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南瓜先生16
葉徙記得自己賴在埃利森床上睡着了, 可是困意正濃的時候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耳朵, 他躲了好幾次都沒有躲開，終于睜開了眼睛。
天色微明, 埃利森側躺在他旁邊, 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 眼睛裏卻是着藏也藏不住的憂傷。
“埃利森”葉徙一開口發現自己發出的是人的聲音。
所以，現在這個不是主人格了……
“賈維斯，你不喜歡玫瑰了對嗎？”埃利森輕聲問道, 語氣惆悵, 眉頭輕鎖, 看起來幹淨的讓人不忍心傷害。
你不喜歡玫瑰, 也不喜歡我了，對嗎？
葉徙想起上次見到埃利森時，埃利森對他做的那些事，他心裏有些害怕, 聽到埃利森提到玫瑰時，不自覺往床邊挪了挪, 支支吾吾撒了個謊“喜、喜歡啊。”
“真的喜歡嗎？”埃利森的質問輕輕飄蕩在房間裏，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可是黎明初現的這一刻他的臉上顯出了難過的神色。
葉徙又往後挪了挪，他本來想坐起來，可是晨光從窗簾裏漏進來, 一點點打亮了埃利森的臉, 柔軟的金發貼在他額前使他看起來毫無攻擊性, 像第一次見到時那樣溫柔，葉徙都産生了他會在下一秒跟自己道早安的錯覺。
“賈維斯，我阻止了他探查我的記憶，可是……他沒有。”埃利森伸出手，把葉徙又摟在了懷裏。
葉徙聽他這一說，心裏咯噔一下，看來自己這段時間對主人格的示好都被他看在眼裏，葉徙沒敢掙紮，乖乖躺在埃利森懷裏一動不動。
“我……”
“噓，沒關系，沒關系，我不會傷害你的。”埃利森動作輕柔，像對待世間少有的珍寶。
“我還喜歡玫瑰的。”葉徙感覺到他很難過，想起他們在門廊上喝茶的日子，忍不住出口安慰。
埃利森恍若未聞，他看着窗簾上的暖光，眼睛裏是深不可測的危險漩渦。
他這段時間被雖然被困在這具身體裏，可賈維斯在主人格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那種從窗戶上看着屋裏爐火熱茶，自己被抛在外面淋雨的感覺折磨着他，他心裏嫉妒的惡魔一點點滋長，終于吞噬了他所有的血肉，那個惡魔不斷告訴他:賈維斯不可能屬于他。
憑什麽，明明是自己先認識他的，明明是自己先愛上他的。
埃利森也察覺到了主人格産生的細膩感受，他當然知道那代表什麽。這個無恥的人愛上了自己的賈維斯，他居然敢愛上自己的賈維斯！
“埃利森？”葉徙覺得這一刻的沉默變成了有形的東西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在窒息之前叫了埃利森的名字。
說點兒什麽吧，或者放開我！
埃利森吻了吻他的額頭，在葉徙露出抗拒的表情之前放開了他，然後用葉徙以前熟悉的腔調說:“早安，希望你這一天過的愉快。”
葉徙正要開口說話，埃利森用魔杖指了指他，葉徙:“喵～”
老子真想撓死你！
“賈維斯，我今天要出門，你乖一些，抱歉。”埃利森摸了摸再次變成貓的葉徙，然後轉身出了卧室。
葉徙從床上站起來，抖了抖毛，蹑手蹑腳走到門口觀察埃利森。
埃利森站在自己的星辰屋前，臉上沒有了剛才面對葉徙的溫柔神色，他垂着頭站了半天，終于擡手推開了門。
葉徙見他進去了才出來，他猶豫了一下，慢慢走到星辰屋門口，探出頭望向裏面。
埃利森側身對着他站在窗臺前面，那整排枯萎的花朵垂着腦袋似乎不敢面對他一般。
“嬌弱的玫瑰，你們餓壞了才會傷害賈維斯對嗎？”
葉徙看不到埃利森表情，可他的語氣跟面對自己時沒有什麽差別。
“別擔心，我會原諒你們的。”說完這句話，埃利森伸出了手握住了玫瑰花莖，莖上的刺又活了過來，不一會兒埃利森面前的那只玫瑰就又挺直了腰板，嬌豔如少女。
葉徙昨天見識過這些玫瑰的厲害，當然知道了玫瑰複活的秘密，埃利森手上有血出來了，順着花莖流下去，埋進了泥土裏。
“瞧你們多漂亮啊，可是賈維斯不喜歡玫瑰了。”埃利森像對情人說話一般。
葉徙聽到自己名字縮了縮脖子，正要偷偷溜走，突然看見埃利森手裏的玫瑰着火了，熊熊火焰蓋過了窗外的光芒，把埃利森的臉龐照的一片紅，在如此熱烈的光芒下，埃利森的臉上一片死寂，如同從暗夜中掙紮逃出的鬼魅，多美的容顏都掩飾不了皮下的腐朽氣息。
葉徙寒毛直豎，忙甩了甩腦袋沖下了樓，他沒有看見埃利森在他離開門口以後轉過了身，對着他剛才蹲坐的地方微微一笑，笑得滿眼溫柔。
賈維斯，你逃不了的，讓我愛你……
“年輕人，你知道你要付出什麽代價嗎？”披着鬥篷的人看不清面目，他顫抖着擡起幹枯的手，然後手掌向上對着面無表情的埃利森張開。
埃利森把自己的魔杖遞過去“我知道，不過這樣的代價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獨角獸的血可以壓制住你身體裏的另一個人格，可是殺害一只獨角獸是要被詛咒的，這個詛咒将報應在世上最愛你的人身上。”
我是突然出現的一個多餘的怪物，世上沒有人愛我，這樣的詛咒根本不成立！
“不要浪費時間了。”埃利森有些不耐煩。
披着鬥篷的人似乎已經預見了埃利森的以後的命運，他打了個冷顫，在埃利森的魔杖上塗上了這個青年用血供養的玫瑰灰燼，然後念出了古老的獨角獸語言，那些語言像一條用光編織的絲帶纏繞在了埃利森的魔杖上。
“拿着魔杖去森林裏召喚獨角獸吧，它們會聽見的。”那人把魔杖遞給了埃利森，用疲憊又蒼老的聲音最後一次勸告埃利森“年輕人，這世上總有愛你的人，你要慎重對待這個決定。”
埃利森擡眼看了看對面的人，接過魔杖，語氣十分冰冷“感謝你的幫助，你該回家了……”
那人感受到了埃利森身上的殺意，他裹緊鬥篷，沒有再說一句話默默離開了這裏。
埃利森舉起魔杖望着自己面前的樹林，有些自嘲的說:“我是可恥的小偷，可是啊，我要徹底搶走這具身體。”
……
獨角獸倒下的時候，埃利森聽到了它的哀鳴，那個聲音是世界上最悲傷的聲音，埃利森捂住耳朵不願再聽，可是等獨角獸終于徹底失去呼吸時，它的眼睛裏突然放出了一道光芒，在夜晚格外刺眼，照亮了整片森林。埃利森放下手，沒有猶豫的接住它身上流淌出了血液，然後……放在了自己嘴邊。
烈火燒炙的感覺随着血液的流淌進入了他的五髒六腑，埃利森感覺到了自己身體裏的另一個人格在吶喊，再一聽卻發現吶喊聲是從自己嘴巴裏發出的。
世界毀滅了，他的身體被烈火燃成了灰燼，不斷的下墜，不斷的……突然有一個聲音沖破這重重的折磨來到他身邊。
“埃利森，一株草也那麽美……”
是賈維斯，我唯一擁有的賈維斯，不，我還沒有擁有他。
可他應該是屬于我的！
埃利森忍受着被撕裂的感覺，慢慢睜開眼睛，他對上獨角獸失去了焦點的眼睛，看到獨角獸流出了清澈的眼淚，這些眼淚凝成圓圓的水珠飄到他眼前，水珠裏有一個女人，微笑着的，默默落淚的，記憶裏無數個美好的瞬間聚攏在埃利森眼前，那女人說:“埃利森，我的兒子，媽媽愛你勝過愛自己。”
埃利森身上被撕裂的痛停止了，可是他捂住心口，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不，媽媽！”
這個詛咒将報應在最愛你的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