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揍竊據山河者 六

大清早的,風還有點涼,左丘科眼下是一夜未睡的輕微青黑之色。

紀越收了劍招,轉身看去。

左丘科先是站在院門處遠遠地瞧了眼廊下正在吃東西的黎白,稍後才将目光落在紀越身上。

他笑着走了進來,行禮道:“來看看紀公子與黎公子,不知是否有不妥之處?或是不習慣的地方?”

紀越回禮,客氣道:“不曾,勞先生費心了。”

左丘科跟紀越稍微聊了兩句,交談間,視線忍不住地瞟向黎白。

紀越看出來對方的心不在焉,但也不挑明,故作不知,順着對方的話語往下接。

三五回之後,左丘科先憋不住了。

他說道:“我可否與黎公子說兩句話?”

紀越轉身看向黎白,他吃完了早飯,手裏拿着一白色的絹帕,正在擦嘴。

紀越:“……”好像不曾見過黎白身上有這東西。

所以又是突然間憑空拿出來的嗎?

黎白很淡定,反正有桌子遮擋,衣服的袖子夠大,拿出來什麽都不稀奇。

——自清潔絹帕,你值得擁有。

見到黎白沒反對,紀越便知道這人并不在意。側了側身子,他對左丘科說道:“先生請。”

左丘科:“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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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認不出黎白不久前向他演示的劍招都是哪些名字,但紀越的腦子很靈活,将他的身形記了不少。

再回憶曾經記下的劍譜,兩相結合,紀越的動作倒沒什麽阻礙。

黎白擦完嘴就将那絹帕随手扔在矮桌上,身子靠後,躺在了竹椅靠背上。

左丘科剛上了臺階,就瞧見黎白這樣的姿态,他頓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黎公子不歡迎自己似的。

桌子是紀越随手搬來的,竹椅是他找了一圈之後,精心挑選的。

不得不說,這個選擇很合黎白的心意。

左丘科看了看這裏,沒什麽能讓他坐下的地方。

這個院子不大,紀越的身份還不足以讓元瑾瑜給他專門安排最好的院落。若不是考慮到黎白,紀越怕是要跟人一同住在某個院子裏去。

廊道既不寬闊也不長,黎白往那裏一躺,基本上是擋嚴實了。

左丘科沉默了。

哪怕此時去屋子裏搬座椅出來,也只能是放在門口,實在是不雅觀。

但站着的話,又很不好跟黎白套近乎。

左丘科微微嘆氣,傷腦筋啊!

黎白縮在寬大袖子裏的手伸了出來,手指攤開之後,掌心是一把黑色的小石子。

左丘科以為是他原本就握着的,倒沒疑惑這石子的存在,而是不解這東西是做什麽用處的。

左丘科:難道是看透了自己的來意,所以要直接教自己了嗎?不知道是易經八卦梅……

黎白随手拈了一顆,微眯了下眼睛,直接彈了出去,打在了紀越的手肘往上一寸的地方。

黎白:“錯了。”

力道不大,但是紀越的動作被打斷了。

紀越頓了一下,然後順着黎白給他的方向糾正了動作,繼續往下練。

左丘科的激動落了下去:花……原來不是術數占蔔用的啊……

黎白又打了一顆在紀越的劍上,他說道:“剛才那個,再來一遍。”

左丘科看了看重新開始的紀越,誇贊道:“紀公子不愧是龍章鳳姿,文武雙全啊!”

黎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武,全?就這?

左丘科不懂他這是什麽意思,還以為自己誇錯了:“怎、怎麽了?”我誇人難道不對嗎?措辭沒什麽毛病啊!

左丘科:就有點慌張。

紀越記得的招式其實沒有幾個,有的身形不連貫,還要反複地去練。黎白就在一邊看着,時不時地幫他糾正一下。

左丘科看了一會兒,想要跟黎白有所交流,沒話找話地說道:“這劍法倒是靈巧,是黎公子的家傳絕學嗎?”

黎白:“不是。”

左丘科:“……那是二位師承絕學?”

他其實是想知道,黎白和紀越是什麽關系。瞧着似乎是好友,卻又不太像。紀越隐隐有以黎白為重的态度,行為方式裏有表現出來。

但黎白的年紀并不大,看着不及弱冠。

昨日因為他那話的緣故,衆人心驚,倒是忘記問他到底是什麽人了。

黎白懶洋洋的,直接道破了左丘科的心思,說道:“你要是有什麽問題,直接問。”

左丘科見他這樣的态度,也略微知曉黎白的個性了,便不再拐彎抹角,說道:“想問小先生,昨日所言,到底為何?可否指教。”

黎白定定地看了他幾秒,慢悠悠道:“但我不一定回答。”

左丘科:“……”

我有一句罵人的話,現在就想說。

他苦笑:“小先生就不要拿在下取笑了。”

左丘科連稱呼都改了,是真的存着求知探讨的心思過來找黎白的。

黎白:“那就是你沒這方面的天賦吧!找會的人來,何必要什麽都自己知道呢?多累啊!”

左丘科不好意思道:“實不相瞞,在下略通一二的。”

他這話是謙虛,真正精通深入知道良多的人,一般都是這樣說話。

相反,半瓶子水亂晃蕩,反而會大言不慚地宣稱自己天下第一強。

黎白知道有人喜歡這樣自謙,然後來回誇贊兩句,表示對方學識厲害,互相吹噓一番。

但他不喜歡。

會就說會,不會就說不了解,他不喜歡這樣費心去想。

黎白嘆了口氣。淩蒼派的人就爽快很多,他習慣那裏的氛圍了,人也就懶了。

可這裏,好像跟其他門派似的,說話的時候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是最厲害的。偏偏措辭相反。

左丘科:“小先生何故嘆氣?”我難道又說錯什麽了?

黎白道:“你若是通一二,那就別在我面前問這個問題。你若是自謙,那我想你高看了自己,你知道的也就一二。”

左丘科:“……”

他看出來了,黎白年少張狂,自信嚣張。這人昨日敢直接言明,今天又這般地嗆人,實屬無慮。

不世故,不圓滑,這麽多年必定是順風順水,從未遭遇困難險境。

黎白又彈了兩顆石子出去,漫不經心地跟左丘科說道:“言盡于此,你們信也罷不信也罷,于我無礙。”

他擡起頭:“結論都給你們了,反推回去,很難嗎?”

左丘科沉默了。是挺難的啊!

但黎白不願意跟他多說,站起來去教紀越練劍了。

左丘科在廊下站着,看院子裏的兩人,一人在低聲說着什麽,另一個安靜地聽着。

片刻後,黎白讓紀越往邊上站站,給他演示了起來。

同樣的劍招,黎白使起來,跟紀越完全不同的風格。

就像是,殺人見血的俠士,和學武以修身正心的世家公子。兩人目的相差極大,表現也毫不相同。

左丘科嘆着氣:“這人到底是哪家的……”但黎白看起來,實在太像世家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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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瑾瑜還沒确定要安排紀越做什麽,他這日很閑。

吃完午膳,黎白瞧着外面的大太陽,沒讓紀越去院子裏繼續練劍。

他想了想,翻出來一瓶丹藥。儲物空間太大了,平常得到什麽東西都會直接塞進去,雜七雜八什麽都有。

這人又不喜歡整理,唯有想起來的時候,才會發現小東西很多。

比如這瓶,是他某個徒孫送的。

淩蒼派十二峰,丹清峰是煉丹的地方,這裏的人很有開拓精神,無聊的時候、興致來了的時候,會瞎搞一氣。

黎白倒出來一顆,湊近嗅了嗅:“味道好像沒錯……雨花葉、睛曲草……”

紀越見他皺着眉頭再想,手心裏還托着一顆黑色的丸子,好奇問道:“黎白,這什麽?”

黎白坐直了,看着擦劍的紀越,回答:“好像是用來通筋脈的。”

紀越:“???”為什麽是好像?你自己的東西還不知道用處麽……

“算了我自己試試。”說完,黎白吃了一顆。

嚼吧嚼吧的時候,他還不忘分析裏面都有什麽東西。等摸清楚了,黎白點了下頭:“對沒錯就是這樣。”

看着懵逼的紀越,他把手裏的小瓶子抛給了紀越,說道:“給你的,這個劑量小,普通人用的。你今日吃一顆,明日再一顆,十日過後就差不多了。”

無聊的徒孫做出來賣給山下人的,俗世裏這東西還挺受歡迎。

紀越下意識地摩挲了瓶身,入手即暖,是好玉。

他打開先吃了一顆,然後再問:“什麽用處?”

黎白回想了一下徒孫給自己顯擺時候說的話,不确定地重複:“洗髓、通筋脈、祛風濕、增強體質,似乎還有一個提高記憶力?”

紀越:“???”這什麽玩意兒?你真的沒在騙我嗎?

黎白揮了揮手,像是在掃清混亂的思維,他放棄地說道:“反正吃不死,試試。”

紀越:“……”

黎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體質不行,腦子一般,這樣是不好的,借助一下外力,激發你的潛力,早日報仇。”

他走到了紀越的身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樣我也能早點離開。”

“嗯。”紀越低下頭,右手攥緊了瓶子,“我會的。”

黎白很滿意:“可以可以。”

話音一落,他看了眼門口,又對紀越說道:“有人來找你了。”

果然,沒一會兒就有個穿着盔甲的士兵過來,問道:“紀公子在嗎?六皇子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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