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風絮飄殘已化萍(1)

“風絮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萦。

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

一瓣幽香,嘆孤鴻天涯伶仃。

一葉浮萍,笑游子漂泊無依。

一指流沙,散故人生魂歸西。

一柸黃土,掩英雄白骨成灰。

往事悠悠,不忍回顧。偏偏近來瑣事繁多,件件都與過往牽扯,是如何也逃不開的密布羅網。

而那人,如同在幽暗中伏蟄多年的毒蛇,一招不能得逞,又如何能善罷甘休?

月鍍銀牆,風弄紗窗,夜色落滿燭光,寂寞空氣裹着酒香。白衣輕薄,仙風道骨,仿佛會下一刻,羽化……

他跪下,千言化了一句道歉:“對不起。”

那白衣微微一怔,嘆氣。

寂寞黑瞳透着淡淡的悲憫,苦澀纏繞的齒間,輕吐無奈:“若魚,你何須說這話,你便是你,沒有人逼你。我也不是你的主人,你大可做回你自己。”

“若魚不做若魚,是棄了先生所願。若魚還是若魚,又如何護得了先生?”一段話來得無厘頭,可他懂,他亦懂。

先生要渡魔成佛,他卻是冥頑不靈。他道歉不為其它,只是他到頭來還是辜負了,先生的一番好意,再堕成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惡之間,宿世因果。先生于他有恩,是再造的恩情,給了一個影子活在陽光下身份,素日裏愚笨啰嗦,或許是他,又或許不是他。

而他不過只想,護那白衣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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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通有定,生死有命。白蓮衣該有的劫數,何須別人來擋?”秋月白淡淡地笑着,神情落寞,如同那章臺柳絮輕飄飄落地,無聲……

若魚靜默不語,緩緩起身,顯然身上有傷不便,一手抱臂,站得筆直倔強。

緊盯着秋月白古井無波的眼眸,良久,忍不住地出言譏諷:“先生既要若魚做自己,可先生莫忘了我生來嗜血,如何也成不了先生所願。我要殺誰,我要護誰,不過是全憑我自己,又何須勞煩先生挂心?”

也是氣極,先生心中牽挂着身邊衆人,悲憫世間衆生。他機關算盡嘔心瀝血,何曾算漏了誰?偏偏只是忘了他自己罷了。明明有那麽多人的關心,卻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作何所想,若魚又何嘗不知?

聞言,秋月白身形一震,心下凄然,還是錯了嗎?

想要開口說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咳嗽猛然來得劇烈,牽扯着五髒六腑的神經,才剛消停的疼痛席卷而來,頓時傳遍了四肢百骸。

蒼白的臉色愈發的蒼白,冷汗淋淋,目眩頭暈。扶着桌角搖搖晃晃得站着,又撐不住地往下滑落……

啪……扯帶了那壺黃泉醉落地,碎碎成塊,暈了一地悲涼,酒香四溢……

若魚眼疾手快地去接,懷中白衣骨瘦棱棱,身輕如羽。二話不說将人打橫抱起,大步誇向床榻,輕輕地放下……

秋月白半躺着,身上搭着層薄被,緊緊揪着胸口的衣襟,呼吸淺促……

若魚不覺眉頭斂皺得更緊,又惱又氣地道:“先生何須将所有過錯歸咎自身?”

秋月白閉了眼睛,嘴角微微彎起弧度,有氣無力地說着:“可是怪我?還以為……山莊裏的若魚是快活些的,我沒想……沒想過限制你什麽。”

原來,還是那樣自以為是啊!所謂的的輕松,是束縛麽?

終于,都要離開了……

若魚聽着更不是滋味,氣得跺腳卻又無處宣洩,自家先生準是又胡思亂想什麽,他本不是這意思,不過是一時的氣話。

這下逞了口舌之強,引得那神經敏感的先生發病,心中也是過意不去。語氣舒緩了幾分:“在陽光下是活得輕松些,可先生也是人,如何護得所有人都活得輕松?”

秋月白不語,眉宇間透着濃濃的倦意,扯着一抹淡淡的笑。胸前的衣物揉皺成團,骨瘦如柴的五指青筋畢現,節節泛白。

“可是疼得厲害?”見他如此,若魚這脾氣早已煙消雲散,只剩了着濃濃的擔憂,卻是又急又無奈。

頓了頓,複又勸道:“先生,那勞什子玩意還是別碰了,這哪是什麽壓制的藥物,分明是穿腸的毒藥,早晚得把小命折騰進去。”

秋月白點了點頭,表示聽得了,也怕若魚又唠叨個沒完沒了。只得又岔開話題,聲音依舊中氣不足顯着此刻的虛弱:“此次可是他傷了你?”

“倒也不是,先生可知他到了何處?”若魚臉上帶着些許的不甘,到嘴的獵物就那樣被生生地奪去,還被人暗算了一番,這樣狼狽地回來複命。

秋月白低眸沉吟,似乎想到什麽,黑眸驟然擡起,神情陰晴難辨,薄唇輕啓:“盧令。”

“先生妙算,正是。”若魚也是微微訝異,這如何得知?不過也是,天下事那一樁躲得過先生的眼睛?

秋月白笑得頗為自嘲,苦澀如藥。大抵猜到他們達成了什麽交易,原也沒料到穆風會恨得如此地深,會如此不惜一切代價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若魚婆娑着下巴,接着又說:“他一到盧令就有人接應,顯然是原本就安排好的。那群人個個都非尋常的江湖莽夫,倒像是訓練有序的将士。若沒猜錯的話,該是鐵甲軍喬裝的人。”

盧令的鐵甲軍?傳說中盧令皇室的王牌軍。盧令人個個骁勇善戰,以鐵甲軍最甚。而在盧令若非是她點頭,誰還調得動那支所謂的皇家王牌?

也是,都是恨他入骨的人,都是想毀了他的人,都是想致他死地的人。只是……

“打算叛國了嗎?”秋月白聲音淡淡,臉色依舊蒼白如雪,似笑非笑地又自言道:“也是,他已入了瘋魔,還有什麽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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