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子歌聞聲,緩緩向前兩步,禮數周正的俯首拜谒後,方答道:“回禀靈君,盜取靈石之事,子歌自知有違道義禮法,卻也不敢不認,只待事情終了後,必會登門謝罪于木靈祠堂階前,以慰木靈阖族上下。”

她言辭懇切,而木靈族長卻不為所動,情緒反而激烈了幾分,倏然轉身問她道:“如此說來,我倒要向族姬讨教一二了!敢問族姬,究竟是何等大事,非要族姬于大典之上盜我族中聖物,拂我族輩顏面?再問族姬,族姬只說事過之後,那不知族姬所說的大事要到何時才算了結?此段期間,是否要我木靈一族頂着‘聖物被盜而束手無策’的孬名茍存于靈界之中?最後請教族姬,木之靈石與我族盛衰相系榮辱相連,又豈是外族能夠不問自取之物?”

話到最後,木靈族長已是面色漲紅,恨聲總結道:“憑什麽?!”

他這一席話可謂有理有據進退得當,可偏偏這三問的答案子歌俱是無法明言,而此時,另外兩位族長亦向沉淵見禮,附和道:“靈君,木靈族長言之有理啊!”

“是啊靈君,既是與一族根脈相牽的聖物,又豈容他人染指半分?”

木靈族長此時卻掀起衣袍下擺,直直向沉淵施了一記跪拜大禮,顫聲道:“還望靈君做主,還我族中上下一個公道啊!”

殿中一時無聲,子歌蹙眉看着身側跪作一團的佝偻身影,心中難免晦澀悵然。誠然來說,這五塊靈石除了木之靈石與木靈一族魂脈相依外,其餘四塊均不屬于靈界之中任何一族,畢竟這靈界之中獨有這一族的靈脈是木之屬性,而除此之外,水靈一族雖修水系,但依仗的是上界司水之神之大能,族人歷劫飛升後,承得的仙格亦屬水神一脈,與這水靈石卻并無太大關系,因此,傳聞中那水靈族中所供奉的聖物原是初代水神天吳的半根胸骨。

而這代表五行之中的“金”與“土”的兩塊靈石,更是無根無源之物,放眼整個靈界,從未有過土靈修與金靈修之族種,畢竟沒有哪個靈種想讓全族上下一心修成土地公,與福德正神分搶人間供奉,也沒有一個種族修金術,因為那終歸是凡間道人術士的看家本領,而這千萬年來,修金成神者也唯有道祖老君一人,由此可見,這修金術者仙途可謂道阻且長,有這等心神毅力者,世間難見一二。

而那最後一塊至今下落不明的火系靈石則無需多言,靈界之中潛心火系靈術的火靈一族,自始至終承的便是這朱雀星君星嬈的神祇。朱雀星君于四象之中象征老陽,五行主火,而靈界現世中這獨一無二的火靈一族,也正是萬年前,朱雀星君随戰後避世的沉淵神君入主靈界之後,才得以生息繁茂,故此,與那五彩靈石更是毫無幹系。

一言蔽之,這五塊靈石與靈族有瓜葛牽連的,也唯有這木之靈石,而此情此景,難就難在了這塊靈石上。

子歌在心底喟然長嘆一番,靜默片刻後,試探着問道:“厚申族長,這件事,當真不能打個商量嗎?”

厚申本是那木靈族長的表字,按輩分來說,這老族長亦是她叔伯一輩,她如此稱呼,無非是想透露幾分熟稔親近之意。

可木靈厚申絲毫不肯賣她這個情面,冷聲道:“絕無可能。”

子歌猶豫道:“若是...算我向木靈族暫借呢?”

族長冷笑道:“恐怕族姬沒有這麽大的面子。”

子歌終是無計可施,重重嘆息後,啞然道:“若是如此,也便無他法,為今之際,只能以物換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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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言一出,殿上原本沉默不語的衆人皆是一愣,厚申族長亦有些匪夷所思的擡眼看她,疑惑道:“以物換物?呵,可笑至極!老朽倒不知族姬要用何等稀世珍寶來換我族種聖物?”

子歌眼光柔柔掃過殿內各色詫異的面容,平複心緒,溫聲道:“族長方才那三問,事事關乎我隐蓮靈族秘辛,恕我不能直言,但有一件事,如今看來倒已不是什麽不足與外人道的秘密——諸位皆知,我隐蓮族滅之時,我尚同凡間一個四五歲的稚女無異,萬幸得落花谷靈醫琰兆收養撫育,才免遭灰飛煙滅的厄命。我二人于落花谷中相伴過活千餘年,一直以義父女相稱相待,而我義父靈滅之時,更是将他一生的靈修盡數承傳于我,如此一來,我便是有了他那醫靈所修的靈格。”

她說到此處,殿中已有人大致猜出她用來置換靈石的“珍寶”所為何物了,一時間,隐約有暗中抽氣聲暗暗傳來,就連一直氣定神閑的穩坐于高臺之上的沉淵靈君,此時亦是眉間微蹙,連眼神都涼了三分。

“我自知木之靈石于貴族之重要,而我孑然一身身無長物,确實沒有拿的出、換得起、可與之相媲美的神物,除了......”子歌輕嘆一聲,仿佛又下些決心,複道:“除了義父予我的這一身靈格,不知厚申族長,還看得上眼嗎?”

木靈族長萬萬想不到事情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開來,更想不到這位隐蓮族姬竟願意用靈醫琰兆許她的靈格交換。要知道,那靈醫琰兆本就是靈界中一個如神話般的人物存在,據說其醫術有起死回生,補魂修魄之奇能,而琰兆修靈的落花谷原是靈界中草木靈氣最旺盛的福澤之域,花草樹木本屬同宗,若是得了他的醫術靈格,必可保木靈一族百邪不侵,延綿無盡。

木靈族長沉聲試探道:“不知...不知族姬,願以幾分靈格來交換?”

子歌聲調略帶苦澀,但眼神卻堅定無比:“一半可好?”

一半!木靈族長原想她肯拿出三分便是誠心,卻不想,她竟說願用一半來換!那是醫靈琰兆一半的靈格!

此言一出,殿內衆人竟有幾分按捺不住的嘩然。

另外兩位族長不消多說,就連星嬈閣主都忍不住以神識暗中傳聲給她:“族姬,三思後行。”

子歌此時卻管不得那私下的議論之聲,只是追問:“厚申族長,意下如何?”

木靈族長只剩最後一問,道:“那靈石......”

未等他說完成句,子歌便截住他的話,篤定道:“我說過,事過終了後,我必将完璧歸趙,原物歸還。”

她用自身承得的一半靈格,換取的也不過是這木靈之石的暫用權宜,用過之後,還會雙手奉還。這件事,對于木靈一族來看,怎麽說,都大有裨益,換言之,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至此,厚申族長百般糾結的一顆心才算徹底歸位,笑意自然而然的浮現在臉上,方想滿口答應,卻聽大殿那邊一道沉穩冷聲倏然傳來。

“不可。”

厚申眉角一跳,随衆人轉目望去。才瞧見那位蒼龍星君,司掌戰事的星游閣主,此時面沉如水,已經于座榻之上起身,步履沉緩的行至殿中,直徑到子歌面前才駐足停下。

眼看這莊極稱雙方心意的買賣就要做成,誰料想這蒼龍星君卻在終了處橫插一杠,因此莫說是靈族族長,便是子歌心中也浮上積分莫名其妙,皺眉打量他,不解其意。

星游眸色不善的深深了她一眼,沉聲道:“一半的醫修靈格,你說送便送,就不怕你義父午夜夢回之時責你不孝嗎?”

子歌聞言,着實被噎了一噎。

自她從容恢複隐蓮族人的身份後,于這粹華宮內數月來,衆神官靈侍無不禀禮相待,說來,這樣的重話莫說是在這粹華宮內的年月裏她鮮有耳聞,硬要算起來,哪怕她活了這七千多年,印象裏還不記得有誰對她這般正顏厲色過。

“星君這是......”子歌一時間有些茫然,心中更多了幾分不安。

可星游言畢後再不看她,轉身向上座的沉淵颔首施禮,義正言辭道:“君上,此事不妥。”

沉淵眉頭輕挑,見此情景倒忽然像是有了幾分興致,問道:“哦?哪裏不妥?”

星游卻怔了一瞬,有片刻語凝。

是啊,哪裏不妥了?那木之靈石本就屬于木靈一族聖物,如今隐蓮族姬硬是要借來一用,偏偏還是一副不借不行的架勢。莫說那木靈族不允,就是肯了,這虞所赉賞,典當胡夷也是理所應當,如此一來,又有什麽不妥了?

一時間,大殿之中噤若寒蟬,只見星游閣主俊臉鐵青,雖半晌不語,卻依舊是一派堅持之态。

沉默過後,星游終于勉強開口:“族姬雖是隐蓮族人,但此時卻入淨星殿随侍,這樣的身份變換,也可算是我靈界粹華宮中之人,既是如此,哪怕真要以物換物,也并非族姬身上那一半的醫修靈格不可。”

這番說詞可謂石破天驚,厚申族長一時間驚愕的連禮數規矩都抛諸腦後,搶白道:“星君這話怕是刻意偏袒了吧!族姬欲借靈石是事實,借便是借,還遑論以何種身份?若是依星君所言,難不成是要以粹華靈宮之中的稀世珍寶來置換不成?”

厚申族長說了通大實話,尤其是這實話中的“偏袒”二字,可謂實上加實。但偏偏這無法公之于衆的細意末情就這樣被宣之于口,蒼龍星君更像是被刺到痛處,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

可還未等星游作答,只聽沉淵閑适的嗓音驀然自大殿上方悠悠傳來:“如此說來,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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