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15【三合一】
沈韶竹決定去宋府殺宋章殷時做的就是不回雲家的打算, 他怕再回去了自己會改變主意, 又把雲清寒扛去換劍譜了。
宋府那個礙事的小童他本來可以一刀解決的,可就像雲家檐下那窩燕子, 殺意才起,突然想起雲清寒嚴肅的表情,他短刀一轉就用刀柄敲暈了小童。
出了宋府沈韶竹下意識便往雲家方向走, 走了幾步臉色一變,竟像跟自己生氣了似得, 忙換了一個方向加快腳步。
沈韶竹身無分文, 一路靠着武藝, 搶奪江湖人士的盤纏到了葉滄辭門下, 他沒有換劍譜的籌碼,也是躊躇了片刻,哪知道葉滄辭像專門等着他來似的, 竟讓人出來迎他。沈韶竹進去見葉滄辭坐在上座, 正懶懶倚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聽他進來,手一擡,扔過來一個藥瓶,慢騰騰說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吃了這藥, 我便把劍譜給你, 還能助你回沈家, 不過……”他停頓片刻, 又說“我還要一個人——沈雲柏。”
沈韶竹一把接住他扔過來的藥瓶, 聽他說要沈雲柏,很是詫異,這沈雲柏是妾室所生,生來相貌便平平無奇,惹他父親不喜,一向只愛美人的葉滄辭竟看上了他,這到奇怪。
“這藥是什麽,若是□□,我喝了豈不是早早死了?”沈韶竹揚了揚手裏的藥,冷聲問道。
“死是死不了,不過是不讓你動情罷了,你這年紀最容易因為情愛耽誤正事,所以規束你一番。”葉滄辭還是倚在椅子上,笑看着他說道。
沈韶竹輕蔑道:“我這年紀也最容易沖動,也許一個不當心就把沈雲柏弄死了。”
葉滄辭坐起來,收起笑意“那便當心一些。”
沈韶竹不屑的看他一眼,把瓶子中的藥丸倒進了嘴裏。葉滄辭這才又勾起笑,懶洋洋的從懷裏掏出劍譜扔了過去。
沈韶竹也沒再廢話,轉身就走,快出門了才說道:“我的住所想必已經安排好了,找人帶我去。”
葉滄辭一個眼神,身邊的人一點頭跟了出去。
看到沈韶竹出去,他又往椅子上靠着,閉上眼睛歇着了。
剛才給沈韶竹吃的那藥名叫《醉思》,服了的人若是與心愛之人親近,便會把毒過渡給那人,被過了毒的人若是沒有解藥,不出一月必死無疑。
不知道讓沈韶竹醉後都思念的人是哪一個,若是真有,那可有意思了,這日子過得實在無趣,不找着樂子可怎麽消磨。
睡夢裏葉滄辭夢見沈雲柏還是七八歲時,自己提了一只白兔逗他“小柏兒喜歡這只兔子嗎?若是喜歡,對着我笑一個,我就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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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冷漠瞥了兔子一眼“玩物喪志,雲柏功課很忙,無空去養……”
唉,沈韶竹你可要争氣,早日把我的小柏兒送來。
葉徙跟珞瑜搬到了一處農莊,本來他是想南下去風光秀麗之處為珞瑜尋覓良人,可離開主角的後遺症又開始折磨他了,一邊是“感同身受”,一邊是“離開主角就病危”,葉徙真的快愛不起系統了,他有一天終于忍不住問系統:“你到底有多少奇奇怪怪的程序啊?”
系統邪魅一笑,答道:“我這裏多的是你不知道的故事,下一個世界的程序我已經提前選好了。”宿主演技不夠,只能道具來湊!
我靠!怎麽莫名有點兒害怕呢?
葉徙心裏恐懼才升起,一口老血湧上喉嚨,他對着面前的珞瑜虛弱一笑,忍着鐵鏽味,終于又把這口血咽了進去。
“哥哥,若是心裏難過,便與珞瑜說說吧?”珞瑜一臉心疼的靠過來,抱住他的胳膊。
別別別,大妹子,別碰我,我這口血又湧上來了!!!
“哥哥?”珞瑜看雲清寒臉色難看,強行把他的頭掰過來,要仔細探探他是不是發燒了。
不行!忍不住了。葉徙被她一掰,馬上猛的推開她,一口血噴在了地上。
“哥哥!”
這是他暈倒前聽到的最後兩個字。
葉徙想:破系統,搞得老子像個弱雞!!!
沈韶竹用了五年時間才重新回到沈家,他第一晚住在父親從前住的正屋時,竟做夢了,夢裏雲清寒坐在雲家院中的樹下,轉過頭看到他的時候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
沈韶竹這五年除了練武便是殺人,手裏的劍越來越鋒利,葉滄辭的人見到他時頭越來越低。日日殺人,母親的魂魄都不敢入夢了,更何況是別人,可雲清寒來了。沈韶竹看見他的笑容,從夢中猛得驚醒,聽見外面居然有微弱的唱戲聲音,他坐起來又去細聽,是真有!
叫來門口守夜的人才知道院中原來還養着一班戲子,他從床上下來,往桌前一坐,
凜若冰霜吩咐道:“叫他們過來,唱一折《牡丹亭》”
唱閨門旦的是個年輕男子,他往地上一跪,婉轉開腔:“原來姹紫嫣紅開……”遍還沒出來,整個人突然僵直,瞪大眼睛看向沈韶竹,然後撲通一聲向後倒去,衣服上慢慢洇出血痕。跟他跪在一起的一個青年吓得往旁邊一撤,哆哆嗦嗦趴在地上不敢做聲。
“你來唱。”沈韶竹面目表情掃了倒下的人一眼,沖着旁邊這人說。
那人聲音抖得厲害,卻不敢遲疑,開口唱到:“原來……”兩個字剛出來,忍不住一聲哀叫,原來沈韶竹竟蹲在他身邊掐住了他的脖子。
“繼續唱!”這時倒有幾分像了。
那人被掐着脖子,神情痛苦,也不敢入掰他的手,聲音嘶啞苦澀“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
像回到了雲家,雲清寒拍着他的背唱戲安撫他,沈韶竹手上的力氣慢慢松了,臉上冰冷的表情也有了緩和,可面前的人又恢複了圓潤的嗓音,把他拉回身處之地。
沈韶竹眉頭一皺,手上施力,那人掙紮幾下,身子就軟了。
沈韶竹站起來俯視着地上戰戰兢兢的衆人,心中煩悶找不到發洩之處,沉聲道:“都滾出去。”然後拿了紙筆畫出一副雲清寒肖像,吩咐影衛連夜去尋。
他以為雲清寒還在京中陋巷,不過幾日就能尋來,可回來的人都面面相觑,竟然翻遍了京城的巷子也找不到他想找的人。
雲清寒,你到底去哪了?
總認為自己第二天睜開眼睛就能離開這個世界的葉徙,每天醒來都是新的絕望,五年了啊!能量早就用盡的他感覺自己已經柔弱到了風一刮就倒的地步。
這五年葉徙覺得做的最失敗的事就是沒成為一個稱職的哥哥,活活讓珞瑜陪着自己在鄉下熬成了二十一歲的古代大齡剩女。每年一準備好南下,葉徙就開始失眠、發燒、咳血……症狀多的數都數不清,簡直就像故意演戲似得。這種時候珞瑜總是用一種疼惜的表情靜靜看着他,看到他頭皮發麻。直到今年,他才算終于明白珞瑜為什麽是那種反應了。
正是夏日傍晚,暑氣消了,天上也翻卷起了幾朵黑雲,似乎夜裏有雨來襲。
雲清寒靠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珞瑜手裏拿着繡到一半的帕子,也沖他看的方向望過去,院中老樹不動,雞犬安寧,倒有閑寂之感。
“珞瑜,今年是一定要走的,只等我好些的時候便出發。”不然你這麽漂亮的姑娘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對象都找不上啊!
“……哥哥,我知道,蕭錦心離世多年,你還是不能忘了與她的約定,要去她神往之處一游,可現在已經病成這般模樣了,還執着此事,是要活活讓我擔心嗎?”珞瑜委屈控訴道。
什麽?怎麽又扯到蕭錦心了!
所以珞瑜一直以為他心裏還放不下蕭錦心,心心念念要替錦心去南方尋夢?
“珞瑜,我……”
“哥哥,咱們等身體徹底好了再去,成嗎?”珞瑜握住他的手,十分懇切地求他。
這,人生處處都是美麗的誤會。我還能說什麽……
雲清寒嘆了口氣,心疼的摸摸她的臉頰,“珞瑜,讓你陪我待在這樣的地方蹉跎似錦年華,是我欠你!”
“只要跟哥哥在一起,珞瑜心中便是歡喜的。”珞瑜說着乖巧的把頭靠在雲清寒膝上。
雲清寒撫摸着她的頭發,臉上盡顯寥落,“今夜似乎有雨。”
夜裏果然落雨,雲清寒睡夢之中聽見敲門聲,他還當是雨聲太大讓自己聽錯了,可那聲音怎麽都不歇,只好撐了紙傘出門去看。
竟然真是有人敲門,那人穿了一身黑衣,見了他居然單膝跪地,拱手行禮。
“雲公子,片刻有舊友來訪,請公子在屋內掌燈。”
他不說是誰,葉徙也猜到了,因為身體裏頓時充滿了力量有沒有,他久違的移動充電寶啊!
“6哥,終于等到他了,等不及要滿血複活!”
系統:“呵呵……”年輕人,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雲清寒聽那人說辭,雖有些疑惑,還是沉着點頭,轉身進屋點起了燈。珞瑜也聽到了門口的動靜,穿好衣服到雲清寒房中陪他等人。
“哥哥,是什麽舊友,竟大半夜的來訪客?”珞瑜揉揉眼睛,坐在桌前扶着下巴問道。
“我也不清楚,咳咳……”雲清寒出門着了涼氣,捂着嘴咳了幾聲。
珞瑜忙站起來幫他順氣,二人正要再聊幾句,院中有人來了,那人撐着傘站在雨裏,衣裝簡潔,卻有孤傲之态。
“雲清寒,是時候兌現你的承諾了。”
雲清寒聽到這話瞬間色若死灰,面目慘白。
這人……是沈韶竹!
他來提醒自己,錦心之子是因何而亡。
“你……”雲清寒扶着桌子,只想再不見到他。
珞瑜仔細一瞧,門外的人雖然已經不是少年模樣,可眉眼間的熟悉讓她瞬間想起多年前突然消失的沈音。
她往門口一站,擋住沈韶竹看向哥哥的眼神,不客氣道:“你這人倒奇怪,大半夜到別人家裏來讓人兌現承諾,哥哥對你哪應允過什麽承諾!”
門外的人笑了一聲,“你問問雲清寒,他許的是什麽承諾。”
“珞瑜你先回房,讓他進來,我……有話問他。”雲清寒頹喪坐下,不死心的想問問沈韶竹當年在宋府的細節,也許那孩子……
珞瑜很是不放心,但看哥哥的神色,真是不想讓她留着,只好磨蹭着出去了。
沈韶竹慢慢進來,也往桌前一坐,擡眼說道:“雲清寒,我當日說過,你若是忘了自己的承諾,我就殺了你!這話可不是玩笑。”
“沈韶竹,錦心的孩子是你……殺的嗎?”雲清寒臉上劃過痛苦之色。
蕭錦心的孩子?
沈韶竹哼聲冷笑道:“你要的是宋章殷的命,我多殺一人豈不是吃虧。”
“那,那孩子……”雲清寒忽然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問道。
沈韶竹驚訝,卻被他抓袖子這舉動取悅了,放緩了語氣說:“他的生死我哪裏知道。”
雲清寒愣住,猛咳了幾聲,還是想求證一番“那個孩子,你當真沒殺?”
聽他咳的厲害,沈韶竹把他的凳子拉到身邊,将人攬在懷裏在背上輕柔拍了幾下。拍完自己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為何見他便想親近。
雲清寒好不容易止住咳了,才發現自己竟靠在沈韶竹懷裏,他想掙脫出來,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只能揪住他衣服,仰起頭再問“那孩子,你當真沒殺?”
沈韶竹把玩着他的長發,
滿不在乎的答道:“自然沒殺。”
雲清寒看着他的表情,停了片刻突然搖搖頭要推開他,“你最善騙人……”
沈韶竹見他掙紮,心裏也有些不快,說氣話道:“騙你又如何,無關緊要的人我殺了多少,你能怎樣?”
“你……”雲清寒聽了這話,只當他是真殺了錦心孩子,瞬間如萬箭穿心,他捂住胸口,憤恨的看向沈韶竹,“早知這樣,我當日就不救你!”
“你說什麽?”沈韶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逼問道。
“我說……當日……不該救你!”
沈韶竹心中只覺冰冷,他想起當年雲清寒去破廟找他時伸出手說帶他回家,永遠不會後悔,現在……他後悔了,竟後悔了……
沈韶竹手上發力,眼見雲清寒唇色越來越白,掙紮不動了,突然從他袖中掉下一個小東西,沈韶竹掃了一眼,居然是那只小草雞。
雲清寒還留着那只小草雞!
居然還留着……
沈韶竹松開手,接住已經神志不清的雲清寒,緊緊抱住了他。
葉徙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囚禁在風淩山莊的一處別致小院中了。
這床!這被褥!這房子!真他媽舒服啊!
系統震驚臉,心想: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擔心自己的貞操問題和生命安全嗎?
它試探問道:“差點兒被掐死是啥感覺啊?”
葉徙這才從迷花了他狗眼的美麗幻境裏醒來,一張嘴就是炸毛模樣“你大爺的,你還有臉說,你垃圾,你那破程序也垃圾,搞得我神經病似得去找死,要不是我提前留了一手,就交代在這個世界了!”
那個小草雞本來是他準備等沈韶竹回來的時候耍賴假裝不記得諾言時救命用的,結果雖然也救命了,下回耍賴時沒道具還不得死!
“……現在是友好的探讨時間,讓我們放下對彼此的仇視,認真讨論接下來該怎麽辦。”系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平靜地勸宿主。
葉徙聽它這話覺得也有道理,也深吸了口氣,克制住自己的脾氣,想了半天,還是沮喪的說道:“我看接下來,大家只能一起死了……小變态長成了大變态,那殺傷力我看咱們是抵擋不住。”
“……”
“對了,珞瑜呢?”葉徙突然想起他如花似玉的妹子。
“也被帶來了,具體不知道在哪!”
一人一系統正讨論的熱鬧,有人推門進來了。
葉徙繃緊了神經,緊張的看着門口。
沈韶竹推開門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雲清寒,那人看向他的時候,沒有了一貫的溫暖神色,只剩仇視和恐懼交織的深淵。
他從前說過醉話,說要帶雲氏兄妹回沈家,雖是醉了,可心裏也想過要是真有這麽一天,他們也像在雲家一樣和睦,雲清寒待他還是極好,可誰知道真的到了沈家,竟成了這樣。
世人都是如此,說要待他好的,總在半路抛下他。呵,果然還是要牢牢鎖在身邊,想跑都跑不掉。
沈韶竹走進來,站在床邊微微彎腰,竟然拾起一串纖細的鐵鏈,他輕輕一拽,雲清寒躲在被子裏的腳被拽了出來。
我靠!他居然把老子像狗一樣栓住了!
系統:……栓住了!就不能說得文雅一點嗎?
雲清寒被他這一拽,似乎才發現自己腳踝上綁着的鐵鏈,他受驚了一般想把腳收回去,可站在床邊的沈韶竹還在慢慢往自己面前拉鐵鏈,雲清寒的腳被他拉得慢慢懸空了,沈韶竹不顧他的掙紮,握住那只腳,坐在了床邊。
“你瘦了很多,腳也很涼。”
“沈韶竹,你今日這做法,是把我當做牲畜嗎?”雲清寒氣得渾身顫抖,偏偏被他抓住腳不能擺脫。
“你的承諾還算數嗎?”
“那……那不過一句胡話,你竟然也當真。”雲清寒偏過頭不願看他,任他抓着腳。
沈韶竹捏緊了他的腳,聽到他悶哼一聲才說:“你說我最善騙人,可明明……是你騙我。”說到最後居然有些委屈。
“放開我!”
“你為何騙我?”
“沈韶竹,錦心是我心愛之人,你殺她幼子,還要我說什麽!”雲清寒憤怒,伸出另一只腳去踢他,沈韶竹躲開他的腳,欺身上前,扯住雲清寒衣領咬牙切齒道:“雲清寒,我真想殺了你!”
雲清寒被他這樣拉扯,喉嚨一癢,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
沈韶竹趕緊放開他,把他撈進懷裏順氣,可他咳嗽還是不停,咳着咳着唇上還有了血跡。
沈韶竹慣見殺人場面,這時竟也有些慌亂,忙沖外面喊人,婢子們進來,一陣手忙腳亂才讓雲清寒止住了咳嗽。
雲清寒無力的靠在沈韶竹肩上,房門大開,床邊婢子一身綠裳,逆光跪着,雲清寒恍惚間鬼使神差沖着她叫了一聲“錦心”,沈韶竹像被人從背後深深剜了一刀,他擡腳用了十成的力氣沖那婢子踢了過去,當下就讓其斃命。
雲清寒這才清醒,他睜大眼睛看着剛才還鮮活的女子像破布一般跌在牆角,推開沈韶竹就是一巴掌。沈韶竹自小就是沈家的少主人,最落魄的幾年也沒被人這樣打過,他心中又氣又痛,沖着還在屋內的人怒喊了一聲“出去”,然後毫不猶豫的把雲清寒壓倒在了床上。
“雲!清!寒!我若再對你心軟,便是我該死。”
“不……”
……
沈韶竹是第二次見到雲清寒的眼淚,上一次他是為蕭錦心而流,這一次……
那眼淚是鹹鹹的味道,讓沈韶竹想起乳母從前哄他的話“韶兒日後可不能讓心愛之人落淚,不然她的眼淚流出來是會流到你心裏的,那滋味鹹得發苦,可紮心疼。”
雲清寒于他而言算什麽呢?
沈韶竹說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想得到這個人,想得到他的全部!
……
雲清寒醒來的時候衣服和被褥都已經換了。沈韶竹抱着他,像從前還是少年時一樣,緊貼着他,腦袋湊在他懷裏,睡着了也是不安的樣子。
雲清寒想推開他,剛擡胳膊居然就被熟睡中的沈韶竹抓住了。他猛得往回一抽,沈韶竹這才睜開眼睛,眼裏都是警惕和殺意,擡頭看到是他,忙把手松開。
雲清寒垂着頭一聲不吭,往後縮了縮。
“雲清寒,你夜裏還做噩夢嗎?”沈韶竹也沒把他強按在懷裏,只是從枕頭下面掏出那只早就不成樣子的小草雞,有些悵然的看着它問道。
雲清寒緊緊貼着牆不願理會他。
“這一回若是做噩夢了,夢裏應該有我吧?”
雲清寒擡起頭,冷漠道:“我夢裏……也不願見到你。”
沈韶竹淡淡一笑,說道:“也對,不過那有什麽關系,醒來能看到我就夠了。”
“你……”雲清寒靠住牆坐起來,似乎被氣得不輕,“從前救你果然是我瞎眼!”
這一回沈韶竹沒有太大反應,他把小草雞握在手心裏,也坐起來說道:“當年我便告訴過你我不是好人,那時是怕你後悔,現在也不怕了,反正你生在這裏,死……也得在這裏?”說完摸上他腳踝的鐵鏈。
“珞瑜在哪裏?”
“等你忘了蕭錦心就能見到她。”
“沈韶竹,我們當日待你不薄,你就如此還贈的嗎?”雲清寒拔高聲音問道,說完他又開始咳嗽,才咳兩聲,竟覺得五髒六腑之間像有銀針不斷紮上一般,細細密密的疼痛。他本來以為是從前的老毛病,忍忍就過去了,誰知道一彎腰竟吐出一口黑血。
他一吐血,沈韶竹也是一驚,正要拉過他,才拽住他的手腕,突然就看見他腕上的竟像手環似得纏了兩條紅痕,這分明是……中了毒!
莊上的老大夫把脈半響,沉聲道:“此毒名喚醉思,自古相思最愁人,醉思卻讓人不能與相思之人親近,因為……親近渡毒。”
沈韶竹站在床邊,竟有驚駭之色,他盯着雲清寒看了半響,似乎像伸手碰碰他,可又極力控制住了,他聲音不太平穩的安撫道:“別怕,我去找解藥。”說完便迅速出門,那老大夫也作揖退出。
房裏的婢子眼眉低垂,呼吸都不敢大聲。
系統看着縮在牆角,一副大受打擊模樣的宿主。恨不得像刑偵劇裏警察審犯人一樣,找個大燈照住他,面無表情的問道:“說,以後還給不給自己加戲了!”
可是它不能讓自己的良心受到譴責啊,所以,安慰還是要安慰幾句的“葉子,別擔心,沈韶竹不會讓你死的!”
葉徙身無可戀的呆坐着,不敢相信啊,我把他當兒子,他居然這樣對我!
這也算了,現在還害我身中劇毒!啊啊啊啊,人生為什麽這麽艱難……
沈韶竹當年去換劍譜之時,葉滄辭曾給他吃了一種藥,說防他因為情愛誤事,可許多年過去,自己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早将這事抛在腦後,導致今日雲清寒中毒。
實在諷刺,他之前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現在倒借着這毒明白了。
去見葉滄辭時,沈韶竹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拿出解藥,可誰知葉滄辭竟說“把人帶過來,解了毒再還你。”
葉滄辭要雲清寒自然不是簡單的解毒,沈雲柏不稀罕他的疼愛,閑日無趣,他不如把沈韶竹的心頭肉拿來玩耍幾日,正好也能看看沈韶竹痛苦的模樣。
“葉滄辭你今日不給我藥,可能明日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了!”沈韶竹聽到他說要雲清寒,面上已滿是寒霜。
葉滄辭卻把玩着手裏的匕首,不拿他這話當回事“說來那毒可是古怪的很,有解藥不知道方法也解不了的。”
“你覺得,我會受你脅迫?”
葉滄辭搖搖頭,一指自己的心,悠閑地說道“不是你受脅迫,是你這裏……給你三日時間,回去好好考慮,再決定要不要他死!”
沈韶竹知道葉滄辭确有自己不知道的解毒方法,所以即使殺他也是徒勞。
如今只有兩條路,讓雲清寒死,或者把他送給葉滄辭。
呵,他的東西怎麽能讓旁人染指,一個人罷了,死了便死了,明日難道沒有比他更好的?
沈韶竹做好了讓雲清寒去死的準備,可晚上回到山莊,看見他蜷縮在床尾睡着了,心裏才後知後覺的痛起來,他輕手輕腳的靠近雲清寒,慢慢把他從床尾撈到懷裏,想起自己以前跟他說過一句“我要一個人,便是他死了,也要從墳裏刨出來的。”
今天他要的人真快死了,就算到時候從墳裏刨出來了又有什麽意思。
雲清寒不知是什麽時候醒了,他只嘆了口氣,也沒再費力氣從他懷裏出來,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說道:“沈韶竹,讓我見見珞瑜吧。”大夫的話他也懂了,只是沒想到沈韶竹居然對自己生了情。當日救他,是把他當成弟弟看待的,結果救的卻是一條毒蛇。
沈韶竹點點頭,叫人把珞瑜帶來。
“哥哥。”珞瑜還沒進來就開始喚他,聽見她的聲音,雲清寒離沈韶竹遠遠的坐直了身體,用被子把腳上的鐵鏈擋住,沈韶竹也沒阻攔,低頭摸着之前在枕邊放着的小草雞不知道在想什麽。
“哥哥,你沒事吧!”珞瑜朝他跑過來,擔憂的問道。
雲清寒溫柔一笑,接住要往他懷裏撲的珞瑜,裝作沒有大礙的樣子說道:“別急,哥哥沒事的。”
“沈韶竹,你這沒有良心的東西,想對哥哥做什麽?”珞瑜珞瑜從下人口中知道了沈音的真實身份,可還是言無顧忌,張口就質問一旁的沈韶竹。
被這一問,沈韶竹像突然解惑一般,他擡頭就答:“我想娶他!”
滾!老子娶你行不行!!!
雲清寒和珞瑜聽他這話都驚愕不已,珞瑜更是擡手就要打他,卻被哥哥攔住了。
“你說娶誰?竟然這樣羞辱哥哥,我今日管你是什麽莊主,怎麽也要打死你!”
“我娶他,關你何事!”沈韶竹冷眼道。
這回雲清寒也攔不住珞瑜了,她拿起床上的枕頭沖着沈韶竹就砸過去,沈韶竹本來可以躲開,一看雲清寒對着珞瑜露出擔憂的表情竟不由自主停下沒動。
雲清寒是在怕自己傷到珞瑜吧?
所以珞瑜的枕頭穩穩砸住了沈韶竹的腦袋,把沈韶竹的發冠都砸歪了,碎發散在額上,瞬間竟有了幾分從前的少年模樣。
“珞瑜!”雲清寒看他這樣狼狽,忙把珞瑜拽到身邊,怕他像對那婢子似得給珞瑜一腳。
沈韶竹看他那樣着急的護住珞瑜,然後警惕的看着自己,心裏很是酸澀,
卻不能像孩子撒嬌似得指着額頭跟雲清寒說疼的是自己。他心裏憋氣,把珞瑜從床上揪下來,然後拽着她到了門口,一把推了出去,砰得關上門,把她的罵聲攔在了外面。
“珞瑜!”還在床上的雲清寒在他拽珞瑜的時候想攔卻沒攔住,等看着妹妹被他丢出門的時候心裏才松了口氣。
“雲清寒,我真的沒有殺蕭錦心的孩子!”沈韶竹背對着他,站在門口,突然有些不甘心的說了一句。
燈火如豆,雲清寒看見沈韶竹的影子被放大到門上,像一把巨大的鎖把他鎖在了這屋裏,沒有退路,沒有出處,雲清寒吸了口氣,覺得屋頂漸漸壓下來。
“我沒有殺蕭錦心的孩子,你聽到了嗎?”得不到回應的沈韶竹轉過身來,沖着雲清寒大聲道。
雲清寒回過神,微張着嘴,不知想說什麽。
沈韶竹走過去,目光中有些委屈難過,臉上卻還冷冷的,他看着雲清寒,等他回答。
“……沈韶竹,那錦心的孩子去了哪裏?我見了他才能信你!”
“我便把他找出來給你看!”沈韶竹坐下來伸出手摸着雲清寒的發尾,突然一笑“正好,你是不是該許一個新的承諾,若我找到了,你給我什麽?”
“……你要什麽?”
“我要你嫁我!”沈韶竹說完這話竟把自己取悅了,他眼睛一轉,有了神采。
不能讓雲清寒死,他要娶他,把這個人牢牢抓在手裏。
“荒唐!”雲清寒把頭發從他手裏奪過來,以為自己聽了一個笑話。
“哪裏荒唐?”沈韶竹又湊過去拿他頭發“既然想見蕭錦心的孩子,就不要覺得荒唐!”
雲清寒臉上有了疲憊神情,他猶豫片刻終于勉強點了點頭。
“這一回,你要是再騙我,我就把雲珞瑜方才敲我那一下還回去。”
“不,放過珞瑜。”
雲清寒頓時緊張起來。
“那你就乖一點。”別讓我難過。
“我身上的毒……”
“我會想辦法!”
沈韶竹想起當日去換劍譜時說到殺沈雲柏,葉滄辭緊張的反應,突然有了主意。
我心悅雲清寒,不願他死,你是因為什麽不願沈雲柏死,葉滄辭,難道你也動情了。情字傷人,拿捏住你軟肋,你還能像今日這般無所謂嗎?
“雲清寒,我想聽《牡丹亭》”
葉徙:“點唱機還得投幣呢,這小子以為爸爸是地下通道裏的歌手嗎?”
系統:“快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就你也敢去地下通道!”
“……”
“沈韶竹,從前為你唱戲是把你當做幼弟,此後不會再唱!”
“此後不是幼弟,是相公”沈韶竹也惱,接住他的話說道。
“你……”
“娘子別生氣,快為相公唱一折尋夢。”
“……”
“實在不願唱,那我唱給你聽如何。”
“……”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葉徙:人家說孩子的臉是六月天,忽陰忽晴,我猜沈韶竹心裏還住着一個巨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