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追光16
舒潛從發表《夢鄉兒童》的那一天開始, 每次坐在琴房都覺得自己被人掐住了喉嚨, 即将窒息而亡。可笑的是，掐他的這個人是——舒衍寧。
他再也寫不出屬于自己的新作品了，夢幻的音符越飄越遠, 他一路狂奔, 快把自己的心都摔壞了, 可是……他能夠捕捉到的所有靈光一閃的瞬間都是從舒衍寧筆下流出的。
自己被困在了舒衍寧創造的音樂王國裏, 這是一座圍城, 他總有一天會死在這裏。
舒潛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用這樣卑微的方式來求兒子了, 他跪倒在兒子床邊, 死死抓住舒衍寧的胳膊, 近乎瘋狂的說:“小衍, 爸爸求你了，最後一次, 你再幫我最後一次。”
舒衍寧是一貫的冷漠表情，可是他眼睛裏有悲哀，這個男孩兒在可憐自己，他心裏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沒用，是不是覺得……自己該死。
“小衍, 最後一次, 我保證是最後一次！”即使舒衍寧瞧不起他, 他也不能站起來, 這個世界是他的, 他舍不得丢, 也丢不掉。
舒衍寧終于從床上下來了，他不記得舒潛這些話說過多少次了，爸爸第一次跪在他面前時，他心裏被劃了一刀，原來這是疼的感覺，到了第二次，第三次，他已經不疼了，只是覺得人生好荒唐……
“爸，如果有一天，我也寫不出來了……”我對你來說，還有價值嗎？
“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寫不出來，小衍，你是天才，你的音樂、你的音樂是獨一無二的。”舒潛暴躁的一揮手，打斷了他，“把你的音樂給我，讓我幫你把它們保存到所有人的記憶裏。”
舒衍寧離他遠了一點，眼睛裏的悲哀更加濃重了，他很想從這座房子裏逃出去，可是舒潛怎麽辦？
如果我走了，爸爸怎麽辦呢？
“小衍，小衍，你……”舒潛渾身顫抖着站起來順着舒衍寧站的地方走過去，又想去抓他的胳膊，突然卧室的門被打開了，卓靜穿着睡衣，滿臉無措。
卓靜媽媽是舒潛發掘的創作型歌手，當年未婚先孕，堅持生下孩子，很艱難的堅持着音樂創作，跟舒潛在一起也是被他的才華打動，兩個人從公開結婚計劃後就很自然的住在了一起，沒想到所謂的音樂天才居然一直在偷竊兒子的作品。
他騙了我媽媽！
卓靜推開門看見一向溫文爾雅的舒叔叔這麽狼狽，這麽不得體的站在那裏，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告訴媽媽。
“舒潛，你這個大騙子！”卓靜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舒潛已經從最初的錯愕中回過神來，他動作迅速的出了卧室攔住準備下樓的卓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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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卓，你聽叔叔說，你肯定是誤會了。”他還試圖挽回現在的局面，
“不信你問小衍，你真的誤會了！”
舒衍寧也走到了門口，他扶住門框躲開卓靜看過來的目光，艱難的點了點頭。
“你們都是騙子，可恥的騙子！”卓靜沒想到舒衍寧會點頭，她擡起手指着他，更加憤怒的說完這句話，然後就要推開攔着自己的舒潛，沒想到拉扯之間，自己重心不穩，朝着樓梯口就栽了下去。
舒衍寧只聽到了她的一聲尖叫，這叫聲跟平時她故意吓唬自己時的叫聲不同，其中的恐懼讓人想捂住耳朵。
一切都完了。舒潛呆呆看着倒在樓梯下的女孩兒，仿佛看見自己掉下了神壇。
卓靜媽媽從房間裏出來時又是一聲尖叫，舒潛慌亂一下甩了門口的舒衍寧一個巴掌，然後大聲斥責道:“你怎麽能推妹妹。”說完他覺得自己是瘋了，他不敢看兒子的表情，逃跑似得沖下樓把卓靜抱了起來。
舒衍寧愣在了原地，他臉上不覺得痛，可看到卓靜媽媽蹲在卓靜身邊，顫抖着給醫院打電話時，他多想解釋給她聽，但是他張嘴說的卻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卓靜住院了，不知道舒潛跟她說了什麽，她醒來後沒有再提他抄襲的事，而是統一口徑，默認了舒衍寧不小心推她下樓的事。卓靜媽媽又一次向舒潛提起送舒衍寧出國的事，舒潛支支吾吾半天，沒有勇氣跟舒衍寧說這事。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知道媒體通過什麽途徑得到了消息，一時間舒衍寧成了性格乖戾的不良少年，居然因為嫉妒一向以自己為中心的爸爸把關愛分給了別人，狠心推妹妹下樓，他又不能去上學了。
……
精靈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驚的把嘴裏的糖卡在了喉嚨裏，咳的臉都紅了才把糖吐出來，怎麽可能，小臭孩兒才不會做這種事！
現在他一定難過的不行，我要馬上扇動小翅膀飛到他面前去！
這個念頭一閃過，精靈立馬鬥志昂揚的站起來拉開窗戶就要出去。
等等……我現在是個人，哪來的小翅膀？
精靈瞬間洩氣，怎麽辦哪？他繞着房間轉悠了半天，垂頭喪氣的蹲下了身，可是蹲了半天一想到小臭孩難過了，又覺得不能放棄，立馬站起來繼續轉悠。
舒衍寧你別哭，我……我一定想辦法到你身邊去。
最後他想起了索貝爾，可呼叫了自己的精靈兄弟半天，他也沒來……
那怎麽辦呢？他現在是做夢都想去見舒衍寧啊，咦，做夢？
……
舒衍寧做了一個夢，他還在自己的房間裏，像睡着之前一樣面對牆壁靜靜坐着，突然背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他轉頭去看，帶着粉紅色領結的兔先生出現在房間中央，正低頭在自己身前的大口袋裏找東西，看見他轉過頭來了，兔先生立馬把手抽出來，半仰着頭裝模作樣的說:“智慧過人的兔先生屈尊來探望你了，你還不趕快過來迎接我。”
舒衍寧坐着沒動，突然問:“這是我自己的夢，還是你的夢？”
啊？什麽意思，這有區別嗎？
精靈離開以後舒衍寧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夢，每一次都以為這夢跟從前一樣是精靈故意造出來哄他開心的，可是每一次都失望。
是他自己在想念以實瑪利……
那這一次是我在做夢，還是你真的來找我了。
“今天是幾號啊？”舒衍寧又問。
精靈懵逼，搞什麽啊，你以為自己穿越了？
“小臭孩兒，你沒事兒吧？”精靈收起逗他的心思，慢慢挪過去，蹲在了舒衍寧面前，然後擡起毛爪子在他面前慢慢伸開。他低頭去看，那只爪子裏放着一塊糖。
“給你吃，吃了就不會不開心了。”精靈說這話時萬分認真。
舒衍寧擡起頭看了面前的兔先生半天，接過了他爪子裏的糖。
“這顆糖裏有我所有的快樂，我都給你，你一定要高高興興的。”
舒衍寧很難過，可是這幾天一次都沒有哭過，這時候卻慢慢把頭埋在了腿上。
精靈不知道舒衍寧現在是什麽表情，可是他看到舒衍寧躲在月光之外，單薄的肩膀一顫一顫的，精靈先哭了，然後他很溫柔很溫柔的摟住了小臭孩兒，唱了一首《搖籃曲》。
舒衍寧，這世界既不溫柔，也不可愛，可是我想把我全部的快樂都分給你，請你別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