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訪

開車的是奕銘, 顧念秋今天挑了商務奧迪的車鑰匙,車身全黑,窗戶嚴實貼着防窺膜,上了路毫不起眼,一路低調地開到了民政局。

這裏他兩誰也沒來過,繞了兩圈才找到停車場入口,只見停車場裏滿滿當當,剩下的車位少得可憐。

顧念秋壓低帽檐, 在包裏翻墨鏡:“人怎麽這麽多?”

奕銘點開手機裏的日歷,看到今天的黃歷上寫着:“宜嫁娶”,便笑道:“今天是結婚的好日子。”

顧念秋向來是不信這些的,兩人彼此相愛、互相忠誠, 比什麽日子都要緊。他看了眼奕銘, 道:“你年紀輕輕,怎麽信這些?”

奕銘道:“信不信倒無所謂,圖個儀式感吧。下次再來這裏,我也想請專門的人挑個好日子,良辰吉日, 聽着安心。”

顧念秋忍不住笑:“這麽不放心我?”

“我第一次跟人談戀愛,不比秋哥,”奕銘道,“昨天騙我沒生病, 下次指不定騙我什麽。”

還在生氣呢。

顧念秋解開安全帶, 隔着口罩, 親了下他的嘴角:“再騙你是小狗。要不要拉鈎?”

奕銘道:“你當我小孩子呢?”

嘴裏這麽說,手已經伸出來了,在顧念秋的手指上輕輕勾了一下,顧念秋彎起小指勾住他,若有其事地晃了晃,道:“這下約好了。”

奕銘的笑意藏在口罩下面,先下了車。兩個180 的口罩男太顯眼,顧念秋一直等他進了電梯,才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民政局裏專有個負責拉皮條的科,在頂樓。顧念秋進了電梯之後,幾乎每一層都有人進出,凡是進出的,都要擡起頭來,盯着他多看幾秒。

有兩個挽着未婚夫的小姑娘全程狂看,一副想認又不敢認的模樣。顧念秋裝着若無其事,好不容易熬到頂樓,門開之後外面只有玩手機的奕銘,其餘一個人影也沒有。

顧念秋茫然:“……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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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銘的手機應聲嗡嗡震動起來,他接了電話,從走廊隔壁的房間裏傳來說話聲:“奕先生,你們到了嗎?要不要我來接?”

顧念秋和奕銘對視一眼,看到房間門口挂着一個“月老科”的牌子,門沒有關,裏面只有兩張辦公桌,一個坐在沙發裏打電話,還有一個在泡茶。

“任科長,”奕銘挂了電話,“我們來做回訪。”

沙發裏的男人舉着手機愣了愣,他看上去意外的年輕,最多三十出頭,娃娃臉,要不是穿着西裝,乍一看像個高中生。

任科長熱情地站起來,挨個跟他們握手:“你們好,你們好,謝謝專程跑一趟!小劉,給兩位倒茶。”

劉姓科員一雙大眼睛激動地盯着他倆看,給顧念秋遞茶的時候差點打翻茶杯:“顧先生,請。”

顧念秋沖他笑笑:“謝謝。回訪具體要做些什麽?”

“很簡單的,今天我們全科都在,剛好兩位可以分開回訪,二十分鐘就能搞定,”任科長道,“回訪完之後,我們會專門為你們出一份報告,現場可取。”

“報告?”顧念秋轉頭去看奕銘,“什麽樣的報告?”

“針對二位的匹配度情況做一個更新,另外,也有一些對你們的小建議。”任科長和藹可親地笑,“放松放松,絕對保密。”

說完,他進了更裏面的房間做準備。顧念秋和奕銘坐在外面喝茶,剩下劉科員陪着他們,看上去臉都快要笑僵了,猶豫許久終于開口道:“我能要個簽名嗎?”

奕銘道:“好,您有筆嗎?”

他看上去早就做了打算,直接掏出他們的同框合照。

顧念秋和奕銘簽了個雙人簽名,科員興奮道:“謝謝!我接到顧先生的驗血報告時便在等今天了,沒想到你們進展比我想象的慢……上次見到顧先生填的問卷調查,我還以為這次要失敗了,還好還好。”

奕銘眯起眼睛,看向顧念秋:“問卷調查?”

顧念秋一愣,回想了幾秒,大約指的是他填了一連串“不願意”的那個……

“咳,好事多磨,”顧念秋臉有點疼,“您喝茶。”

三人又聊了幾句,裏面的任科長開始叫人,把他們兩分進兩個房間,顧念秋在左,奕銘在右。

房間裏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張桌子,負責回訪顧念秋的是任科長。兩人坐下之後,任科長道:“我還記得你的父親們,當年也是在這個房間,我給他們做了回訪。”

顧念秋:“……您看着顯年輕。”

任科長呵呵地笑,一張圓臉越發的和藹:“你爸爸當時也這麽說,問我是不是剛畢業,還說看到我就想起他課上的學生們。”

“你們還有聯系嗎?”

“沒有了,”他有些遺憾,“林先生懷孕之後,便再沒與我有過聯系。他還好嗎?”

顧念秋神色暗了些:“挺好的,還是老樣子,教書育人搞科研。”

兩人對視,明明是完全的陌生人,但顧念秋感覺他那雙圓眼睛看懂了什麽。

“我不打算要孩子,”顧念秋主動說,“27歲才分化,潛意識裏總覺得自己還是Beta,而且也不希望以後想我爸那樣,互相痛苦。”

任科長沖他溫和地笑了笑,似乎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道:“林先生和顧先生比較特殊,他們匹配度是A  ,非常罕見。一般來說,A 級出現這樣的病的概率很低。這種情況就跟先天性疾病一樣,人們明知道所有新生兒都可能患,卻不會因此因噎廢食。”

顧念秋沒說話。

“放輕松,”他又說了這個詞,“你父親當年孕檢的時候,醫生給過他終止妊娠的建議,并警告他極有可能出現嚴重的産後抑郁。他知道,但仍然選擇生下了你。他是個偉大的父親。”

顧念秋怔了一下。

幾秒的沉默,顧念秋不可思議地低聲問:“他提前知道?”

“是,他知道,”任科長說,“當時顧霖也勸他終止妊娠,他獨自堅持,一定要把你生下來。”

但是在顧念秋的記憶裏面,反而是顧霖與他親近許多。小爸是個不善表達的人,又全身心地投在工作裏面,有時甚至一月也見不了他幾次。

顧念秋沉默了片刻,腦子裏被這幾段話攪得有些亂。

他以為小爸一直是恨他的,恨因為生他而受盡折磨,拖垮了身體,影響了事業,所以才會帶着他一起自殺未遂。

他們也從來沒有談過心、聊過天,大部分時候親情也淡淡的,就像是一種權利與義務。

但任科長跟他說,這只是一種病。

顧念秋有些茫然。

任科長見他神色緊繃,便不再說這些陳年往事,笑道:“來,我們開始吧。”

回訪就像他說的那樣,非常簡單,只是一問一答做調查,跟普通的聊天沒什麽區別。顧念秋開始回答之後,他胳膊下的桌面微微亮起,開始顯示一連串的數據。

大約二十幾分鐘,什麽實質性的話題也沒有聊,只是圍繞着他跟奕銘的日常交際,問完後任科長讓他外面稍等,拿出筆記本接上了桌面下的插口。

奕銘比他結束得更早,正坐在沙發裏看雜志。顧念秋還在想任科長與他說的那些話,坐下之後望着戀人的側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奕銘轉過頭來,見他神色不對,皺起眉來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怎麽了?不舒服?”

顧念秋把他的手拉到嘴邊,親了一下他的指節,沒有說話。

奕銘放下手中的雜志,轉過頭來與他面對面:“你的調查不順利?”

顧念秋道:“奕銘,你實話跟我說,你想不想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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