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那天在淩慈帶着一衆貓貓和狗離開後,肖成旭也随後就出來了。

他不是真的如他爸爸所說的那樣,是個白眼狼,對于昨天不計前嫌收留了他一夜的人,肖成旭的感激是發自內心的。

但真正想說的話卻在嘴巴拐了一個彎,變成了:“我誠摯地邀請你參加六個月後我們妹妹地滿月酒。”

任延年:“……”尊重物種多樣性。

看着門外的健氣少年,任延年心平氣和地,“滾吧。”

還不等肖成旭有所反應,“砰”的一聲,重重地把門關上。

門板近在咫尺,肖成旭揉揉自己尚還健在的鼻子,神情讪讪,瞧他這張嘴巴,怪會說話的。

只可惜淩慈早早地走了,不然絕不會放棄這個嘲笑肖成旭的機會。

臨近冬至,天亮的時間越來越遲,淩慈是踏着天亮的第一抹晨曦走進院子裏的。

由十一只貓和一只狗組成的隊伍龐大,走在大街上不可謂不拉風,若不是天色尚早,路上的行人零零散散,加起來還沒這些貓貓狗狗多,他們的回頭率指定是百分百。

院子裏空無一物,只有桂花樹上要掉不掉的枯黃葉子伴着晨風沙沙作響。

老橘貓聽着聲響,懶洋洋地從老爺子給大家夥做的大套房裏走出來,看着氣勢洶洶的這麽一大家子回來,他一點都沒有鸠占鵲巢的心虛。

別看他上了年紀,最近體重也因為夥食水平的提高而直線上升,但身法卻沒有絲毫的退步。

在這十二雙眼睛的注視下,腳步輕盈,躍上圍牆開始舒展身軀。

大黑狗從窩裏伸出一個腦袋,濕潤的黑鼻頭接觸到冰涼的空氣,聳動了兩下,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身披晨露而來,淩慈感覺自己身上的毛都沾染了濕氣,進窩前抖了抖毛,率先鑽了進去,後面的十只貓和一只大狗緊跟着進去,原先只住着一只大黑狗和橘貓還顯得空曠的房子,霎時間變得擁擠起來。

在幾個土匪美美地睡回籠覺之時,糟糠妻大黑狗暗度陳倉,呼喚牆頭的橘貓——

外面冷,快回來繼續睡覺。

于是,等老爺子睡醒出來的時候,一屋子的貓貓狗狗整整齊齊,繞着老爺子的腿撒嬌,仿佛昨晚夜不歸宿的貓不是它們一樣。

老爺子給院子裏的五個空碗加滿貓糧,趁着它們吃貓糧的空檔,伸手摸了摸紙箱裏面,下面的泡沫墊溫溫熱熱。

他想着過兩天在屋裏找一找不穿的舊衣服,在下面再墊一層。

今年的夏天格外熱,熱量卻絲毫沒有延續到冬天,這座南方的小城市,在十二月份罕見地下起了雪。

在一個飄雪的早晨,一個陌生年輕男人的到來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一個個規整的腳印落在淺淺的雪層上,一直延續到小院的門口,這樣細碎輕微的聲音仿佛像雪花落入大地那樣悄無聲息,卻被淺眠的大黑狗捕捉到。

他機警地探出頭,不顧院門口青年近乎是有些讨好的表情,他毫不留情地大聲狂吠,驚落了挂在檐邊,位置本就岌岌可危的積雪。

這樣的動靜,先是驚醒了睡在一個窩裏的貓和狗,再是屋裏的老爺子。

淩慈睡眼惺忪,剛爬出窩,猝不及防接觸到冷空氣,抖了一個激靈,随之而來是兩個猛烈的噴嚏,後坐力強到差點一個屁股蹲坐回窩裏。

不需要多久的時間,檐下的空地被一群小貓大狗擠滿。

面對陌生來客,或歪頭懵懂地看着對方,或豎起耳朵警惕地盯着他,時刻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

青年雖然對此早做準備,但看着這麽一大家子還是略微有些震驚的。

邦德是他養的第一條狗,但是因為他要出國留學,就暫時把邦德交由親戚照顧。卻沒有想到,親戚靠譜,親戚的親戚卻不靠譜,一個剛上初中的熊孩子偷偷帶着邦德出去跟同學顯擺,結果卻把狗子溜沒了。

回到家裏啥也沒說,眼瞅着親戚快把方圓五裏的地皮都給扒爛了,才在他爸媽的死亡視線裏哆哆嗦嗦地把真相說出來。

熊孩子挨了他爸媽的一頓揍,被哭唧唧地帶回去。

狗走丢了,他不可能不心急,但他遠在國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親戚幫着找了一個月的狗,一無所獲。

本來就是他拜托人家在先,人家把狗弄丢了現在心裏愧疚,但要再這樣糾纏不休,再親的親戚恐怕都要反目成仇了。

所以這件事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也是一次偶然,他在網絡上看到了視頻,才知道他嬌生慣養、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地主家少爺為生活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成為了一衆貓貓的拎包小弟。

這讓青年心裏不由得有些……

暗爽。

有些毒打還得是社會來。

不過,他看着那只在雪景中仙氣飄飄的白貓,那是婆婆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啊。

這貓,真漂亮啊,青年內心喟嘆道。

在青年灼熱的視線裏,淩慈渾身的毛毛一抖。

但氣勢上不能輸。

于是她硬着頭皮,白花花的小胸膛往前一頂,自以為威武霸氣、氣場比天高。

然她那傲嬌的小模樣讓青年的眼神更加熾熱了。

對比起來,哈士奇明顯是不在狀态。

剛睡醒的那股迷糊勁兒費盡心思地纏着他的腦子,不讓他正常思考,抑或是他那小腦袋瓜本就不那麽善于思考,他皺眉,甚是嚴肅地打量門口的青年。

濕漉漉的黑色鼻子微微翕動。

他不明白那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自哪裏而來。

青年知道哈士奇在認人,狗子對聲音很敏感,他不相信這只蠢狗真的會忘記喂養他整整五年的主人的聲音,它只不過是需要一點開啓記憶大門的契機。

“邦德!!”

因為有一只看上去很兇惡的大黑狗,青年不敢冒然上前,便按捺住心中即将要與愛狗重逢的喜悅,克制地蹲下身,期待地張開雙臂迎接邦德。

一秒、兩秒……

一分鐘過去了。

眼看着雪有着越下越大的趨勢,青年的雙臂始終僵持在半空中,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連圍觀的三五成群的貓也散去,只留下一只快與積雪融為一體的白貓,要不是一雙出衆的眼眸,這一身白毛在與不在也似乎沒什麽區別。

青年滿懷着期待的小臉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氣太冷的原因,臉上的表情現在看上去略微有些僵硬了。

淩慈習慣性地把爪子伸到嘴邊,突然想起來天氣太冷,自己已經戒掉了這個習慣。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青年,再瞅了瞅哈士奇。

倒真是沒有想到蠢蠢的哈士奇會有這樣一個聽上去還不錯的名字。

相比起她随口取的烤栗子、炸栗子明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的。

但現在看來,邦德似乎不領情。

那雙看似認真思考的眼睛,不經意間暴露出了他腦子裏真實的想法——

那家夥、

是誰?

青年:……挫敗。

幸好他對自家狗子足夠了解,沒有對它那感人的智商抱有多大的期待,早早就準備好了plan B。

他就着半蹲的姿勢,把手伸進他那讓淩慈一眼就注意到的,鼓囊囊的呢子大衣口袋——

一個圓圓的、金燦燦的、罐身上寫滿了英文的……

狗罐頭。

青年可以稱得上是十分了解自家的狗子了。

因為與罐頭蓋一起行動的,還有某只上一秒還在“你是誰”,罐頭打開的下一秒就變成了“我的主人”的毫無節操可言的哈士奇。

盡管青年表現出一副無害的樣子,哈士奇也表示接受。

但大黑狗仍在聲嘶力竭地狂吠。

哈士奇那只蠢狗,在他眼裏,是是個人拿着東西哄他就都會搖尾巴的大蠢蛋。

哈士奇低頭淺嘗了一下罐頭,這種高級的口感一下讓他驚為天人,在驚為天人中,他終于在他那裝不了多少東西的小腦袋瓜中抓住了一絲熟悉的線頭。

于是,青年就眼睜睜地看着那只以為終于被自己拿捏住的哈士奇,低頭張開嘴巴,順着罐沿一銜,狗罐頭穩穩地被嘴巴拿捏住,随後便毫無留戀地轉身“噠噠噠”跑開。

搖着大尾巴停在大黑狗面前,放下罐頭,微微仰着頭。

那嬌俏的小模樣青年簡直是不忍直視。

以前它護食的樣子好像還在以前。

大黑狗也有些無語,這小子,竟然毫無戒心地吃了陌生人的東西之後還把東西舞到他的面前來。

正當大黑狗在考慮要不要給這小子上一課的時候,淩慈聽見屋裏傳來的動靜,蓬松的大尾巴柔柔地晃了一下,鑽進紙箱裏。

戴着黑色毛線帽的老人打開門出來。

半張皺巴巴的臉被衣領擋住,被迫從暖烘烘的被窩裏爬起來面對風雪,他面色不善地看着來人,“你找誰?”

哦豁。

淩慈一屁股坐回窩裏,要不是早早地認識了老爺子,這個眼神還是挺唬人的。

沒有經過房屋主人的同意擅自進入院子,青年自知理虧,但是作為能自問自答與狗子聊上許久的社交達人,他自認為在言語上頗有造詣。

他從雪地裏站起來,指着哈士奇,“不好意思,我家的狗給你添麻煩了,這幾個月的夥食費我會付的!”

青年深深地鞠了個躬。

老爺子倒是不懷疑面前看上去頗為體面的青年是小偷,只不過他瞥了一眼與大黑共享一個狗罐頭,而對外界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的哈士奇,看着青年的眼神毫不掩飾——

确定是你的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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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糟糕,這一輩子的臉都在狗子身上丢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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