬間鼻血就留了出來。
顏許拉着胖子的衣領,把胖子拉到自己的面前,他陰恻恻地說:“你信不信,我現在殺了你,沒人會知道你在哪兒。我們無冤無仇,更沒有人更查到我。如果你帶我去你們的大本營,說不定我還能看在你戴罪立功的情況下留你一條生路。”
至于是什麽樣的生路,顏許并沒有說。
人販子這種東西,就算進了監獄,待遇也會比強奸犯更慘。
胖子眼珠子一轉,他們也不過兩個人而已,還想要充英雄,自己要是帶着他們去了大本營,那麽多人,還怕這兩個?于是胖子露出了一個谄媚的笑容,說道:“成,我帶你去,離這兒不遠,走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
“站起來,帶路。”顏許冷着一張臉。
景其琛則是舉起手,在橋洞周圍覆上結界,如果有人心懷惡意的走過來,就會被結界彈開。
這些孩子們現在還需要好好休息,等顏許和景其琛解決了這件事,就會把他們送回家。
李大頭偷偷的在橋洞邊,他認得出那個一拳揮向胖頭目的人就是今天他求助的人。他一方面開心的不能自己,覺得總算是遇到了好心人。一邊又害怕這個好心人去了大本營之後會遭遇什麽不測。
雖然李大頭還是個孩子,但是從他敢于求援,和保持冷靜等待的性格來說說不定他的骨子裏流着的是英雄的血脈。
李大頭偷偷跟上了他們。
如果這兩個叔叔因為自己的求援而遭遇不測,李大頭會內疚而死的,他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什麽是知恩圖報。
景其琛感覺到有人在跟着他們,也感應出了就是今天白天遇到的那個孩子,他停下了腳步,顏許轉頭問他:“怎麽了?”
“沒什麽。”景其琛搖搖頭。
這樣也好,說不定這個孩子以後會有大作為。
這個大本營是在一個老舊的搖搖欲墜的拆遷樓內,附近的居民已經全部搬走了,只是工期還沒有定下來,所以稱為了這群人暫時的落腳點,而且十分隐蔽,周圍不遠處就是垃圾場,平常根本沒幾個人會往這邊走,是個非常好的隐藏地點。
這些人現在也在睡覺,和孩子們住在陰暗潮濕的橋洞不同。他們竟然還有電有氣,房子雖然老,但是該有的都有,遮風擋雨,環境算不上好,但是并不差。
顏許只要一想到這些人的生活是建立在那些孩子的鮮血與眼淚上的時候,他緊握的拳頭上就布滿了青筋。
“就是這,就是這。”胖子站在樓下,怎麽也不願意上去了。
可是顏許顯然沒打算給這個胖子逃脫的機會,他用繩子把胖子綁在了樓下,還讓景其琛把繩子加固。
然後,顏許和景其琛走上了樓,兩人的腳步聲并不輕,沒有刻意隐藏。
顏許直接踹開了第一扇門,裏頭的人打着地鋪在睡覺——他們和外頭的胖子不同,看起來是老實巴交的漢子,和街上走動的那些沒什麽兩樣。就好像你在路上看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你不會把他和人販子聯系起來。
這次顏許不是來和他們講道理的,等這些人被顏許踹醒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了。
每一層樓都是如此,直到顏許他們走到了最後一層樓的最後一間房前,胖子說了,裏頭的人就是他們的老大,這個組織的頭目。顏許想看看,這個人類外表的惡魔到底長成了什麽樣子。
等顏許走進去,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人沒有三頭六臂,長的也并不是一張壞人臉。甚至說得上是瘦弱,矮小。躺在床上的樣子大約只有一米六的身高,脫發很嚴重,是個标準的地中海,手臂上身上也沒什麽肌肉。
睡着的時候眉頭緊皺,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生活不如的中年男人。
“起床了。”顏許踹了一腳床。
如非必要,顏許都不想動手,害怕髒了自己的手。
這個矮小的男人哼唧了一聲,他打了個哈欠,晃晃悠悠地坐起來,他估計以為顏許是自己的下屬,是有什麽事情要來報告的。正不緊不慢的擦拭着自己眼角的眼屎,一邊問:“發生什麽事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們,我睡覺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嗎?你信不信我讓你也去街頭要飯?”
因為成年不像孩子那麽容易激起人們的同情心和愛心,所以他們對待成年人更加兇狠。
“哦?那你打算把我變成什麽類型的?”顏許的聲音不陰不陽,就連景其琛都從沒見過顏許氣憤到這個程度的樣子。
矮小的男人顯然還沒完全清醒,還閉着眼睛弄自己的眼角:“把你變成半人,把大腿根都截了,再把那玩意也給你割了。”
估計他就是用這種方法來控制那些新進組織的人的。
顏許怒不可遏,他現在已經确定了這個男人的身份,實在不想和他多說了,正在顏許要動手的時候,景其琛卻突然攔住了顏許。
顏許帶着疑問的眼神看向景其琛。
景其琛說:“讓他這樣死,未免太便宜他了。”
說完,景其琛輕輕揮手,這個所謂的老大瞬間消失在了顏許的面前。
“他去哪兒了?”顏許問道。
景其琛說:“送去他該去的地方了?”
矮小的男人有個大名,叫張健康,一般所有人都叫他張頭。他雖然瘦小,但是心狠手辣,是真的拿着刀子就敢捅人的那類人。胖子說他就是在老家闖了禍,殺了人,就逃了出來。因為太瘦弱,就連工地也不要他。
然後,這個男人就一手創建了屬于自己的地獄,他就是這個地獄的王。
享受着手下的阿谀奉承,以及不勞而獲就能得到金錢的快感。
他這輩子都被人嘲諷,因為出生就帶着的缺陷,他總是受盡白眼。可他沒有自強自立,沒有用自己的本事得到別人的尊重,而是選擇了這樣一條路,并且還洋洋自得,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是個有本事的人。
而現在,張健康終于清醒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切。
這裏就是他的手術室,一個庫房內,無數被賣來的孩子和男人女人,都是在這裏變成他的搖錢樹的,他們會變一個孩子,變成瞎子,高位截肢的,或者是別的什麽殘疾症狀的人。
只是這一次,被人架着弄進這裏的,是他自己。張健康瘋狂的大喊:“你們是誰!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放我下來!我不會饒了你們的!”
然而這些架着他的人像是機器人一樣,一個個都面無表情,似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張健康被捆在了手術臺上,他看到了這些人手裏的鋸子,他瘋狂大喊大叫,甚至吓的尿了褲子,嘴裏喊出了救命。
他忘記了,這些年有那麽多人都在這個倉庫裏痛哭流涕,希望他能饒了他們。
那麽多懵懂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經歷什麽,就失去了一個健全人的身份。他們也大喊過救命,也希望他能發發善心。
但是張健康只是坐在一邊看着,臉上還挂着笑容,這些人在他眼裏并不是人,只是賺錢的工具。
随着張健康怒吼的聲音慢慢變小,随之而來響起的就是尖叫,那些人拿着鋸子,似乎并不想給他一個痛快,就那麽一點點的鋸着他的肉,他的骨頭。
等張健康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依舊被架着,他的腿已經沒了。這一次,他被鋸掉的是他的胳膊。
下一次,他的鼻子會被割掉。
一直反複,而且,他不會死。
他會永遠經歷這一切,連死亡都成為了奢望。
這是景其琛給他構建的,他最愛的場景。
至于另外那些從犯,那些因為利益而跟随着張健康一起喪盡天良的人,景其琛直接把他送去了省公安廳的門口。把他們扒光了,在身上寫滿了他們的罪行。以及那些施虐的照片和視頻。
人的罪行,還是由人來審判比較好。
只是這件事一出來,國內都沸騰了,在查證了照片和視頻都是真的之後,不管是當地還是網上都鬧得沸沸揚揚。所有人發出了同一個聲音:死刑。
論壇上,就連有些并不在意犯罪的年輕人都在讨論這些事:
【我看了流傳出來的視頻,天啊,那些人是人嗎?那些孩子叫出來的時候,我都哭了。】
【樓上+1,半夜哭得像條死狗,我都不敢給我媽看,我還沒有孩子就哭成這樣,我媽要是看了……】
【死刑!必須死刑!不然怎麽對得起那些孩子!】
【死!不死不足以平民怨!】
【也不知道是誰把他們捆在那兒的,那些人自己都不知道。估計是真的有神仙吧。】
【不管是不是神仙,我都得說一句,幹得好!不過,要是直接把他們殺了更好!】
【樓上的有病吧?要是每個人都有判決別人的權利,那要法律做什麽?】
【我支持把這些人捆着送去公安廳的人,就是要讓這件事,這些人大白于天下,讓所有人都看着。讓父母不要掉以輕心。只有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知道這些孩子可能會經歷什麽,那些父母才會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我都不敢想那些孩子長大以後怎麽辦……和天生的殘疾人不同,他們以後怎麽過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啊。】
之後的事,顏許就沒有再去關注了,他相信ZF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至于那些孩子,顏許也讓景其琛把他們送回了家,至于雙腿被截肢的小胖子是個孤兒,顏許就先把他安置在賓館裏,準備把他先帶回家,這孩子被截肢的時間還比較短,景其琛說可能還有辦法恢複。
別的孩子,截肢的時間太長了,就算景其琛施展法力,也不能再生。
李大頭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明明記得自己剛剛還跟着那兩個叔叔,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識。
等李大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着柔軟溫暖的被子,空氣中彌漫着他覺得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李大頭看着牆,就在床對面的牆上貼着小紅花的獎狀,上面寫着的都是李大頭的本名——他的本名叫李浩,浩然正氣的浩,是他父母對他的期望。
李大頭小心翼翼地下床,穿上拖鞋,他看着自己的腳上的拖鞋,發現這是他被拐之前最喜歡穿的那一雙。
估計是聽見了屋裏有動靜,房門被人打開了。
在看見來人的一瞬間,李大頭憋不住眼淚,第一次嚎啕大哭,鼻涕都流了下來,他張嘴着飛奔過去,大喊道:“媽媽!”
他的媽媽也哭了,門外的爸爸和爺爺奶奶同樣如此,一家人哭泣着抱在一起。
等到所有人的心情都平複了,李爸爸才說:“是村長通知我的,說你在村頭,你當時正抱着一棵樹睡覺。”
李大頭抹抹眼淚,他被家人包圍着,家裏的那條狗就卧在他的腳下,李大頭把自己經歷的事情都說了,也說了顏許的事:“肯定是神仙!”
李大頭斬釘截鐵,他才上了兩年學,還是比較迷信的。
而且事情也确實匪夷所思,因為那個縣城離他家太遠了,一晚上就算是坐車也趕不到。李大頭覺得那個叔叔,一看就是好人,讓人想要親近,肯定是神仙,只有神仙才有這麽大的本事。
李大頭的家人也都是沒接受過什麽教育的,在這個地方,人們普遍還是比較迷信,神婆這個職業也還在。
一家人都覺得是李大頭運氣好,或者是自己祖上燒了高香,神仙顯靈了。
因為不知道神仙的名字,李家人直接就刻了一個【善神仙】的牌位,天天供奉着,家裏人吃飯的時候,也會分出一份飯菜拿去供奉。
只是他們都沒有說出去,對外也只說是李大頭自己想辦法跑了回來,至于經歷了什麽事,李大頭也從來沒有說清楚過。
雖然村裏有人說是李大頭自己調皮,跑到了市裏玩,錢花光了才回來。
但是這話太可笑了,因為一個孩子,沒有身份證也沒有戶口本,要多少錢才能在市裏待上接近一年的時間?
“大頭,去上學了。”隔壁家的金鳳背着小書包找李大頭一起同路去上學。
李大頭被自己的書包整理好,跟父母打了招呼以後,帶着一臉屬于孩子的笑容,跟他的小夥伴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