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顆棋
周一是一周裏最忙碌的一天。一大早譚憶正跟喬躍對日程安排，女秘書孫雪撥了內線進來說王聰找他。
王聰是喬躍他爸喬政宏的助理，喬躍對他也不敢怠慢，趕緊說讓他進來。
王聰走到喬躍辦公桌前立定，面無表情地說：“喬總請您現在去一趟他辦公室。”說完他把目光移到譚憶臉上，話卻是對着喬躍說的，“不要帶助理。”
“我知道了。”
喬躍說完王聰就扭頭走了。
辦公室的大門一關上喬躍就罵了句髒話。譚憶也被那一眼看得不太舒服，但不能跟着他一塊罵，只好催着喬躍趕緊去。
喬政宏是出了名的高壓手腕，不管對員工還是對兒子都沒有差別。喬躍不敢讓他多等，深呼吸兩次就乖乖去了。
“你跟你那個助理的事兒我知道了，你說吧，這事兒怎麽辦。”
喬躍剛坐到喬政宏對面的椅子上他就來了這麽一句，弄得喬躍直接懵住了。他腦子轉了半天也沒想到這事怎麽會傳到喬政宏耳朵裏，自己這麽循規蹈矩按理說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爸……什麽事兒啊？”喬躍還在垂死掙紮。
喬政宏盯着喬躍，沒說話。
喬躍喜歡男人，這在他家基本是半公開的，喬躍沒明說過，他爸媽也裝聾作啞假裝不知道。平時喬躍在外面玩是玩，但家裏給他安排相親他從不反對，也沒說過不想結婚那種話，所以家裏也從來沒管過他的私生活，直到有人告訴他喬躍跟身邊的助理有特殊的關系，喬政宏終于坐不住了——不能丢人丢到公司裏！絕對不能！
喬躍看着喬政宏的眼睛忽然就心虛了，他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爸，我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不是戀愛關系，雖然偶爾會上床但那都是生理需求，沒有感情糾葛。”就這麽跟父親講自己的荒唐事兒喬躍有點張不開嘴，可既然這事擺到臺面上了就得解釋清楚，不然他接下來的安排會非常難辦。
喬政宏皺着眉用手捏了捏太陽穴，“這是你第一次親口承認跟個男人有……那種關系。”
“嗯，他……很重要。”
聽到這句話喬政宏猛地擡起頭，雙眼瞪着喬躍，“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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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躍趕緊擺手，“不是，爸，不是那個意思，您聽我說。他在我身邊三年，我對他的人品和工作能力都非常認可，這是我從頭帶起來的人，我需要他幫我。您也知道，雖然現在我頂着CEO的頭銜，但公司裏那幾個跟您一起打天下的叔叔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工作推行阻力太大，我需要幾個自己的人來穩固地位，譚憶就是我最放心的一個。”
“既然你有心往這個方向培養他為什麽還要搞那個……那種事？”
“嗯……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一句兩句說不清。”喬躍心裏發虛，沒敢把網友奔現直接上床的事兒說出來，“總之這個人我是有安排的，過一陣我想讓他去念個MBA，委培，這個還得跟您請示一下。”
“你怎麽用這個人我不管，但是你不能在公司裏給我丢人。”
“我不會在公司裏亂來的，您放心。”
“我放不了心。”喬政宏停下來仔細端詳了一下喬躍，見他似乎不像是在說謊，于是轉頭提起了另一件事，“你徐叔叔的女兒從國外回來了，剛剛進自己家公司幫忙，改天你約着見見。”
“知道了。”
喬政宏看喬躍這麽順從也沒再多說什麽，讓他回去工作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喬躍什麽心思喬政宏多多少少能看得出來——喬躍跟他那個助理就是玩玩，把握得住分寸。
喬躍回來的時候看見譚憶正跟孫雪聊天，他清了清嗓子，見譚憶立正站直了就推開辦公室的門。“譚助進來。”
譚憶在喬躍背後沖孫雪一撇嘴，跟着他進了辦公室。
“坐。”喬躍沖待客的沙發一指，自己回手關上了百葉窗。
譚憶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坐下之後有點局促。“什麽事兒喬總？”
喬躍揮揮手，一屁股坐到了譚憶身邊掏出煙點上一根塞到譚憶嘴裏，自己又點上一根。“跟你說點兒正經事兒。”喬躍吐出一口煙緩緩開口，“你做我的助理快三年了吧。最近我一直在想你也不能一直幹這個，想不想轉到業務崗？”
譚憶沒想到喬躍會問這個，瞬間腦子有點卡殼。他深吸了一口煙，又停頓幾秒思考了一下才說：“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你現在問我……我認為自己業務能力不夠，做不了高層，但是中層相當于降職，不劃算。”
“嗯，跟我想的一樣，但是你早晚得轉崗，所以……你需要一個跳板。”喬躍看着譚憶，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的。
譚憶一看他那表情也放松了下來，“你都想好了還裝模作樣地問我幹嘛，直接說吧。”
“去念個MBA吧，以你的腦子努努力不難考。你考全日制的，就只管念書不用上班，公司出錢委培，上學期間工資按70%發，怎麽樣？”喬躍趕緊把他想好的安排一口氣都說出來，想解除他的後顧之憂。
譚憶皺起了眉，“考試？我畢業太多年了，這……”
“我知道，在社會上打滾好幾年了想要重新拿起書本備考是需要一些勇氣的，但是你要知道，這一步要是走好了對你以後的職業發展可是有重大意義的。”
譚憶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你相信我，你去念書絕對沒壞處。”
“我知道。你為什麽想讓我轉崗？”
喬躍低頭碾滅了煙頭。“我爸再有幾年也該退休了，等我接手主持大局的時候需要幫手。”
“明白了。行，我準備準備。”
“現在是七月底，你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備考，使使勁兒。”
譚憶“嗯”了一聲，然後碾滅煙起身跟着喬躍回到辦公桌邊繼續對日程安排，就像過去三年裏的大多數早晨一樣。
接下來喬躍會根據最新的情況修改時間安排，譚憶負責聯絡其他部門的負責人，幫喬躍準備開會需要的文件，有時候也要起草一些計劃書，期間也許還要應對喬躍的各種要求，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處理各種瑣碎的事情需要極大的腦容量和一個好用的工作筆記本，恰好譚憶都有。
譚憶是最近兩年才開始做業務口的工作的，雖然這個行業的業務譚憶沒什麽經驗，但他聰明，又肯學，什麽東西都是一學就會。喬躍有心想讓譚憶多鍛煉鍛煉，再過幾年轉去業務崗，這對于他培植自己的團隊是非常重要的一顆棋，想要将來順利接班就必須多往高層裏插自己的人。然而喬躍的這些想法譚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按領導的要求工作而已，盡心盡力。
一天下來譚憶陪着喬躍開了大大小小将近四個小時的會，喬躍回複工作郵件和看報表的時間譚憶又寫了一份計劃書，傍晚分公司的幾個負責人撥了電話會議彙報了一些問題，喬躍只好讓譚憶叫了外賣待在公司加班，快十點才忙完。
收拾好東西離開公司，譚憶直接開車把喬躍送回了家。一路喬躍也沒說話，就那麽靠在座椅裏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樣。譚憶偶爾在等紅燈的時間側頭看他，看到那一臉的疲倦，有種說不出的心疼。
喬政宏讓喬躍在運營崗幹了兩年多，最近才做了CEO。剛一上位喬躍不光工作強度增加、內容增加，壓力也翻倍了。公司裏總會有自诩老資格的人拿着各種事跟這個年輕人找碴，喬政宏從來沒出面給他兒子撐過腰，就好像是硬把雛鳥踢出鳥巢的老鷹一樣——飛得起來你就飛，飛不起來你活該挨摔。
二十分鐘之後譚憶把車停在了喬躍家樓下，喬躍幾乎是停車的瞬間就把眼睛睜開了。
“明天早上早點過來幫我弄點什麽吃的吧，711吃膩了。”喬躍坐直了身體，擡手揉了兩下太陽穴。
“嗯，明天給你煮個面吧，行嗎？”譚憶笑眯眯地看着喬躍，扭過身子伸手幫他繼續揉。
喬躍安靜了半分鐘，然後拍了拍譚憶的手背，“行，回吧，明兒見。”說完打開車門下了車。
譚憶看喬躍走了幾步消失在漆黑的樓道裏，仰起頭伸了個懶腰，然後捏了捏自己酸痛的頸椎。
又一天的工作結束了，時間已經走到了十點半，要開車回家還要洗澡收拾，沒有一個小時完不了事，明早六點又要起床來喬躍家接他，睡眠時間永遠都不夠。然而這種周而複始的日子譚憶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只要能跟喬躍多在一起待着，哪怕加班都是開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