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是故知
“不錯嘛。”葬拍着荊軻的肩膀,“能力等級“危燕”,你小子比我們想象的強。”
荊軻也不知怎麽了,唯一清楚的是身上張牙舞爪的傷痕和洞裏昏暗的光線以及防不勝防的陷阱。
要是沒有腦子光會些武功的話還真出不去。
“你知道如果你退縮去了出口,結局會是什麽嗎?”葬問。
荊軻輕輕皺了皺眉,揉着手腕,漫不經心的問:“什麽啊?”
“死無全屍。”
荊軻的寒毛立刻豎了起來,渾身的傷也頓時不疼了。
然後,荊軻一臉嚴肅的聽完了葬對十八騎的介紹。
十八騎共有十八個等級,從上到下是:蒼龍,昊天,鬼宿,月狐,星曜,雙奎,鵲血,危燕,朱雀,罕車,雷煥,孛羅,紫來,義金,若木,宮水,七火,己土。
當年國相為了讓這幫奇能異士對自己完全忠心,設法給他們下了蠱毒,每年給他們一次解藥。若解藥不在特定時間以特定劑量服下,便會毒發身亡。
後來,國相為了方便,直接在這十八洞裏下了那種□□。解藥由每任國相掌握,十八騎才可以聽命于國相。更恐怖的是,燕王室的太醫,才是配制解藥的人。
這樣,達到了完美的環環相扣,讓國相和十八騎永遠為燕國服務。
荊軻一口老血噴出來:“這麽狠!我現在豈不是中毒了?”
“但你也是十八騎了。”魯付德道,“我叫魯付德,鬼宿。”
“放心,十八騎的人都很好,國相大人也很優秀,哪怕任務失敗,燕王國相也不會扣我們解藥,毒是下給不忠的人的,我們中這毒也是為了國家。”葉飛道,“我是葉飛,若木。”
荊軻一臉委屈:“我進洞之前你們也不告訴我一聲。”
葬仍然是一張臭臉,不耐煩了:“不都說問你考慮好了嗎!我是葬,己土。快,我們去見國相。”
荊軻真心不喜歡這個一臉驕傲自大的瘸子,問題是這個人等級還是最低!中不中毒無所謂,反正荊軻是真的一片赤誠,但若和這家夥成為同事……
荊軻每個毛孔都在哀嚎着生無可戀。
“先洗洗,一身污血的。”葬捂着鼻子,臉都扭了半圈。
荊軻恨不得把他另一條腿打殘了。低頭又問了問自己,好吧,确實一股子濃濃的汗臭味和血腥味,實在不好聞。
“绛玉啊,你認為那小子如何?”高漸離執白子,緩緩下在棋盤的一角。
绛玉執黑子,眉頭緊鎖,顯然正在沉思該如何破解主子的棋局,可也是仍在回答道;“腦子裏全是小聰明,口氣卻很大。”
又是一子落下,高漸離悠然一笑:“雖然如此,可他亦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啊,像極了師兄。”
绛玉沒有言語,暗紅色的流蘇束帶垂在臉頰旁,随着她輕微的落子動作晃動。不消一炷香,她又吃了主子幾個子。
高漸離露出來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樣,拉了拉冰絲祥雲花紋的衣襟:“不錯,棋藝果然長進了不少。”
“是主上太不用心了。”绛玉擡頭,本事犀利的目光立刻柔和,流蘇帶也猛的一震。
不錯,是太不用心了。一想到荊軻,怎麽就心亂了呢……
绛玉低下頭,燈光将她秀氣的臉打得半明半暗。
“主上,您輸了。”
這是绛玉第一次打敗高漸離,可她沒有半點喜色,仍是一幅穩穩當當的樣子。
“倒是愈發沉穩,喜怒不形于色了。”高漸離笑笑,那雙眼睛柔情似水,溫柔都要滿溢出來了,好不動人心魄。
绛玉竟然有些害羞了,起身開始收拾棋子:“是您心不在焉。”
棋子光滑如玉,擲在棋盒裏發出沙沙的響聲。
高漸離爽朗的大笑,整了整绛玉有些歪了的發帶:“丫頭,輸了,就是輸了。這個世界殘酷的很,無論過程如何,留下的只有結果。”
绛玉還是繃這個臉,回答:“是。”
“丫頭越來越嚴肅,小心将來嫁不出去。”
绛玉收了棋子,一字一句道:“绛玉雖不是十八騎成員,但也是十八騎的人,想嫁都難被批準。”
是啊,想打一輩子光棍的人才來十八騎嘛……
高漸離有些後悔同意绛玉跟着他了,揮了揮手:“丫頭,下去休息吧。”
绛玉這孩子,明明只有十六歲的年紀,卻不茍言笑,少年老成的。高漸離覺得自己跟當爹的一樣操心。
可绛玉跟了自己十年,把她從六歲獨自拉扯到十六歲,這操的心,也跟爹一樣了吧?
绛玉,本是韓國貴族家奴的孩子。
韓國戰亂,那些家奴便被棄置戰火,不管不顧。
高漸離記得他那年十五歲,他外出替師父辦事的時候遇見了绛玉。
那天的雪很大很大,整個世界上下一色,白茫茫的一片,幹幹淨淨。
高漸離喜歡雪,他覺得雪是一種潇灑,一種世故的純潔。
在韓國某個空城旁,他遇見了那個當時還很小的女孩。
女孩蜷縮成一團,衣衫褴褛,面黃肌瘦,身上蓋着一層雪幾乎是沒了氣息。要不是高漸離的錢袋脫手,他根本發現不了那個又小又瘦的小姑娘。
他于心不忍,将那快凍死的孩子抱在懷裏,直到她可以開口說話。
她小腿上烙着“韓國寧侯”。
她沒有了親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她沒有名字,韓國貴族叫她畜生。高漸離給她起名叫绛玉,他說了這麽一句話,血紅的玉石,向來都是極為珍貴。高漸離視她如自己的親妹妹,視如珍寶,并讓她跟随左右。
“我救了你,你可要叫我一聲主子呦。”本事少年一句玩笑話,绛玉便一聲主上喊了十年。
绛玉十歲那年,用刀割了腿上的恥辱的烙印,跟高漸離說她永遠是他的侍從,完完全全屬于他。那天绛玉流了很多血,但高漸離好像流了更多的淚。那是绛玉第一次見高漸離流淚。
次年,高漸離入了十八騎,绛玉因為無親無故和意念堅強,也破格可以跟着他。
绛玉得知高漸離中了那蠱毒,硬是逼着蒼龍老大也給自己下了。高漸離說她傻,她只是一臉的淡然。同生共死。小小的她有着鋼鐵般的執着。
他曾讓她別喊自己主上,可绛玉固執得很,從不改口。
“您救了绛玉,便是绛玉的主人,绛玉願為您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把她當做最珍貴的血玉石,她就把他當做自己的生命來報達。高漸離至今也不敢相信,那時的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
高漸離回想起這十年的點點滴滴,不由感慨:“若荊軻也有她那樣的性格,将來他的成就,不可估量。”
绛玉一直沒有回房休息,她就站在高漸離房門外。
她盯着房間裏拿的修長的身影,悵然若失。
“但你為何不留在鬼谷?你随我入了這十八騎,一生都不得清閑,憂愁難安,在十八騎,談婚論嫁就是天方夜譚,只會白白的耽誤你。”
“主上,绛玉欠您一條命,願意用一生償還。”她還是淡淡的。
可高漸離不知道,打從他将她抱在懷中的那一刻起,她就認定了這個男子,會是他一生的歸宿。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離去。
那是,他房裏微弱的燭火剛剛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