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兩個年輕女孩聊到興頭上,眼見着路上來往的人越來越少,小貓咪們肚子裏的食物也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戚若楠從肖成旭提着的塑料袋裏拿出來一片豬油渣,掰開好幾份,每只貓都給了一小塊。

當然也有大黑狗和哈士奇的份。

“拜拜,我們先走啦。”戚若楠和肖成旭與陳雅靜揮手道別。

至此,早上的巡邏結束,看樣子它們要回院子了。

大黑狗亦步亦趨地跟在小主人的腿側,黝黑的大眼睛時不時望向她。

回到院子裏,陳雅靜幫大黑狗把鐵鏈拴上,好巧不巧,等她站直身體,緊閉的木門打開。

老爺子跨出門檻,看見孫女在有些訝然,“你怎麽來了?”

陳雅靜狐疑地看着自家爺爺,現在都九點鐘了,平日裏他五點,最遲最遲七點就起床了,而且大黑狗也給院裏的貓順便帶出去溜了。

她不相信她爺爺對這些真的一無所覺。

她晃了晃手裏的手機,“剛剛拍證據去了,怎麽大黑也跟着貓出去了?”

“啊?它也跟着出去了?”老爺子有些驚訝,“可能是遛狗溜上瘾了吧,沒事,它們帶着我放心。”

陳雅靜:嗯???

這不是你放不放心的問題啊。

是大家願不願意的問題吧!

網絡上不乏對遛狗不牽繩的人口誅筆伐,她爺爺倒好,不僅不牽繩,連人都讓貓給代替了。

老爺子面不改色,轉身回屋準備早餐,“你早飯吃了沒啊,要不要在這裏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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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雅靜搖搖頭,“我吃過出來的。”

望着老爺子輕快的小碎步,可能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爺爺的心情好極了。

在陳雅靜和老爺子講話的這功夫,幾只貓和兩只狗已經迅速找好自己舒服的姿勢躺下休息了。

陳雅靜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一老一小,不懂她的苦衷。

秋天的陽光照在身上還挺舒服的,淩慈懶洋洋地側躺在空地上,攤着肚皮曬太陽,眼皮子搖搖欲墜,又快要阖上。

一只大橘貓從天而降。

他熟門熟路地繞過攤在地上的一塊又一塊的貓餅,直奔主題。

知道他們不會傷害他,他的行事也開始不羁起來,吃飯都敢掉飯粒子了。

嘿咻!

白貓拉長身體,四肢在空中一劃拉,換了個方向躺,臉靠在前肢,長尾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地面。

和淩慈一樣,栗子兩兄弟、三小只、四只小橘貓,一只大黑狗和哈士奇默契地調整姿勢盯着那只老橘貓。

作為老橘貓的間接飼養員,他們對橘貓的身體狀态十分在意。

嗯。

長肉了。

毛發的光澤也變好了。

吃飽了有力氣打理自己,臉上的淚痕消失了。

陳雅靜有些佩服這只橘貓了,能盯着十二雙眼睛的壓力若無其事地吃貓糧。

果然是大橘為重。

和院裏長大的貓相比,這只橘貓的狀态要差許多,牙齒掉光只剩下紅色柔軟的牙床。

陳雅靜進屋裏找了一盒罐頭,也沒有試圖與它接近,打開蓋子之後直接放在地上,“咪咪、咪咪”,然後後退兩步坐在門口的椅子上。

橘貓咽下嘴裏的貓糧,聞到空氣中的味道,努了努嘴巴,長在上面的小胡子也跟着顫了顫。

他繞過地上的貓糧碗,湊到罐頭面前聞了聞,伸出舌頭舔了舔,琥珀色的眼睛一亮,開始努力幹飯。

罐頭在平日裏是十分有吸引力的,但幾只貓包括哈士奇都吃得飽到躺在地上不想動了,只剩一雙咕嚕咕嚕直轉的大眼睛看着大橘的吃播。

好不容易等到爺爺吃完了面條出來坐在她的身邊,爺孫倆開始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較之四個月以前,陳雅靜能夠清楚地感知到爺爺的變化,從健忘呆板到現在會插科打诨,是一個不算漫長的時間。

在這些貓沒有來到院子之前,他就像一棵快要腐朽的老木,在這個恍若孤島的小院裏安靜等待老去,如今枯木又逢春,在幹枯的樹根上顫顫巍巍地長出一簇新芽來。

他們只需要一點陪伴的時間,便可以重新煥發出生機。

老爺子沒有讀過書,對陳雅靜提出的很多新鮮事物和詞彙全然是陌生的,雖然她極盡解釋,效果卻也不是很顯著。

但老爺子一點都不在意,順着孫女的話頭講下去總不會錯的。

不知不覺間三個小時過去了,大多數時候都是陳雅靜在說,老爺子聽,陳雅靜講得口幹舌燥之際,他還會端上一杯溫度适宜的茶水。

陳雅靜講得十分盡興,一直講話體力消耗也大,她起身翻看老爺子的冰箱,簡單做了兩個菜兩個人一起吃。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老橘貓在幹飯,淩慈他們在打盹。

他們吃飯,老橘貓在歇息,淩慈他們打盹。

他們吃完飯,老橘貓開始第二頓,淩慈他們打盹。

老爺子有午睡的習慣,眼皮子眼看着就要打架,陳雅靜剛起身告辭,誰料到幾只貓睡完覺又準備出去。

很好。

又有事情可以做了。

有了早上的鋪墊,陳雅靜以為自己已經練就了一顆堅硬的心。

但在看到他們進了棋牌室被奉為上賓,磕完了瓜子又去隔壁觀影湯姆和傑瑞,換臺之後途經小賣部被老板娘硬塞了面包和香腸,然後又遇到一個出來買醬油卻仍不忘随身帶凍幹面相柔和的女人,一邊嘴裏喊着“囡囡”,另一邊給它們喂凍幹。

陳雅靜:麻了。

小貓們舔舔嘴角,邁着優雅的貓步繼續前進,只餘下一只哈士奇不舍地把頭放在女人的懷裏求抱抱。

這是一個會單獨給他喂大豬蹄的好人。

女人拍拍它的狗頭,把它的頭掰過去,“好了好了,它們都走了。”

陳雅靜跟在狗身後走的時候,女人還與她點頭示意。

近距離看,她真的是瘦得可怕,手上提着醬油,手腕處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陳雅靜愣神的一瞬,前方又出現了新情況。

清俊的少年牽着一個小女孩迎面過來,小貓們親熱地圍上去與小女孩打招呼,少年也蹲下來和它們互動。

他們已經又一整個國慶假期沒有見面了,淩慈還怪想念的。

“喵。”

白貓的聲音溫柔又纏綿,少年撫摸它腦袋時眼睛舒服地閉上,喉嚨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陳雅靜:一整個破大防了。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些貓的生活竟然如此豐富多彩。

再想想她這一個月在學校裏的經歷……

她想想,要是她擺爛不幹了,這些貓能不能養得起她。

這一題肖成旭熟啊。

對這個問題,他很有話語權,要是他在的話,絕對能告訴陳雅靜一個肯定的答案。

只要這些貓活得夠久,它們一定會養你到送終。

唉。

陳雅靜結束攝影,拖着沉重的步伐往自己家走去,和貓比是沒有結果的,她還是回去想想片子怎麽剪吧。

淩慈睜開眼睛,一抹紅色從眼前一閃而過,她急忙伸出爪子按住他的手,不讓他收回去。

任延年的手停在半空任由白貓查看。

任延年是冷白皮,手背上一指長的已經傷口已經結痂,摸上去凹凸不平。

“喵?”是怎麽傷的呢?

貓的體溫要比人高兩三度,爪墊摁在手背上,是一種很奇妙的觸感。

因為是流浪貓,它們要在水泥地上的行走,所以和家養貓比起來,它的爪墊要粗糙一些,而且燙燙的。

任延年反手抓住小貓的爪子,用拇指指腹揉捏了一會兒爪墊,然後握手似的上下搖晃了幾下它的爪子。

“餓不餓……?”

都不用摸,他餘光瞥到小貓圓潤的肚子,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換了一個話題,“那我們去消消食吧。”

也不是不行。

于是兩人十貓一狗逛着到了五金店,“在這裏等等,不要亂跑,我馬上出來。”

馬上是真的馬上。

淩慈和思思石頭剪刀布三盤兩勝還沒分出勝負他就出來了。

手裏提着一個鎖自行車輪胎的那種紅色的大鎖。

難道任延年買自行車了?

那以後她豈不是可以坐在自行車的框裏面兜風了?

這個問題淩慈沒有得到答案,她原本是想跟着任延年去他家一探究竟的,但四只小橘子今天是第一次跟他們出來巡邏完全程,有些累了。

在她面前還沒走兩步,“duang”一下往旁邊一躺就開始擺爛。

“咩啊——”

他們擺弄着小腦袋,可憐兮兮地看着幾只大貓。

淩慈讓任延年兩兄妹先走,回頭把目光落在三小只身上。

這熟悉的耍賴場景,讓淩慈夢回一個月之前,她和栗子兩兄弟一貓一只背他們回家的時候。

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

這視線太可怕,三小只一時沒有頂住壓力,齊齊後退了一步。

莫非……是他們在院子裏藏老鼠的事情被發現了?

他們面面相觑,開始懷疑起對方。

到底是誰是這個內鬼?!

半分鐘後,他們開始為懷疑同伴這件事而感到愧疚,因為同伴的确沒有出賣團隊,他們只是……

被當作了貓力車夫。

三小只一貓背了一只橘,多出來的一只被哈士奇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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