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女朋友

江謠第二十四次嘆氣的時候, 老胡終于忍不住了:“你小老頭呢, 今天都嘆幾次氣了?”

江謠瞥了他一眼,沒管他,繼續嘆氣。

他嘆氣不為別的, 就為小辭“早戀”那事兒。

老胡扯開話題:“過年去哪兒過啊?帶上小辭上我們家來呗。”

江謠:“你家沒人?”

他拿出眼藥水, 往自己眼睛裏滴了兩滴,看向老胡時,淚眼汪汪, 給他這張臉增添了十足的脆弱,配上這句很具有暗示性的話,看的老胡心一跳, 笑着在心裏罵了句:作孽。

江謠滴眼藥水是一年前開始的, 算是一個職業病,長期切割鑽石讓他的眼睛受了很大的刺激,時不時要掉眼淚,眼眶也總是濕潤的。

老胡查了很多資料,發現常年做切割的毛病實在太多了,還有一個最讓他害怕的塵肺,因此現在店裏的珠寶切割和加工都拿去外包, 只有幾個鎮店産品是江謠親自動手。

老胡:“我爸媽他們去美國沒回來, 不知道今年回不回來。”

他順手拿過江謠的眼藥水看了眼, 怕他嫌貴買便宜的,治不好眼睛。

老胡的父母這幾年都在外面做生意,他家的藥材公司越開越大, 現在公司打算從中藥材開發轉型成生物藥開發,完成從開采到制藥的過程,正在美國申報FDA,忙的焦頭爛額,把老胡放在國內當個“社會孤兒”。

江謠記得他小時候還能見着老胡的父母,越長大,他那兩爸媽就越神出鬼沒的。只在老胡十八歲那年送了他一輛三十多萬的車,把四毛給羨慕死了,老胡考出駕照之後還帶四毛去江邊轉過一圈。

後來他跟江謠合作的這個珠寶店要押金二十萬,老胡又把車給賣了,導致兩人現在還靠那輛自行車上下班。

老胡提議:“去我那屋過吧,反正也沒人。”

指的是老胡自己單獨住的公寓,他爸媽最早買的一套房。

江謠拿起報紙,從夾縫裏關注了一些期貨市場和股票的消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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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哎,無聊啊!”

電視裏正放着幾條沒營養的新聞,老胡換了幾個臺,應付了幾個只看不買的小姑娘,吐槽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咱們街上都關了好幾家店了。”

這一年,最常被提起的就是金融危機、奧運會。

江謠不怎麽關注那個還有一年才到來的奧運會,轉而對經濟危機十分關注。最直觀的體現就在他的身邊,不止店面做不下去,工廠倒閉的也有許多。

上次跟他坐在一起喝酒的老板,這會兒已經賣了房子,重新去找工作,開始新的人生。

“胡星澤,你爸媽手頭有多少錢?”江謠放下報紙問了一句。

老胡喝着可樂罐兒:“不知道。”

江謠猶豫一下:“你打算買房嗎?”

老胡:“不是有房子住了嗎,買房幹什麽?”

江謠抖開報紙:“沒什麽,買房做穩定投資。”

老胡:“房價那麽高,怎麽買啊,北京二環都七千一平方了,買了又不住。”

江謠:“不知道,我随口一說,不買就算了。”

他停頓了一下:“我覺得房價還會繼續漲。”

老胡遲疑:“還能漲啊?都從兩千塊漲到七千了。”

江謠:“以後萬一能漲到好幾萬呢。”

老胡不屑道:“你做夢吧,人美國鬧金融危機是什麽原因啊,不就是房地産泡沫經濟,國內還能怎麽漲,我說明年就得掉下來,搞不好賣出去都沒人要。”

他嘴上這麽說,行動上還是把江謠的話放在了心裏。

江謠在花錢的事情,絕不會信口開河随便胡說,要麽就是他深思熟慮出來的,要麽就是他有十足把握能回本。

他就像個小財迷一樣,專注的做他的葛朗臺,一個硬幣都舍不得亂花,從地上撿起來吹吹灰,放在自己口袋裏。

老胡羨慕道:“其實我也有點兒想做房地産。”

江謠嗤之以鼻:“別瞎跟風了,做房地産沒有政策支持有什麽用,好地你買不到,買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把你套牢了,這輩子也別想翻身。”

老胡:“随口說說,我們做珠寶難道不需要政策支持嗎?”

江謠:“比房地産好點兒。”

他心裏也翻來覆去的發愁,成日關心國內對黃金、鑽石的進口稅收。

随着國內民衆生活質量的提高,奢侈品也開始逐漸走進大衆市場,目前看來國家對珠寶市場的政策是十分支持的,早在江謠還在批發小飾品的時候,上面就開放了黃金鑽石的全部市場,停了二十多項行政審批項目。

江謠琢磨了半天,認為在國內坐以待斃沒有用,要想賺大錢,還是自己直接去一趟國外談生意,如果談成了,直接成為上游開采,就不必被開采行業壟斷所有利益,受制于人,賺的都是人家吃剩下不要的。

他倒在老板椅上,翹着二郎腿又開始胡思亂想。

怎麽才能搭上線獲得國外的市場呢?

二中的期末考試進行的有條不紊。

小辭最早交了卷出門,心煩意亂的去了操場,一圈一圈,沒有目的性的逛着。

他煩躁坐下,不停的回憶江謠的态度。

盡管每回憶一次,他的心就多難受一分,可他還是自虐一般,不停地想,不停的倒放。

江謠只把他當弟弟,除此之外什麽想法都沒有。

小辭往後靠去,看到了李玫。

“剛才遠遠地就看着背影像你,結果走過來一看,果然是你!”

李玫上高中之後就沒讀書,去了體校,只在期末考的時候回來參加一下。

二中占地面積大,期末考除了自己的學生,還有許多外校學生來考試,體校就是其中之一,小辭并不意外李玫會在這裏。

“在二中過的怎麽樣?有沒有想我?”

小辭:“沒有。”

李玫讓小辭站起來,發現小辭都快跟自己一樣高了。

他是體育生,一上高中就開始竄個子,現在已經一米八,小辭站在他身邊幾乎不落下風,他驚訝道:“你長得也太快了吧!初一看你的時候,你跟個豆芽菜似的,還以為你只能長到一米七呢。”

小辭心煩意亂,好長時間都沒去量自己身高了。

長得再高有什麽用,反正江謠還是不喜歡他。

李玫察覺他心情不好,問道:“沒考好?”

小辭:“不是。”

李玫:“那你愁什麽?”他換了個話題問:“難道是失戀了。”

高中生談戀愛的太多了,更別說小辭這個長相這個身材,在二中有不少女生傾心他,甚至私底下偷偷叫他校草。

小辭也收到過很多情書,特別是聖誕節的時候,蘋果和巧克力堆了一桌,也分不清誰是誰送得,他在一大片男人羨慕的眼神裏,把禮物全都塞進書包,然後放學找了條小河全扔了。

李玫的話說到了小辭心坎上,他悶悶不樂,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草地。

李玫拍拍他的肩膀,以為自己猜對了:“這算個啥啊,你這條件要什麽妞找不到?”

小辭沒說話。

李玫絮絮叨叨地寬慰他一番,話題一轉:“你寒假去打工嗎?”

小辭望向他,李玫:“我沒選上省隊,準備明年再試一次,反正我年紀還小。所以寒假還挺空閑的,我哥給我介紹了一個工作,去他開的餐廳裏端盤子,一個月兩千塊,去不去?”

小辭正準備拒絕他,這一瞬間,他忽然想到了江謠。

他記事起,江謠身上就有着各種各樣的工作和兼職。

讀初中沒成年時,他就給人打.黑工,那段時間是家裏最不好過的日子,每天吃了上頓沒下頓,還要照顧癱瘓不起的江美麗。

小辭雖然覺得苦,但跟江謠在一起就是開心的。

後來江謠到了能打工的年紀,便迫不及待地找了一份工作,攢了錢之後,又開始弄了臺電腦在網上搗鼓。

他從來不讓小辭知道他在搗鼓什麽,也不讓他參與家裏的一些繁瑣事情。

他不知道江謠是怎麽給他們換了更大的房子,給江美麗找了更好的醫院,他只知道江謠吃了很多苦。

他身上開始出現一些小辭從來沒見過的小毛病,流淚、頸椎疼,以及手上各式各樣的創口貼,小辭只能從他的工作推測,這些都是職業給他帶來的疾病。

小辭想和他一起分擔一些時,江謠就會把他打發走。

用的是同樣一句話:“你還小,管好自己讀書就行,家裏的事不用管。”

小辭從這一天起,無比渴望自己能夠快快長大。

當他知道長大不是長得高、年紀長大時,是在前不久。

他終于明白自己想要的長大是什麽:是可以為江謠分憂,是可以為他遮風擋雨,是想要把江謠納入他的羽翼下,從此只看他一個人,也只有他一個人。

難度系數頗高,目前,小辭沒什麽進展。

“哪家餐廳?”小辭開口。

李玫摸了摸鼻子:“就在同心村後面的一個廣場上面,你去的話我過幾天來找你,我得先跟我哥說一聲。”

跟小辭約定好之後,李玫回家。

小辭考完試回家前,先去采荷二小把江諺接回家。

江諺讀小學時,家裏的條件沒有以前那麽拮據,讀的學校也是公立學校,各方面都比小辭當年讀的那個小學好。

采荷二小的大門緩緩打開,學生們都帶着黃色的帽子,背着書包,書包邊上的袋子裏放着水壺,像一群胖企鵝,擠擠攘攘,排着隊從小學裏魚貫而出。

老師囑咐他們排隊時不準說話,教學樓每個地方都有值日生和老師檢查他們有沒有沖撞同學、跑得快、放聲尖叫,如果有,就扣分。這關系到下個星期的班級流動紅旗,大家都認真對待,不敢發出聲音。

但到了校門口,尖叫聲就掀翻屋頂了。

見到自己一天沒見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喜悅之情難以遮掩。

小辭找到江諺的時候,江諺正在和一個小姑娘手拉手走出來。

江諺的長相也随了江美麗,臉蛋漂亮的幾乎稱得上驚人了,走在一幫蘿蔔頭中,哪怕不看鏡頭,也像個電視劇的男主角。

并且,小辭敏銳地發覺,江諺今天牽的這個漂亮小姑娘,和昨天牽的不一樣。

江諺看到小辭,跟小姑娘揮手:“我先走了,明天見。”

小姑娘含羞的點點頭,江諺理直氣壯道:“你忘記我說的話了嗎,老公如果要出門,老婆要做什麽?嗯?”

奶聲奶氣,像個趾高氣揚地小王子。

小姑娘跑上來親了他一下,江諺這才滿意,走路走的四仰八叉,看到小辭,眼睛一亮:“二哥!”

小辭把他抱起來:“怎麽又胖了?”

江諺晃着兩條圓滾滾的小腿:“沒有胖沒有胖!”

他捂着自己耳朵:“帥哥聽不得自己變胖的話!”

江諺連忙說:“我要下來!我女朋友還沒走呢,讓他看見我沒有男子氣概的一面怎麽行?”

小辭說:“你今天的女朋友怎麽跟昨天的不一樣?”

江諺:“我跟昨天的分手了!”

小辭心想:小小年紀,情史豐富多彩。

走出校門,迎面的老師都蹲下身跟江諺打招呼。

有些揉揉江諺的臉,有些拍拍他的頭。

可以看出,江諺靠着自己的臉在學校裏混的非常開,上到二十多歲女老師,下到六七歲的小丫頭,沒有他拿不下的。

小辭給他買了一包糖,囑咐他快點兒吃,到家門口要吃完,不然被江謠發現了,他們倆都得一塊兒倒黴。

江諺正在換牙,江謠不讓小辭給他糖吃。

偏偏江諺最愛吃糖,每天哭喪着臉跟自己二哥嚎,小辭快被他煩死了,只好偷偷摸摸給他買糖,兩個人弄點兒糖吃都跟搞地下特務工作一樣。

江諺開口:“挨打的是我,二哥才不會挨打,大哥最偏心!光打我一個人!”

小辭毫不客氣的毒舌:“誰讓你老是跟他作對。”

江諺把小臉擠成了一團:“是大哥先跟我作對的!”

“誰跟你作對。”江謠停好自行車,把江諺從地上提起來。

走到家門口,江諺看到江謠,一下就慫了:“什麽都沒有!”

江謠跟提貨似的,上下颠了颠:“江小豬,吃了多少啊,胖成這樣,你再胖下去眼睛都沒了。”

其實江諺不胖,長得标标準準的,但他聽不得自己變胖,江謠就老愛拿這個刺激他。

江諺果然嘟着嘴不高興了,江謠哄都懶得哄,把他往地上一扔,自己上樓做飯。

小辭擠進廚房,幫江謠洗菜。

江謠扔了兩個蘿蔔給他:“炖點兒排骨吃,你最近不是骨頭痛嗎。”

小辭:“已經不痛了。”

江謠:“少扯淡,讓你吃就吃,長個子的時候吃少了,以後就是個矮子。”

他看了眼廚房門外,江諺正在專心致志地玩變形金剛,江謠迅速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千塊,塞進小辭口袋裏。

“拿着,別讓江諺看到了。這兔崽子年紀小,心眼兒多,到時候看見了又說我偏心。”

小辭詫異:“給我錢幹什麽?”

江謠:“今年你過生日沒給你買禮物,你自己拿去買點東西吃。”

小辭:“太多了,哥哥,我用不着。”

江謠:“拿着。別讓我說第二遍。”

小辭猶豫了一下,開口:“哥哥,我寒假要出去打工。”

江謠瞪大眼睛:“打什麽?”

小辭:“臨時工,去李玫哥哥店裏打工,端盤子。”

江謠自動把端盤子過濾成了洗盤子,還在腦子裏給小辭P了個髒兮兮的圍裙上去,坐在黑漆漆的後廚,像個被欺負的灰姑娘,一邊哭一邊洗。

他瞬間炸了:“家裏沒錢怎麽着,要你去打工補貼家用了?”

按照江謠剛才出手闊綽的大款模樣看,家裏确實是不缺錢。

小辭平時對江謠都百依百順,唯獨這一次他固執地很:“我想去,我想自己賺錢。”

江謠猛地砸了一下碗,“砰”的一聲,表示自己生氣了。

他沒理小辭,吃飯時,江諺察覺出氣氛不對勁,吃完他就跑了。

晚上睡覺時,江謠還是不肯理小辭,小辭今日也跟他犟着,愣是沒有服軟。

江謠氣急敗壞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找到了老胡這個出氣筒,破口大罵:“你是我弟是不是閑得慌?啊?這難道就是什麽青春叛逆期?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老胡掏了掏耳朵:“孩子他媽,你就讓孩子出去打工又怎麽了,人小孩兒又不是布娃娃,哪兒能光聽你指揮呢?”

江謠氣的原地轉了兩圈,忽然神經質道:“你說是不是因為他喜歡的人?”

老胡:“什麽,思維跳脫太快,老公反應不過來。”

江謠拉開了椅子:“明明我已經給了他錢,他還要去打工,那是為什麽?不是缺錢花,就是不想用我的錢買東西。”

老胡,做了個“請”的動作:“江戶川,您繼續。”

江謠頭頭是道的分析:“除非是給女朋友買東西。”

只有給女朋友買東西,才不想用別人的錢。

江謠咬了咬牙:“媽的……”

老胡安慰他:“別氣別氣,兒大不中留,都是這樣的,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養了十幾年都是給別的女人養的。”

江謠:“不行,我要去盯着他。”

老胡:“哎,你別給人家小女朋友找不快啊!”

江謠瞪圓了一雙貓似的眼睛:“女朋友個屁,我看他敢早戀!”

老胡望着他暴跳如雷的背影,轉頭對店裏新來的客人假模假樣地抱怨:“你看看,自古婆媳問題就是大問題,我這兒媳婦還沒過門呢,他婆婆就這麽大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老胡意會錯了,不是婆媳關系,是正宮打小三的關系[推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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