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月前,黃老将軍中箭昏迷,尉遲将軍殉職之後。
蠻族鐵騎繞開涼城,直奔禹城。
禹城城破,十數日後落入北地蠻族之手,禹城刺史梁宇成的頭顱被挂城牆,城內百姓半數被屠。”
衡老頭說着說着哽咽出聲,老淚縱橫。
短短幾句話都仿佛帶着禹城的血腥味,虞梓瑤手捏緊。
“一個月前,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沒有傳出消息。”
屠城這事非同小可,哪怕這個時代消息閉塞,一個月也足夠口口相傳,傳得滿天飛了。
但是虞梓瑤這一個月無論上線哪個身體都沒有聽到過這個消息。
這根本不合理,所以.......
“有人故意壓下了這個消息。”
“沒錯。”
衡老頭抹了把老淚,譏諷的笑了笑,随後又猛烈咳嗽起來。
虞梓瑤趕緊拍他背部順氣。
這時門口傳來聲音。
“院長,我把藥端來了。”
說話間,圓臉的書童張水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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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虞梓瑤在邊上眼神崇敬的喊了一聲,“夏先生。”
他原本是無依無靠的孤兒,機緣巧合下,衡老頭撿了回來。
衡老頭接過藥沒喝。
“那些難民怎麽樣了。”
“已經把粥分給他們了,但是他們人太多了,院長,書院的糧食怕是撐不了幾天。”
張水遲疑了一下又道。
“陳公子說怕是會生亂。”
至于生什麽亂,張水不明白,只隐隐約約看着那些饑餓的難民有些害怕。
衡老頭沉默了一會兒,道了聲知道了,揮揮衣袖讓他先出去。
随後又眼神虛無不知道想些什麽。
“那些難民就是逃出來的禹城百姓?”
“更多的在城外。”
衡老頭滿面悲哀。
不放難民進城是對城內百姓負責,可是那些難民曾經也是禹城的百姓啊。
想着想着,他再次咳嗽起來,咳嗽的撕心裂肺。
虞梓瑤聽着直覺的他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了。
“別想了,你趕緊喝藥,先把身子養好其他之後再說!”
“這藥沒用的。積郁成疾這是心病。”
衡老頭凄涼的笑了笑,随後猛然暴怒摔了藥碗,黑乎乎的藥汁灑在地上,粗陶碗碎了一地。
“涼壺關二十萬大軍,為何禹城被屠卻無半點支援?!
禹城被屠距今已有數日,僅存的禹城百姓四散而逃,為何皇城依舊無半點消息?!
為何?你說為何?!”
“皇帝年幼,太後執政寵幸閹黨,世家豪強蠢蠢欲動,我天齊危已!”
要不是隐士這殼子的潛意識繃着她,虞梓瑤都要爆**了,這老頭平時看着也沒這樣的啊,生病不喝藥還把藥碗砸了。
這是老壽星嫌命長拿根面條上吊是嗎?!
她閉了閉眼,努力耐着性子勸道。
“這不是你的錯,既然你心系這天下,那你就更應該保重身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懂不懂?
倘若像你這樣的人都憂憤而死,那麽天齊才真的危險了!”
衡老頭那一砸之後像是被抽去了骨頭,虛弱的靠在床上。
他看了面前的忘年小友半晌,聲音像是從喉嚨裏硬擠出來的一樣。
“那你呢?”
虞梓瑤愣住了不懂他的意思。
衡老頭卻抓住了她的大袖,指尖泛白,聲音緩慢虛弱卻那渾濁的眼睛卻帶着質問。
“我是心系天下之人,你是何人?”
她?
她是侯府二夫人,她是莽山土匪頭子,她是神醫,她是毒巫,她的身份多了去了。
哦對了,她還是一名光榮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但是顯然這些都不是衡老頭想要聽的。
于是虞梓瑤被轟走了。
離開的時候她讓張水再送一碗藥給衡老頭,順便留下了把金葉子,足以讓書院的糧食多撐十天半個月了。
回到莽山,虞梓瑤的耳朵裏還嗡嗡的,回蕩着衡老頭的最後的質問。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屋子裏打開窗戶就能感受到和煦的陽光,清脆的鳥鳴聲,深呼吸一下,是未受到工業污染的清新空氣。
讓人不自覺沉澱下來,歲月靜好。
仿佛和衡老頭那間滿是憤懑和凄涼的小屋不在一個世界。
她想起了前世。
大學國慶放假,她意外發現了人販子窩點,人販子被端之後得到的好些父母痛哭流涕的感謝和挂滿一面牆的錦旗。
哦,對了,撞死她的那輛貨車司機似乎就是那條人販子利益鏈的餘黨。
虞梓瑤清楚的記得那個貨車撞過來的時候,那個司機恨意滿滿的兇狠目光。
她倒是沒有多疼,只是想想就知道她死後的樣子肯定很凄慘,估計要用鏟子鏟的那種,不知道保護她的警察小哥會不會留下心理陰影。
那時候虞梓瑤以為自己最大的榮譽也就是那一面牆的錦旗,或許她死後還能在社會新聞上露個臉
結果萬萬沒想到這輩子竟然會有人覺得她能當救世主。
衡老頭的原話當然不是這樣,不過在虞梓瑤看來也差不多。
具體工作就是消除閹黨,平衡世家,輔佐小皇帝,為天齊力挽狂瀾啥的。
虞梓瑤當時真的無力的想要問一句。
她到底什麽時候給了老頭子你這麽大的錯覺,竟然認為她可以幹這個?
憑隐士一腦門明顯很有故事的白頭發?
那最好去找個禿子,畢竟聰明絕頂嘛!
可是老頭子有一句話說對了,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雖然虞梓瑤身為一個政治敏感度為零的民俗樂器專業大學生,到現在也沒想清楚怎麽突然間就一件事借着一件出現了。
但是她好歹知道自己這顆蛋還想着猥瑣發育呢,一點也不想成為蛋花湯。
所以她推門出去,準備找幾個人下山打探一下消息,通州離禹城近,但是莽州可也不算遠,所以莽州八成也會出現難民。
按照兩邊路程差距算,大概也就這兩天的事。
她心裏盤算着路過東邊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出現。
“大當家。”
原來是虞梓瑤剛好經過隔壁的窗口。
看見是自己撿回來的那個男人,虞梓瑤随意的點點頭叮囑一句。
“好好養傷,有事需要幫忙就知會一聲。”
說完人就快步走了。
尉遲昭輕輕嗯了一聲,還想在說什麽,就只看見她急匆匆的背影了。
他的視線追随着窗前的背影,許久才收回視線。
虞梓瑤本來是想找人去打探消息。
結果正好趕上夏財回來了,正讓人把販賣來的財物和換來的物品拿去該放好的放好,該分發的分發。
往日這個時候大家夥都很開心,畢竟好東西誰也不嫌多。
可是今天大家都發現回來的隊伍氣氛有些沉重,四當家夏財更是沒了往日和氣的笑臉,讓一衆迎接的兄弟疑惑着收斂了笑意,老老實實的幹活。
見夏財這樣,虞梓瑤心沉了沉。
“夏財,你跟我來。”
讓人通知了一下夏石,虞梓瑤帶着夏財去了夏卷那。和夏石就是前後腳的時間。
“今天來是有事和你們商量。”
四個人坐下,虞梓瑤沉默一下道。
“我偶然得知,一個月前,禹城落入蠻族之手,半數百姓.......被屠。”
“什麽?”
夏卷大驚。
夏財一向笑呵呵的,甭管真笑假笑,畢竟和氣生財,今天是少有的沉着臉的時候。
“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從禹城逃出來的百姓。
聽聞禹城被圍十數日,卻無援軍,禹城青壯十不存一。
禹城刺史死守,城破之日,刺史一家飲毒自盡。然而蠻族還不解氣,竟然把刺史的頭顱砍下懸挂城牆之上!”
說到這,他氣得狠狠錘了一下桌子,目露怒火。随後長嘆一聲。
“可憐那禹城百姓淪為難民背井離鄉,個個面黃肌瘦,餓死在路上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現在王刺史應該想必已經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麽安置這些難民。”
“王刺史為人我不擔心,就怕那個蔣狗陰奉陽違。”
夏卷冷哼一聲。
莽州很大,王朔王刺史雖然是個好官,但是一洲那麽多郡縣,上面那麽多的官員自然不是每一個都和他們的上司一樣兢兢業業。
蔣華東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個,身為一郡郡守,卻仗着家世和官職,每日只管享受手下人的供奉。壓根不管正事。
要不是有王刺史壓在上面,宜陽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而莽山有大半都在宜陽的地界,因為如此少不了和蔣華東打交道。
莽山寨剛剛好過些,這人就盯上了,他倒是不想着剿匪,他想要的是孝敬。
當初寨子還弱得很,少不得委曲求全。甚至有些寨子的弟兄就是因為這個郡守的不作為在山下活不下去了才上山。
所以莽山寨的人都讨厭蔣華東。
虞梓瑤隐約覺得夏卷似乎對蔣華東有恨意,估計有什麽事,不過夏卷不說,她就當不知道。
“這事我們在這急也沒用,派幾個弟兄下山看着點,有消息就上報。”
虞梓瑤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土匪,操心也沒用,只能先看看。
當然如果蔣狗真的又犯賤,那她就去幫他緊緊皮。
扣了扣桌子,她又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說。
就在昨天,太後薨了。”
三人愣了一下,夏石還是一頭霧水,大概有聽沒有懂。
夏財驚訝于太後突然死了。
唯有夏卷眼神虛無道。
“太後一死,士大夫們肯定不會放過那群閹人。然,閹人這麽多年盤根交錯,也不是好相與的。
天下........怕是要亂了。”
虞梓瑤側目看了他一眼,一臉嚴肅的點點頭。
其實心裏像是小貓撓似的。
果然還是好好奇夏卷曾經的身份,畢竟在這個知識壟斷的時代,這種政治敏感度可不是随便哪個家庭能夠培養出的。
但是虞梓瑤也只是想想。
畢竟萬一觸發了傷心事,夏卷罷工了怎麽辦?
想了想那些沉重的公務,虞梓瑤果斷把心裏的小貓槍斃了。
作者有話要說: 虞梓瑤:為了偷懶,我寧願犧牲我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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