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見。”◎
咖啡店的環境不算鬧，原本就比較安靜，連有客人推門進來時懸挂的風鈴聲都能傳遍每一個角落，但既然有人，多多少少也有些細碎的話語聲。
某個瞬間，在寂墨的世界裏，被按下了靜止鍵，耳朵似乎自動過濾掉了所有外界的紛擾，視線所及連空氣都凝固了，不再流動。
她的眼裏，只有那一截過道，準确說是過道上的那個女人。
和從前沒有什麽不同，盛閑期的着裝習慣還是那樣，寬松舒适的休閑風，寬大的白T，紮進卡其色工裝長褲裏，只是穿着平底的涼鞋那身高就已碾壓了絕大部分女生。
但又和從前大不相同，盛閑期的頭發從小便毛躁，不好打理，她們一起念書時盛閑期的頭發最長也就剛剛及肩，常年一把馬尾草草了事，如今卻是垂至胸前再松松系了個低矮的結，自然卷很有幾分味道。
眉目依舊張揚漂亮，到底是長大成熟了，比之從前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整體的氣質變化更是難以言喻，即使是寂墨，也是反應了一小下才認出人來。
兩人目光撞上時，寂墨的瞳孔悄然震動了下，盛閑期神色卻沒有變化。
是沒認出自己來嗎？
寂墨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倏忽間心裏便是一沉，微微的酸澀蕩漾開。
怎麽可能呢？
幾個呼吸間，盛閑期便已走到了跟前，寂墨的世界也重新敞開，周遭的喧嚣全都回來了。
“hello！”盛閑期笑着在她們桌前站定。
寂墨只是看着她，如同真的看一個不認識的人，禮貌笑着點了個頭。
“寂墨，不認得我了嗎？”盛閑期卻歪了歪頭。
原來，她認出了自己。
卻又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呵。
是了，過去的事早該過去了，一晃這麽多年，一般人自然當陳年舊事，再相逢，不過曾經的同學。
大概對盛閑期而言，不是若無其事，而是本就沒什麽了。
寂墨心裏浮起幾分自嘲幾分冷笑，又瞬息沉寂，她看着盛閑期只挑了下眉，念出名字，“盛閑期。”
盛閑期臉上的笑意便深了些，點頭，“好久不見。”
寂墨亦回了她這四個字，“好久不見。”
“诶！”旁邊的阮夢楓看着，“你們認識啊。”
阮夢楓是寂墨身邊的人，自然由寂墨來回答，“嗯，以前的初中同學。”
“啊，這樣啊。”阮夢楓跟着點了點頭。
許是兩人之間的氣場不鹹不淡，雖說是同學卻又是遠古的初中時期，阮夢楓不疑有他。
寂墨心間五味陳雜，對上盛閑期的視線，那女人卻是似笑非笑的打量目光，寂墨微愣，正想再看分明些，卻也只是一瞬，盛閑期又換上了人畜無害的生疏笑意。
阮夢楓正要給自己的咖啡掃碼付款，盛閑期瞄到了，阻止了店員。
明明是二人同行，卻只免了其中一位的單，給的理由還是老板的眼緣。
無論哪邊，都顯得有些尴尬。
“這位小姐看着也很合眼緣啊，一定是個好相處的。”盛閑期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也免單哦。”
果然還是如從前那般機靈的。
也是，做生意嘛，即使從前是個木讷的，也該被磨砺得八面玲珑了，何況是本就通透的盛閑期了。
阮夢楓聞言也是眼睛彎了彎。
剛剛寂墨只是跟阮夢楓介紹了盛閑期，此時順勢便也對着盛閑期介紹了句，“我同事，阮夢楓。”
“阮小姐，我們新店開張，以後要常來哦！”盛閑期聞言立即沖阮夢楓笑道。
“我們常來有優惠嗎？”阮夢楓眨着眼睛開玩笑。
“那是自然。”盛閑期轉頭便跟店員吩咐，“來認認人，寂小姐，阮小姐，都是我朋友，以後她們來打折哦！”
幾個店員聞言也笑着沖她們這個方向點了點頭。
眼看着這兩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上了，寂墨也沒什麽反應，她臉上挂着淺淡的笑，卻悄悄打量了幾眼盛閑期。
也不知盛閑期這是什麽意思，不過第一次見面，這樣熱鬧心無芥蒂地跟她同事聊天，好像多一見如故。
當真是因為做了生意所以習慣于和人客套調笑呢，還是真往事如煙了？
說到後來，阮夢楓連工作地點都報上來了，“啊，我們就在斜對面那間樓上班啊，以後肯定會經常來的！”
寂墨聽到這，下意識就拉了阮夢楓的衣服一下。
阮夢楓倒是沒什麽反應，回頭跟寂墨笑了笑，站在旁邊的盛閑期卻是目光掃了過來，瞧見了她們的小動作，還若有深意地看着她。
寂墨：“......”
等出來後，阮夢楓才問寂墨，“哎呀，你剛剛拉我幹嘛？是我告訴了她們我們上班位置的事嗎？”
“你也太過分小心了吧，那個盛老板不是你同學嗎？而且都是女生啊，又不是壞人。”阮夢楓納悶，想起盛閑期又忍不住說好話，“盛老板看着人好好的樣子诶！”
也是，她這樣如臨大敵地防範人家才比較奇怪吧？
那人也還是多年如一日地讨人喜歡，不過見了一次面，就能叫阮夢楓當朋友了。
寂墨不好多說什麽，無奈笑着搖搖頭，便算過去了。
之後的幾天裏，阮夢楓還真是好幾回邀約寂墨再去等你咖啡廳，寂墨幾次三番都猶豫，但最後還是每回都找借口拒絕了。
寂墨對盛閑期的心态很矛盾。
一方面，她是想見到盛閑期的，她想多看看曾經的那個女孩如今是怎樣生活，喜怒哀樂都是什麽樣子。
明明只是見了一面，她最近腦子裏卻頻頻閃現盛閑期的模樣。
另一方面，她又覺着見了不大好，說不上哪裏不好，就是一邊期待卻又害怕，只是設想下見到盛閑期的場景，她心內便是一片惶惶然，心跳都快了幾分。
自從那日意外見到盛閑期，寂墨雖然反複猶豫，但心裏總想着是見與不見，全看自己的，選擇權在她這。
如果她想見，便裝作買咖啡去偶遇，如果她不去咖啡店，那就是絕對安全的。
可誰知，就這樣猶豫了一周後，寂墨卻又再次沒有心理準備地見到了盛閑期。
那人總是她的意料之外。
這回，盛閑期是研飛教育的老板請來拍照的。
老板兼校長的周钰招呼着盛閑期和另一個男生從走廊那邊走來，寂墨端着水杯去接水剛好撞上。
“這位是盛小姐。”
“寂墨，我們機構的老師。”
盛閑期跟上回見到時穿着差不多，依舊是寬松的大T恤配工裝褲，雖然身邊的男生拿着的東西更多，盛閑期手上也沒多輕松，攝影裝備齊全得很。
寂墨這才知道，盛閑期的主業是攝影，還開了間工作室，而咖啡廳只是投資請了人開的。
難怪上回見盛閑期也是這樣一副利落打扮，她當時還納悶怎麽當老板的比店員還像要幹活兒的。
在周钰的介紹下，兩人點了點頭打招呼。
上回跟阮夢楓說起兩人的故交是形勢所迫，這回既然盛閑期沒有跟周钰多解釋什麽，寂墨也懶得多說，她沒那麽想自己和盛閑期是舊識的事人盡皆知，于是垂下眼眸便要錯身而過。
“寂墨。”盛閑期卻是又喚住了她。
寂墨看過去，盛閑期笑得一臉燦爛，連梨渦都毫不吝啬地展現。
一時間，寂墨晃了眼。
好像回到了那一年，盛閑期看見她時永遠燦爛，永遠熱烈的時候。
盛閑期的笑，真的很漂亮，感染性極強。
從前，盛閑期這麽沖着她笑，寂墨性子靜，卻也會忍不住跟着便淺淺笑了。
真是恍若隔世。
寂墨愣了那麽一秒，又很快反應了過來。
這回她沒有像從前那樣跟着盛閑期笑，而是照舊禮貌微笑，“嗯？”
盛閑期手裏拎着東西，沒法招手，便只是看着她，“再見！”
就只是為了說句再見嗎？
寂墨心裏微微沉了下，面上還是那幾分禮貌笑意，跟着回了句，“好，再見。”
匆匆見面，又匆匆道別。
只是不到兩分鐘，卻足以讓平靜水面下翻湧起驚濤駭浪，又不得不沉寂。
等走開了些，寂墨閉了閉眼，穿過走廊在一張桌子駐足，低頭做随意狀問一個女生。
“今天有人來拍照啊？”
寂墨來研飛的時間不長，看着就不是喜歡跟人湊堆兒的人，是以這女生冷不防被她搭話略有些驚訝，但很快便笑了。
女生友好道，“對啊，有一個班今天辦活動呢，校長打算拍下來之後做宣傳系列，就請了人來。”
女生又說，“說來這事也巧，聽說校長跟那個美女攝影師竟然是前兩天在其他樓層偶遇的，兩人閑聊了幾句，校長便拍板就邀請了人今天過來。”
“這樣啊。”寂墨笑着點頭，好像簡單聽了個八卦，內心卻有點兒複雜。
竟有這麽巧的事？
梨城雖是個小城市，但也是人海茫茫，多少間高樓大廈，偏偏校長就能在這棟樓偶遇到盛閑期。
若真是碰巧，那是不是說，往後她也有可能經常在這偶遇到盛閑期？
寂墨回了辦公室，還沒落座，阮夢楓看着她納悶，“你不是去接水嗎？”
此刻，寂墨手裏的水杯還空空如也呢。
“現在的年輕人一天天也不知道想什麽，失魂落魄的，不靠譜。”史悅蓮也不指名道姓，照例陰陽怪氣了一句。
寂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惹着她了，但反正早已習慣了她的陰晴不定和無理，一眼瞥見史悅蓮也端起了杯子，“噸噸噸。”幾下那水杯便空了。
寂墨收回目光，轉頭随口回應了阮夢楓的問題，“哦，飲水機沒水了，送水的還沒來得及換。”
“哦。”阮夢楓理所當然點頭，轉回了身子。
正準備起身去接水的史悅蓮卻是一頓，把手裏的空杯子又重重地擱回了桌上。
她嘴裏自言自語地罵了句，“一天天那是幹什麽吃的，早不喊人來，熱死人的天水都沒得喝。”
寂墨唇畔一抹冷笑，坐回了座位。
安靜下來後，寂墨腦子裏不受控制地重新浮現出剛剛盛閑期的那個燦爛笑容。
她握着筆看着紙面發呆，半晌，還是遵循本能勾了勾唇。
另一邊的盛閑期忙了一個下午後收工，站在電梯口等電梯，她嘴裏哼着歌，看着心情很好的樣子。
這裏是17層，電梯卻還在負一。
身邊的那個平頭男生是她工作室的同事，也是下屬，把手裏的設備先放在了地上，“頭兒。”
盛閑期竟然沒聽見。
下屬更詫異了，“盛小總？”
盛閑期扭頭，“嗯？”
“你也知道你的預約金貴，你推掉的我們又接不起，可是你最近都連着推掉好幾個了。”平頭男生撓了撓頭，“前兩天出工的單子就算了，今天這單也太小了。”
不是說她們工作室不接小單子，只是依照盛閑期的身價，這單子再怎麽樣也不至于要她來。
盛閑期不言語，漠然看着他。
“我們發現，最近你的單子都是這棟樓的。”平頭男想了想，換上了八卦的嘴臉，“小總，這梨城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你幹嘛老往這一個地方跑啊？”
某個瞬間，盛閑期臉上一晃而過的窘迫。
“能為什麽？”她垂了下眸，再擡眼時已經又是一貫愛笑的模樣，輕描淡寫，“換換心情呗。”
作者有話說：
平頭男：頭兒是不是傻？金貴的單子不接，接這裏的小破單。
知情人爆料：你才傻！她精着呢，再金貴的單子能有媳婦兒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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