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七的話讓蘇織錦啞口無言。

別人不知道蘇七的斤兩,她做姐姐的不可能不知道,那麽長的盜洞,絕非普通人能為之,最好的解釋便是蘇七串通了金靈根的同夥,一塊兒偷盜。

但其中有個洞通往思過崖,這事和蘇七絕對脫不了幹系。

“你、你……”蘇織錦結巴了一下,遂即眸光一轉,恢複幾分從容,“若事情像你說的那樣,那偷盜之人偷到丹藥也不折返,反倒把洞打向了思過崖?你別怪姐姐猜忌,是這裏的所有人都需要你一個解釋。”

她想不到的是,蘇七就等着她這句話。

“我怎知道奸人怎麽想,也許他潛入缥缈宗,是另有打算。”蘇七擡頭看向清虛長老,神情依舊驚魂未定,“對了,那個人法術路數很古怪,掌中帶着仿佛能絞殺一切的毀滅力量,長老若是不信,我還有一個人證。”

“誰?”

“洛不凡。”她道。

蘇織錦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洛不凡那個呆瓜就是在她的挑唆下,趁夜跑到思過崖找蘇七麻煩的。

思過崖那個地方,是不允許門內弟子随便去的,私下去沒被發現還好,蘇七竟當着白總管和幾位長老的面把這件事抖出來,洛不凡鐵要受罰了。

“你還見過洛不凡?”感業長老也聽過這名弟子,聽說天資過人,劍術了得,“他為什麽會去思過崖?”

“這就要問姐姐了。”蘇七也裝出一副疑惑的模樣,“他說他是來替二姐出頭的,我也很莫名其妙,我是哪裏得罪過姐姐麽?”

蘇織錦藏在袖子裏的右手将帕子捏得死皺,面上卻一臉錯愕:“他該不會是誤會了什麽……妹妹,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去思過崖找你。”

這就是把所有黑鍋都推給洛不凡了,反正一切都是洛不凡自作主張,她絕不會是那個指使者。

她也篤定洛不凡不會把她供出來,他暗戀她很久了,不會讓她受罰。

思及此,蘇織錦又想到,既然洛不凡會為她說話,她又何必擔心,把證人叫來就行了。

被蒙在鼓裏的蘇七肯定不知道洛不凡會為她說話,甚至是說謊,到時候只要串通好,問起來就說沒去過思過崖,蘇七便能罪加一等,再落個欺上瞞下的罪名。

蘇織錦嘴角微微勾起,立刻詢問白總管,要他将洛不凡帶來當面對質。

“我對天發誓我絕沒有讓他去思過崖,各位長老若是不信,可以叫他來。昨晚他就乖乖待在洞府修煉,想來幾個師兄弟都可以作證。”蘇織錦信誓旦旦道。

洛不凡洞府裏的幾個師兄弟,都和他交情甚好,就算叫來也肯定為他打圓場,絕不會透露半個字的真正去向。

正因如此,她有恃無恐。

蘇七點點頭,不動聲色:“那就去請他來一趟吧,也好當面說清楚。”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去請洛不凡來的小道童匆匆折返,他的身後跟着一個鼻青臉腫的白衣少年,蘇七看了好久,才認出那正是洛不凡。

他被災厭修理一頓,又摔到了山崖下,此時就和她一樣狼狽。

感業長老驚訝:“你這是怎麽了?”

洛不凡收到蘇織錦的眼色,支支吾吾:“我、我昨晚在洞府修煉,半夜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本就是個不擅長扯謊的呆瓜,加上這幅狼狽模樣,謊話說出來,鬼都不信。

“你好好說話,昨夜是不是去了思過崖?”感業長老板起了臉。

蘇七并不擔心,就算洛不凡嘴上再怎麽想狡辯,他身上的傷都做不了假。

她向清虛長老恭敬垂首:“洛不凡是門中排行前十的弟子,以他的修為,門中有幾個人能傷得了他?必定是有外人混了進來。”

清虛長老怒氣消了些,垂眸望她:“你起來吧。”

如果是外人聽聞了他煉藥宗師的名聲,故意實施偷盜,他倒也理解。

就不苛責這些無辜小輩了。

感業長老也不是傻子,知道蘇織錦和蘇七私下應該是不對付的,再見蘇七凄凄慘慘的模樣,更多了幾分慚愧憐惜。

若不是洛不凡身上的鐵證,想來蘇七要受冤枉了。

“既已查出事實真相,那就發動人手去搜,我們缥缈宗也不是好欺負的。”他招呼外門長老,交頭接耳兩句,讓他好好安撫一下蘇七,又從懷裏掏出兩瓶療傷膏塞給了她。

蘇織錦有點眼紅,她們這些親傳弟子都沒機會用那麽好的藥,師父居然輕而易舉給了蘇七。

由于洛不凡私自跑到思過崖挑釁同門,被他的師父靈虛道人帶走受罰,雖然他并未供出蘇織錦,但也在清虛長老面前留了個壞印象。

感業長老帶着蘇織錦離開,蘇織錦想着丹藥師之稀有,有意讨好清虛長老,朝他行禮告退,清虛長老卻當做看不見,鼻孔朝天冷哼了聲。

沒別的意思,他就單純看不慣這種油滑的小輩。

蘇七将一切看在眼裏。

她待在缥缈宗一年,只聽清虛長老潛心煉丹、性格古怪刁鑽,在同門嘴裏聽不到幾句好話,還以為他是個不辨是非的老古板。

沒想到……确實很有個性。

她小心收好療傷膏,再次拜謝了感業長老,便起身來到清虛長老面前,拜了下去:“弟子不才,身無靈根,無力阻止奸人所為,深感慚愧。如若清虛長老不嫌棄,弟子願為長老再尋靈藥煉丹。”

“靈藥可沒你想的那麽好找。”清虛長老嗤之以鼻,想巴結他的人多了去,代人跑腿找靈草,是最辛苦不讨好的法子,弄不好命都得搭進去。

蘇七伏跪不起:“求長老允命。”

清虛長老原以為她只是嘴上說說,沒想到這女娃鐵了心要幫忙,有點奇怪:“靈草吸收日月精華,常長在普通人難以抵達的地方。”

“蘇七明白。”

“一般來說,旁邊還有守護獸虎視眈眈,普通人去采,很容易丢掉性命。”

“蘇七明白。”

“而且,我收藏的丹藥全被偷了個幹淨,已經沒什麽能給你的了。”

“蘇七明白。”

“盡管如此,你也要去?”清虛長老詫異。

“是。”她低眉順目,老實乖巧,“蘇七只是想盡一份微薄之力而已,不求任何報酬。”

清虛長老由于其耿直的性子,不受大多數人喜歡,此前求見他的人都是抱着求丹的目的而來,從未見過像蘇七一樣單純熱心的孩子。

他有點不敢相信,卻又找不到別的解釋,沉吟再三,便勉為其難答應了她,讓她養好傷後為他尋幾株靈草來。

當然,考慮到她的實力,這些都是容易摘到的靈草,只是需要去宗外不遠的山上跑跑腿,幾乎不會有什麽危險。

在清虛長老給出靈草名的時候,蘇七也在默默掂量着他。

性格孤僻,不善社交,雖然說話不太好聽,但其實還是關心弟子的。盡管她只是個外門。

她的目的也不是讓他允諾什麽好處,她只是單純想彌補她造成的損失。即便不會有人監督,不會有人責怪,她只是單純想這麽做而已。

清虛長老給了她一枚腰牌,方便她進出宗門。接下來的幾天裏,蘇七頻繁往返附近的各處山脈,盡往清虛長老的竹苑裏跑,不僅帶了他指定的靈草,路過撿到的一些她認識的靈草,也都一并帶了回來。

這一天天的,清虛長老都将她的誠意看在眼裏。

她是真的不求報酬,一心為他找藥草,也不是三分鐘熱度,每日不曾有半分懈怠,甚至會額外給他帶幾樣藥回來。這份心性就算放在整個缥缈宗,讓那些平日嬌奢寵慣了的大弟子來,都不一定能做到。

他都找人問清楚了,蘇七是借着蘇家這層關系,被玄真道人勉強收下的,只是記個名字,不至于讓蘇家面子上過不去而已。

玄真道人閉關已久,教親傳弟子都教不過來,一年來能和蘇七打個照面就算不錯,別提傳授什麽功法。

要不是她身無靈根,他都動了收徒的念頭。

清虛長老思慮再三,有意磨煉蘇七的心性,并不将他的打算告訴她,只是給了她一把鋤頭、一面鬥笠,讓她在竹苑前的藥田裏替他耕作。

“人老了,打理不來。”他捶了捶後腰,“栽花栽草的活兒就由你們年輕人做吧,反正你閑着也是閑着,正好陶冶情操。”

蘇七腹诽,這清虛長老講話着實不好聽。雖然是個好心腸。

她心甘情願為他做事,也不管這身打扮是不是像個灰溜溜的雜役,二話不說扛起鋤頭便晃到了藥圃。

打理花草的同時,她心裏也揣着事兒。

在竹苑來來去去的這段日子,清虛長老也沒再防着她,她就趁機去翻了他的煉丹房,有意整理出了個小冊子,将他失竊的丹藥配方中的藥材記在裏邊。

如今好找的藥材,已經找了個七八成,就剩下十三味珍貴藥材,或是長在險峻之地,或是有守護獸相傍,清虛長老絕口不提讓她去尋。

但她怎麽着也得想辦法給他找來,不管丹是災厭吃的還是她吃的,總歸是人家心血,這份人情她會一直記着。

她一門心思翻着地,默默辨認着每一種藥草的性味習性,鬥笠在臉上遮罩出一片陰翳。

藥圃清淨,一般不會有人來此,除非有人想要求見清虛長老。

這次來的是洛不凡,身後還站了個一直巴結他的外門弟子,張迎玉。

他正頂着一身傷疤,站在竹苑閉合的門前,好聲好氣地求長老給他一些有用的丹藥。

災厭靈魂中帶着的力量本身就具有毀滅性質,他打出的傷口,一般療傷膏還真沒用。可惜這些,只有蘇七知道。

清虛長老脾氣古怪,現在丹藥又缺,不是誰都肯給,直接給洛不凡吃了個閉門羹。

兩人無法,只能折返,這時張迎玉才發現了站在藥圃中的她。

“這不是蘇七嘛,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哪個雜役。”張迎玉與她同為外門弟子,卻不像她一樣可以借着家裏的關系讨到挂名師父,早就看她不順眼,如今又聽她天天往竹苑跑,心下好笑,“你以為清虛長老是什麽人,你給他種地,當奴仆使喚來使喚去,他就能傳你丹術?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

蘇七不為任何事所動,冷冷道:“讓開。”

“怎麽,才不見幾日,語氣都變那麽橫了?你不會真以為在這裏辦事,就能拉清虛長老做靠山吧?”張迎玉嗤笑。

“你踩着我的花兒了。”她藥鋤一橫,輕輕擡颔,露出鬥笠下小半張冰冷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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