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塊巧克力

莫之寒放開向北的手，接過小藥箱，帶着向北和王小聰走出洗手間。

後臺角落裏橫七豎八有幾道屏風，大概是工作人員為暫時休息隔出來的區域，莫之寒拉開其中一道看了看，屏風下面有一張便攜式躺椅，一個大哥正舉着手機玩《王者榮耀》呢。

“寒哥好！”那位大哥胸前挂着“臨時工作證”，像是哪位明星帶過來的小助理，他認出莫之寒，站起身點頭問好，小哥在與莫之寒無聲對視兩秒鐘之後，似乎理解了他的意圖，點着頭倒退了出去，“您忙，您忙。”

莫之寒示意向北坐在躺椅上，然後從王小聰捧着的小藥箱裏拿出一管藥膏，擰開了蓋子——

他似乎是想親自給向北塗藥的，但向北手疾眼快把藥膏搶過去了：“謝謝寒哥，我自己來。”

莫之寒随他了，自己坐在另一邊的塑料凳子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向北把燙傷藥膏塗在手背上，順便掃了一眼莫之寒的小藥箱，只一眼就震驚了，裏面整整齊齊放着酒精棉、紗布、繃帶、碘酒、各種外傷用藥，甚至還有手術刀、圓頭剪、腕式血壓計和聽診器。

外科醫生出珍也不過如此了。

再細看，角落裏好像還有壓縮餅幹和巧克力。這是防止低血糖用的？

向北吞了口唾沫，不可思議道：“寒哥，您這是開……野-戰醫院的節奏啊？”

王小聰搶着說：“這算什麽，你去看看寒哥的全套行李，他還帶手電、救生衣、哨子、萬用刀、火柴、蠟燭呢……分分鐘準備迎接世界末日……”

莫之寒冷冷掃視王小聰，說：“……你可以出去了。”

王小聰吐了下舌頭，悻悻然放下小藥箱，灰溜溜走了出去。

莫之寒不自然地咳了兩聲，眼神四處漂移，故作鎮定地從箱子裏拿了一塊德芙巧克力，遞給向北，好像是為了掩飾自己被人發現的尴尬秘密：“備一些應急的東西有什麽不對嗎？這樣我比較有安全感。”

向北懵懂地接過巧克力，反應過來自己這麽驚訝可能讓莫之寒不舒服了，馬上附和道：“對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但他心裏卻納悶了，安全感？莫之寒一個呼風喚雨，衆星捧月的大明星，需要随時随地保有安全感？他看着莫之寒絲毫看不出情緒的一張臉，心想寒哥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這裏頭說不定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呢。

但莫之寒顯然不準備再說下去了，向北也不好再問。

時間仿佛在沉默中靜止了。

終于，向北把藥膏塗完，蓋子擰好，遞給莫之寒，吞吞吐吐地說：“寒哥，我……能問您個問題嗎？”

“你問。”莫之寒指了指藥箱，示意向北自己把藥膏放進去。

“您為什麽要讓我參加您的節目呢？”這個問題向北早就想問了，不論莫之寒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真實性格與外表有多大差異，今天都是他跟莫之寒第一次見面，他們不熟，且身份地位相差懸殊，莫之寒沒道理這樣幫他。難道就因為自己跟他長得像？覺得親切？惺惺相惜？

其實莫之寒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他就是在電梯間看見向北一副受了欺負的委屈樣，就心生憐惜，再一聽這事可能關系到童嫣然，心裏煩躁，兩相作用就想幫他，而且這事對他而言，也就是個舉手之勞。

但現在向北問了，他不得不想個合适的答案來安撫對方，還好，他很快就想到了。

“《歡樂一加一》節目組突然不讓你參與錄制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我猜可能是……”

向北也不傻，從上午一切順利到下午被節目組趕走，中間只出了那樣一個小意外，他前後一聯想，再結合以前聽到的一些八卦，也能猜測出這事大概和童嫣然有關。中午他惹對方不高興了，下午人家不想看見他，也正常。

但向北只說了半句話，就停住了話音，改口道：“我不知道。”

雖說不知道莫之寒和童嫣然真實關系如何，但人家是故交舊識這是肯定的，他怎麽能當着莫之寒的面，把自己沒有根據的猜測說出來，诋毀他的朋友呢？

難道跟影帝要到了簽名合照，又歪打正着一起錄了節目，就能自認是莫之寒的朋友了嗎？

他還不至于那麽沒有自知之明。

退一萬步講，即便是朋友，也沒有背後臆斷他人是非的道理。

莫之寒注意到向北表情的細微變化，從眼神一亮，躍躍欲試想要吐露心聲，到嘴角微牽，抿着嘴把想說的話憋回去了。

向北的話未出口，莫之寒已然聽到了，并且在心裏給向北發了朵大紅花，對他又多了幾分喜愛和欣賞。

“我查過了，是因為童嫣然把你錯認成我，當着衆人出了糗，她面子上過不去，心裏不舒服，就不想跟你同臺。你看，這件事因我而起，我順手幫幫你，這不是很正常嗎？你不用有顧慮。”

向北覺得莫之寒這話乍聽上去很合理，但仔細一想，這事從頭到尾，其實跟他沒直接關系，也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這個鍋不應該莫之寒背的。但也正因如此，莫之寒能這樣勸慰他，實在讓他心生感動。

向北正想着再說兩句掏心掏肺感恩戴德的話，莫之寒又繼續說：“我還應該代她跟你道個歉，或者，”他思索了片刻，緩緩說道，“她也在這裏，我應該讓她直接跟你道歉。”

向北瞬間睜大了眼睛，忙搖頭道：“不用不用，童小姐是您的朋友，怎麽可以……”

莫之寒不以為然冷笑道：“朋友又怎麽樣？她做錯事，就是應該道歉。”

“走，你跟我來。”莫之寒說話間站起了身，把廚師服脫了，只穿一件白襯衫，領着向北朝另一個演播廳走去。

《歡樂一加一》節目組正在錄制電影男女主角穿越到各直播間場景重現的部分。

莫之寒帶着向北坐進了觀衆席的角落裏，向北興味盎然地圍觀臺上，莫之寒坐在他旁邊，雙臂抱胸，面無表情。

《生死直播》最後男女主重逢的場景是這樣的：

男主從一部即将從28樓墜落的電梯中，救出了被人工智能綁架的7位主播，包括女主，衆人逃出大樓後，又被反派大Boss人工智能“天啓”操縱無人機和機器人部隊圍追堵截，男主拉着女主的手，在一片戰火硝煙之中勇往直前，九死一生之後，成功切斷了大Boss的電力系統。

男女主在血與火締造的廢墟前緊緊相擁，纏綿悱恻地擁吻在一起。

男主說：“小然，我再也不會允許你離開我身邊，無論是人，是神，還是人造的神，都無法阻擋我對你的愛，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全世界，我愛你，我愛你！”

女主淚流滿面，激動道：“我也愛你！我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就是這麽一段尬出天際的戲，童嫣然和吳濱正在臺上激情演繹，本來劇情就浮誇，這兩人的表演也浮誇，整個舞臺仿佛已經飛出了地球的引力範圍，在外太空淩亂着。

這會兒，臺上有一個直播間的布景，一位嘉賓主播正在直播化妝，大屏幕上還模拟了主播與粉絲的互動，而吳濱正抱着童嫣然在直播間的中央，淚流滿面地念臺詞。

“……我愛你！”

“我也愛你！”

那場面倒真的有幾分詭異誇張的滑稽效果。

向北笑得前仰後合，莫之寒皺着眉看他，好笑嗎？這哪裏好笑了？

他不覺得節目有半點好笑，倒是看着向北樂不可支的樣子，心情莫名其妙好起來，他自己很少這樣開懷大笑，想象不到自己這樣笑會是因為什麽，會是什麽樣子。

向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察覺到莫之寒幽幽的目光，坐直了身體，指着吳濱說：“聽傳聞說，這個角色一開始是邀請您出演的？哈哈哈，這臺詞……哈哈哈，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全世界，哈哈，太羞恥了……我終于知道您為什麽不接這部戲了……”

莫之寒：“……別笑了。不好笑。”

向北這樣一說，莫之寒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他對着童嫣然念出這些臺詞的場景，光是想想，雞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向北忍住笑，心想幸虧節目組沒讓他上，他要是在臺上做着菜，旁邊有這麽一對大寶貝在那羞恥play，他非得笑場不可。

中場休息時間，現場執行的導演叉腰站在觀衆臺前，前一句要觀衆笑得更真誠自然一點，後一句又要觀衆把“童嫣然”的燈牌舉高一點。

向北的目光從觀衆席調轉到臺上，見童嫣然正一邊喝着助理遞過來的水，一邊與主持人閑聊。

莫之寒敲了敲他與向北之間的座椅扶手，說：“咱們走。”

向北不知莫之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好和他一起走到了舞臺上。

“之寒哥！”童嫣然看見莫之寒迎面走來，馬上越過主持人撲了過去，然而在看到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向北之後，撲倒男神的動作生生剎車，一臉熱情如火的笑容被凍成了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嫣然，”莫之寒走到她面前，把藏在身後的向北拽了出來，淡淡介紹道，“這是向北，我的朋友……”話到嘴邊，他忽然想起還不知道向北多大了，就轉頭問他，“小北你多大了？”

向北在童嫣然冷若冰霜的目光中，一開始有點心虛，後來一想，我又沒做錯事，我怕她幹什麽？

他迎着童嫣然的目光，大大方方道：“寒哥，我23，我肯定沒有童小姐大，我應該叫她一聲嫣然姐的。”

莫之寒點了點頭，沖着童嫣然似笑非笑：“小北是我的朋友，年紀又比較小，嫣然你以後要多多關照他。”

童嫣然的表情仿佛生吞了兩個雞蛋，張着嘴半天沒說出話來，她怎麽可能想到這兩個人有交集，高冷如莫之寒不是應該對借着自己上位的小網紅避之不及嗎？

還朋友？朋友？！

但她明戀多年的之寒哥哥都說了這是朋友，那她必須給這個面子，她在哥哥面前必須是大方得體溫柔賢惠的大家閨秀。

“哦，小北啊，”童嫣然打落牙齒吞下肚，皮笑肉不笑地說，“中午見過的呀，我還認錯人了呢，說起來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原來你們認識，真是對不起啊，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