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完勝
衆人尋聲望去,那人手持長弓,身披銀白铠甲,騎着棕紅大馬徐徐而來。
在他的身後,跟着一群人,排着隊,行走在小道上,看上去是烏泱泱的一片。
為首的那人大聲說道:“多謝荀況荀将軍,帶本王找到了亂黨餘孽。”氣焰極其嚣張。
荀況身邊的副将拔劍沖出,攔在程奕信的身前,喊道:“你這黃毛小兒,為人臣者,竟叛君叛國,還在這狺狺狂吠,真是恬不知恥!”
看來他就是程奕宣了,舒錦芸悄悄地将映兒護在了身後,惡狠狠地盯着遠處那群叛臣。
“哼!說到底,你不也是程奕信的走狗嗎?”程奕宣冷笑,從腿旁的箭筒中拔出一箭,拉了個滿弓,眯眼瞄着,“本王懶得和你們多費口舌,再見了,本王的好四弟!”
這次的箭更快更狠,但也還是被荀況攔下。
“看你們能攔得下多少!”程奕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了箭,三箭齊發!
可架不住程奕信身旁的人多,硬是将三箭攔下,未傷程奕信分毫。
接二連三的失敗讓程奕宣有些惱了,對身後的人大喝一聲:“上!”
那群士兵手持長矛,将他們團團圍住,人數的差距一下子就顯露出來了,程奕信身邊的人少得可憐。
荀況從腰間取下另一把劍,那是先皇賜他的,本是在祠堂裏高高供奉的,可這次不知怎麽的,就鬼使神差地帶來了,沒想到,竟派上了用場。
他将禦劍遞給程奕信,說:“請皇上保護好自己!”
程奕信沒有應答,只是堅定地點點頭,接過劍,虎視眈眈地隔着人群望着程奕宣。
而另一旁的映兒忍着痛,持劍而立,将舒續實和舒錦芸護在了身後。
但此時的舒錦芸又怎麽忍心?她上前,取過映兒手中的劍,拍了拍映兒的肩膀,示意其退下,“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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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兒喉嚨滑動,還未說一言,便被舒續實拽到了一旁,“好好在這站着!”說着,他走到了最前面,擋在了程奕信的前面。
看着他的背影,舒錦芸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身為人臣的他做了最好的選擇,可他并不是一個好父親。
可她也不是個只能依靠別人的人!她持劍而立,氣勢不輸給在場所有人。
不知何時,程奕宣已騎馬而來,從身邊小兵的手中接過長矛,直沖包圍圈中心而來,沖散程奕信身邊的各人,勒馬轉身。
此時,程奕信身邊僅剩下荀況和舒續實二人。兩人借程奕宣掉頭的機會,在棕紅烈馬的屁股上狠狠地劃了一劍,鮮血噴湧而出,濺了程奕信一身,恰好有一道落在了騰龍刺花上,如金龍泣血,淩冽恐怖。
程奕宣好像早料到自己會被迫下馬,踩着馬頭,在空中翻了個身,穩穩地落在不遠處,與程奕信五分相似的眼中,透出狠厲。
借着這個空檔,程奕信擡手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但還是留下了淡淡的印記,從眼尾一直劃到下颚骨,像是妖豔的胎記。
看到程奕信已經沖進人群,他的部下也沒閑着,借人多的優勢,将幾位大臣困住,包括舒續實和荀況,将程奕信與旁人分離開來,一看就知是提前計劃好的。
程奕宣提着,一步步逼近,沉着聲道:“該是我的,誰也奪不走!”玄鐵做的矛頭在凍得發硬的地上,“滋滋”作響,留下淺淺的劃痕。
“是嗎?”程奕信嘴角挂上一抹冷笑,右手解開披風的系帶,抓着領子,用力一甩,将其砸在了一個想要從背後刺殺舒錦芸的小兵上。
他用了些內力,那小兵被披風撞到在地,“哐當--”手中的武器也掉到了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引起了舒錦芸的注意。
她看着蓋在小兵身上的披風,那條泣血的飛龍,心中便明了,喊道:“多謝!”
“不必客氣,等朕料理完朕的三哥,朕再過來幫你。”程奕信回道,他沒有回頭,冷冷地盯着越來越近的程奕宣,靜待時機。
“哼!弟妹,記得給本王的四弟收屍!”程奕宣也高聲回道,“小時候他不知道被本王打哭過幾次。”
“四哥,那是朕讓着你!不然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程奕信不甘示弱,回道。
這些話聽得舒錦芸的大眼一眯,這是什麽小學生放狠話?真不愧是一家人。
不過,現在的她已經無暇吐槽,又有兩個小兵沖上,來勢洶洶,她還要護着映兒,不能退開,只能硬着頭皮頂着。
而另一旁的程奕信雖說得輕松,但還是全身心戒備。待程奕宣走近,他一個箭步沖上去,迎頭劈下。
“叮--”是金屬的撞擊聲。
長矛的矛身不僅僅是由木頭雕刻而成,而是在上面有一條蜿蜒而上的龍,由鐵鑄造而成,可以擋下利器的攻擊。
“怎麽會?你何時變得這麽厲害的?”感受到對手的攻擊速度和力量,程奕宣有些吃驚。
“狼子野心!”程奕信冷哼,加重了手下的力氣。
程奕宣有些吃不消,奮力一搏,将壓在他身上的程奕信推開,槍頭一轉,刺向程奕信。順着矛身,他退後了幾步,長矛不适合近戰。
程奕信哪會這麽容易放他離開,側身躲過攻擊後,抓着矛身的龍頭狠狠一扽,借着作用力,又和程奕宣貼了身。
望着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程奕信沒有手軟,招招致命。
“叮--”又一次砍中矛身,程奕信沒有繼續使用蠻力,而是劍鋒一轉,沿着那條盤旋的龍而上,削向程奕宣的手。
程奕宣慌忙收掉右手,左手下沉,擺脫程奕信的劍鋒,再将長矛轉了個方向,打掉程奕信的手。
畢竟是先皇禦賜的長劍,再加上荀況的長期護養,其鋒利程度,自是尋常的劍器所不能比拟的。沒過多久,程奕宣的長矛已經劃出了道道口子,深淺不一。
終于,在一次極大力的撞擊下,“砰--”長矛一分為二,而程奕宣被逼得節節後退,借着碎石,才堪堪穩住身形。
但程奕信并沒有因此放棄進攻,長劍橫掃,劃破程奕宣的手背,一截矛身掉落,裂成小段,四處散落。
銀龍上反射的旭輝慌了一下程奕宣的眼,他微眯了眼,而就是這一剎那的功夫,他另一只的矛身也被挑落,冰涼的劍背貼上了他的脖子。
“束手就擒吧。”程奕信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中的溫情一閃而過,“或許朕可以饒你一命。”
“不需要!”程奕宣好歹是錦衣玉食長大的皇子,該有的硬氣還是有的。
“哼!”程奕信不再和他廢話,沖着四周的小兵高聲道,“都給朕住手!”
原本充斥着和罵聲、刀劍聲的林中瞬間安靜,所有人都齊齊望向這邊,有人歡喜有人憂。
“逆臣程奕宣已被朕制服,爾等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棄暗投明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随朕回去,從輕發落。”程奕信朗聲道,晨風揚起他的衣擺,獵獵作響,宣示着這一戰的勝利。
剛才還一言不發的程奕宣突然大笑,“你以為你還回的去嗎?皇宮早被我的人占了!你的母後,早就去見先皇了!你那些妃子,恐做了別人的妻!”
程奕信耐着性子聽他說完,面上無怒也無驚,“三哥不妨随朕去看看,到底是誰的母親見了先皇,到底是誰的妃子做別人的妻?”他的語氣和善,像是平常兄弟間的噓寒問暖。
聞言,程奕宣那份僅存的自信化為絲絲寒氣,融進了寒冬早晨的空氣中,若不是有那股子傲氣撐着,他早就伏倒在地。
“你們還不把矛放下?”程奕信大喝一聲,劍眉倒豎,絕美的臉上滿是煞氣。
那些舉着盾、拿着矛的小兵,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終歸只是替人賣命的棋子,見程奕宣大勢已去,他們也沒必要苦苦掙紮。一位士兵顫顫巍巍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其他的士兵見程奕信的人果真沒有攻擊他,也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看着一個一個俯下身的下屬,程奕宣認命般閉上了眼,面無血色。
“都給朕帶回去!”程奕信下令道。
“呼--終于結束了!”舒錦芸長舒一口氣,耍了個劍花,将劍收至身後,回到了映兒身邊,“你沒事吧?”
映兒搖搖頭,眼中噙着淚,輕聲道:“我沒事,謝謝皇後娘娘,娘娘大……”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個?”舒錦芸扶着她慢慢往前走,“小心一點。”
荀況押着程奕宣,用程奕信自己挂在馬背上的麻繩捆了,他親自牽着,不讓下屬代勞。
他走在前頭,嘆了口氣,道:“王爺,你這是何苦啊?”他是看着這些個皇子長大的,自然是有些感情的。
程奕宣拉着個臉,“哼!出生在帝王家,本王已料到這個結局,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程奕信騎着荀況的馬,走在前頭。
聞言,他沒有回頭,輕聲道:“帝王家,不該如此。”他的聲音很輕,不知是說給程奕宣聽,還是在告誡自己。
而在他身旁,舒錦芸與映兒共騎一馬,慢慢地走着,拖慢了整個隊伍的前進速度,可沒一人前來催促。
映兒本是拒絕的,奈何舒錦芸堅持,又加上程奕信的默認,在場的人皆無二話。
舒錦芸俯下頭,看着懷裏的映兒,只見她面色蒼白,明明困極,卻在強撐着眼,不由地從心底泛起一陣心疼。
她騰出手,将筆直的脊背摟進自己的懷裏,輕輕将映兒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無比溫柔地說道:“睡吧,睡醒了,我們就到廣安宮了,一切都結束了。”
這句話是如此的耳熟,就在不久前程奕信也對她說過,當時聽來,不過是覺得安心罷了,而如今自己說出口,又多明白了幾分當時程奕信的心境。
那時的他,也是在心疼我嗎?
她悄悄轉頭,卻發現程奕信也在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揚,逆着晨曦,程奕信的面龐如夢似幻。她慌忙別回了頭,卻又怕驚動了映兒,轉得小心翼翼。
程奕信臉上的笑更深了。
而這一切,都被行在他們後面的舒續實盡收眼底,他盯着程奕信的側臉一言不發,臉上神情陰晴不定。沉浮官場這麽多年,他早已學會如何掩飾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