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彼岸花
電擊并非是來自于三尾狐的能力,卻是從變身三尾狐開始才出現的惱人情況,那個時候牧唯和麻倉葉王剛剛簽訂了那一份牧唯并沒有怎麽看懂的契約。
如果只是這些原因的話,也許牧唯還不會将契約和電擊聯系在一起,可是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上一次出現在夢中世界的時候,曾經觸碰過麻倉葉王的手,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出現電擊的情況。要麽就是電擊在夢中世界失效,要麽就是電擊對麻倉葉王失效……
無論哪一個,都和眼前的陰陽師脫不開關系。
“若非是利用你所說的這個電力,很難掌控你體內的力量。”麻倉葉王幹巴巴地說。
“你以為我是海藤那個資深中二嗎?”牧唯半眯着眼睛看向麻倉葉王,非常質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我并沒有打算隐瞞着一點,不過契約中的這一條确實有些不妥當。”麻倉葉王就這麽平視着牧唯的雙眼,右手緊緊握着手中的紙扇,那隐約可查的力道似乎說明麻倉葉王的內心并沒有表面上那麽平靜。
牧唯的視線下滑,停留在麻倉葉王的雙手處,然後就發現那兩只手上竟然有着一些明顯新添的傷口,雖然傷口上都已經做過細心的處理,但出現在這位大陰陽師的手上終究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如果覺得不妥,也許就可以删去。”牧唯雖然很在意麻倉葉王手上的傷口,但又覺得自己必須得因為契約的事情生氣才行,“必須得快一點才行,說不定下一秒我就會離開這裏,畢竟那個世界還有人在等我。”
比起和麻倉葉王糾纏契約的事情,牧唯更想要回去找到右郎。
雖然因為來到夢中世界的關系,使得牧唯從被屋子束縛的感覺中掙脫出來,但他自然還沒有忘記右郎正在等他回去。
有人在等?
麻倉葉王皺了皺眉,然後輕抿雙唇,片刻之後才開口說:“契約已定自然不可删去,但我已然想盡辦法,盡我可能做了修改。”
“修改?”
麻倉葉王一步步走近牧唯的床榻,然後在旁邊坐下,右手就這麽撐在牧唯的身側,另一只手拿着紙扇,輕輕撫過他的臉頰,沉着聲音說:“從今往後,只有那些心懷歹意、意圖不軌,或是一心想要加害于你的人,才會觸動你所說的電擊傷害。答應我,将這條契約留下來,嗯?”
“你靠的太近了!”
麻倉葉王哼出最後一個鼻音的時候,幾乎就要貼到牧唯的臉頰,那樣的距離使得牧唯感覺到一陣酥麻,下意識地想要向後縮去。
不過對于麻倉葉王所說的修正,牧唯覺得尚且可以接受,但也僅此而已。回想起自己簽下契約時對于這位陰陽師的信任感,牧唯只覺得現實似乎一掌拍在了他的腦門上,至今還有些心寒。
有的時候,牧唯甚至懷疑……那份契約除了惱人的電擊之外,真的有什麽對自己有利的條款嗎?
“還有,之前你好像說過有人在等你?”麻倉葉王依舊俯着身子,進而伸出手指挑起牧唯的一縷長發,故意在牧唯的眼前玩耍着,“可是你确定當那個人再看到你的時候,還會認出你嗎?”
“那是一個我從小看大的孩子!怎麽可能認不出我!”麻倉葉王所說的話,倒是讓開始質疑契約的牧唯瞬間轉移了注意力。
從小看大的孩子……麻倉葉王的眼中閃過一絲暗色。
因為麻倉葉王的提醒,牧唯才想起來自己既然已經來到了夢中世界,自然是又變了一副模樣,所以在看了一眼捉摸不透長度的黑發之後,牧唯就坐在那裏打量起自己身形的變化。
片刻之後,牧唯發現自己再一次長高,不再是那副稚嫩少年的模樣,身上則是層層疊疊的大紅色和服,白色的袖邊系有紅色繩結,就像是某種儀式中的正裝一樣。和服的腰間還點綴着說不出名字的紅色花類,在牧唯看來極為繁瑣。也許是因為整套衣服沉得幾乎快趕上公主的十二單,牧唯只是輕輕擡手都能感覺到那種垂重感。
不過,即使知道自己身形發生了變化,牧唯卻并不覺得右郎會認不出自己,畢竟前幾次的變化中自己的容貌似乎并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牧唯只是伸手将某個越靠越近的陰陽師猛地推了出去,然後又将那張許久未見的照片連着相框拿在手中,從軟榻上起身,環顧着整個房間。
“這裏是府中的客房嗎?”怎麽說牧唯也在這個府宅裏細心打掃過,自然知道這裏多得是空置的房間。
“不,這裏是你的房間。”麻倉葉王也跟着起身,又向門外指了指緣側對面的那一間,“我的房間就在那裏。”
“我的房間?”牧唯因為麻倉葉王的話而愣了愣,就這麽拿着相框在屋子裏走了一圈。不過這屋子雖然不小,放置的東西卻只有床榻和那個相框而已,其它什麽都沒有。
“比起任何一個你所停留的世界,這裏才是你最後的歸宿。”麻倉葉王的語氣中依舊帶着蠱惑感,“所以在這裏擁有一個自己的房間也是理所當然的,與其想一些可能不會再見面的人,不如想一想如何布置這個空蕩蕩的房間如何?”
“哦?”牧唯轉身看向麻倉葉王,然後舉起手中的相框,挑眉說道,“如果我想有一個桌子的話,你該不會再親手做一個出來吧?”
“竟然被你看出來了。”麻倉葉王唇角微起,“不愧是我……咳,不愧是與我有契約之人。”
“……”牧唯有些無奈地看着這個捉摸不透的陰陽師,然後将相框翻到了背面,“莫非将麻倉葉王四個字刻在這裏的,并不是閣下?”
麻倉葉王卻并沒有因此而感到尴尬,反而展開紙扇,續而收起,悠悠然地說:“陰陽師的習慣便是在親近之物上留下真名,使物有靈。說不定等你下次回來的時候,這房間裏就多了刻有名字的桌子。”
麻倉葉王用了“回來”兩個字,倒還真讓牧唯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那倒是不錯,至少比屋頂滿是窟窿的破屋子要好多了。”因為之前在流魂街的經歷,原本就并不挑剔住處的牧唯對于擁有自己房間這件事情,雖然不至于歡呼雀躍,卻也暗自有着開心。
不過想到流魂街的那個破屋子,又看了看眼前空曠的房間,牧唯不禁喃喃自語了一句:“如果多一點植物的話,也許會更好。”
“不如出去走走如何?”
對于麻倉葉王的邀請,牧唯卻果斷搖了搖頭,一邊走到外面的緣側,一邊再次說道:“那個世界還有人在等我。”
牧唯記得自己失去意識之前,自己剛剛殺死了那些意圖不軌的匪人,即使如今他已經離開了那個世界,可是想起第一次殺人的顫栗感,牧唯還是忍不住環手抱住自己。那個時候應該是一種沖動完全代替了理智的感覺,而等到現在這一波的害怕過去,牧唯又覺得那些混蛋死不足惜。
除了自己之外,估計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們所拐騙出售。那樣的惡行,無論是在哪一個時代哪一個世界都不值得被諒解!
只是右郎他……
牧唯想起自己最後遇到的那位白發老者,只希望對方并不是什麽歹人,也好讓他在回去那個世界之後,更快地回到自己的那個家裏去。
“他們不會等你的。”對于牧唯一再提起自己所不認識的人物,麻倉葉王這百年來越憋越小的心眼突然發作起來,就這麽緊緊盯着牧唯的方向,然後一步步走到他的身邊,附耳說道,“牧唯,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他們也終究有一天會發現你并非其中一員。只有這裏才是等待你歸來的地方,只有我才會永遠陪伴在你身邊。”
“我們也只是陌生人而已。”牧唯鼓起勇氣瞪了一眼才第四次見面就得寸進尺的某位大陰陽師,然後後退了一步,直接繞路從麻倉葉王的身後溜走了。
“簽下婚書的陌生人?”看着牧唯故作鎮定離開的背影,麻倉葉王喃喃說了一句,眼中流轉看不透的神采。
“真是失敗啊!”就在牧唯離開之後,麻倉葉王的後方突然漸漸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同樣穿着一身紅色的裙裝,繁瑣的花紋、古怪的款式以及沉重的發冠,看起來就像是來自于某個神秘的民族。
特別是對方開口調侃麻倉葉王的時候,妝容精致的臉上正帶着看好戲的表情。見麻倉葉王背對着自己沒有動作,突然出現的黑發女性看着牧唯離去的背影誇張地嘆了口氣說——
“怪不得大陰陽師麻倉葉王做了一百多年的光棍,原來是為了等待這位獨一無二的新主母。騰蛇告訴我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相信,沒想到真的有人擁有這種變來變去的能力。”
“不過,葉王……”女子一臉古怪地看着葉王因為做相框而受傷的手,“你追求新主母的手段也太拙劣了吧?竟然還說出那樣的話……這該不會是你的初戀吧?”
一點小傷口自然不可能難倒麻倉葉王,依舊将傷口留着顯然是別有所圖。但是,這種小心機對于大陰陽師麻倉葉王而言實在是太幼稚了!
如果對方不是自己的契約者,神秘女子恨不得大笑幾聲。
“牧唯并不喜歡被人錯認為女性。”麻倉葉王再次開口,只是為了糾正對方“主母”這個稱呼,“另外,這是你第幾次溜出幻想界,朱雀?”
“……”朱雀眨了眨眼睛,然後就決定快速扯開話題,“葉王,那一位就這麽跑出去真的好嗎?如今這裏就算有你鎮守,外面的世界也并不太平,若是遇到了危險怎麽辦?”
“你說誰會遇到危險?”麻倉葉王轉身看向身為十二式神之一的朱雀,然後冷笑了一聲,“是牧唯?還是那些惹到了傳說中大妖怪彼岸花的魑魅魍魉?”
傳說中只現身于三途川的彼岸花,以無盡花海的姿态存在,指引着死者一路前行,又吞噬着那些罪惡的血骨。是來自閻魔的一滴心血,使花海誕生了血色的靈魂,化身為擁有死亡力量的大妖怪,如同彼岸花海一般誘惑人步入死亡。
只是如今化身彼岸花的人是牧唯,就算麻倉葉王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樣去使用這份力量。
看着手中屬于彼岸花的那一枚琉璃球,麻倉葉王還是向着牧唯離開的方向走去。可走了幾步之後,麻倉葉王又停下了腳步,對後面的朱雀叮囑說:“幫我照顧好牧唯。”
雖然并不後悔自己所說的話以及所做的事,但那個人現在估計并不怎麽願意看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