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錯覺
譚憶的生日快到了,3月24日,跟喬躍不同月份同一天。
喬躍對星座沒什麽了解,偶然無聊去搜索了一下,發現譚憶的星座解讀有些部分真的跟他本人很像,比如“白羊座的優點是當機立斷,付之行動和速戰速決。”以及“這是個渴望出人頭地和奮發拼搏的人,也有能力達到目标”。喬躍知道譚憶有多麽當機立斷,當初想了一宿決定放棄白月光,轉天就去公司辭了職,是個狠人。另外關于拼搏這條評語,喬躍也是深有體會的。譚憶工作能力很強,态度也端正,這是喬躍在相處當中慢慢發現的,第一年裏譚憶只負責處理生活瑣事,給什麽工作就踏踏實實地幹什麽工作,任何小事都沒讓喬躍操過心,後來讓他把重心轉移到業務口的工作上人家幹得也是有聲有色,像是天生的一臺工作機器。就這麽一個有能力又踏實的人,喬躍真是打心眼裏欣賞他,希望他盡心竭力給自己賣命,但是偏偏不巧,這人貌似對自己有了點別的意思。
喬躍是最近才發現這事兒的,準确地說應該是最近才往這想。其實譚憶偶爾會表現出一些異樣他早就發現了,只是一直沒琢磨過,喬躍總覺得譚憶心裏裝着白月光不可能動別的心思,所以對他根本沒防備。
是的,喬躍對炮友都是有很重的戒備心的,稍有一點點想越界的心思他都會直接拉黑再也不見。喬躍覺得自己完全應付不了情情愛愛的事兒,沒有糾纏的耐心,沒有渴望愛的需求,沒有天長地久的願望,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是個什麽變種,跟普通人類不一樣。
譚憶在喬躍身邊三年多,對他這方面的習慣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因為作為純粹生活助理的第一年裏譚憶幫他處理過風流債。所以譚憶覺得自己應該是沒什麽戲,他有時候會覺得,就算不做床伴兒也不談感情,自己于喬躍來說也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他可以栽培他,信任他,讓他做他的幫手、黨羽,這樣的重視也不錯。反正奔三張的人了,他覺得自己再也搞不來那種撕心裂肺了,就這樣吧,也行。然而,當喬躍約他說要給他過生日的時候,譚憶又有了一種戀愛的錯覺——喬躍真的太細致周到了,讓人沒辦法不多想。
24號是個周日,譚憶覺得正常情況下兩個人會約在一起吃個晚飯,然後去喬躍家吃個蛋糕,送個禮物,再做點愛做的事就完了,畢竟周一還要上班,可實際上喬躍打來電話的時間是周六,約晚飯,譚憶還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記錯了日子,喬躍說“沒記錯,陪你過零點”,譚憶的心跳當場就漏了一拍。
晚飯約在一個西餐廳,也是譚憶喜歡吃的一家。喬躍開車去譚憶家接的他,而且到他家樓下之後也沒有換位置,喬躍繼續開車,讓譚憶坐副駕。
到了餐廳點餐吃飯,兩個人說說笑笑氣氛輕松。席間喬躍拿出一個小盒子送給譚憶,鄭重其事的說了“生日快樂”。
譚憶拆開一看,是一塊浪琴的月相。這表值多少錢譚憶心裏大概有數,雖然這個量級的數字對喬躍來說不算什麽,可是三年來他們互相送的禮物從沒超過四位數,今天這個又是因為什麽呢?譚憶那點小心思又開始蠢蠢欲動,他不得不用盡全力按住它。
吃過飯兩個人又去看了場電影,喬躍選了一部文藝片,座位在最後一排。影廳裏沒多少人,更沒人選最後一排的座位,譚憶特別放松地靠在喬躍肩膀上,拉着手,十指相扣。偶爾在男女主角親吻的時候,譚憶會仰起頭輕輕吻喬躍的唇,吻一下就放開,繼續看電影。偶爾在感動的時候,喬躍會低頭吻譚憶的額頭,用力捏捏他的手,好像一種無聲的交流。
譚憶喜歡看文藝片,喜歡在別人的生活裏看人生潮起潮落,看感情酸甜苦辣,愛恨情仇。他在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硬凹過憂郁,在剛剛懂愛卻不會愛的年紀收獲過挫折,在自以為灑脫卻難以自控的年紀沖昏過頭腦,他還在期待人生今後的走向,隐隐希望有個美好的結局,老了以後可以拿出來談笑,而不是拿出來傷懷。
快兩個小時的電影結束時譚憶還有點意猶未盡,只不過字幕滾動,影廳裏亮起了燈,譚憶只能坐直身子把手從喬躍手裏抽了出來。他伸了個懶腰,笑着去看喬躍的臉,發現那雙眼睛也含着笑,好像跟他有同樣的感受。
從影城出來已經十一點了,譚憶以為今天的活動就到此結束了,接下來回喬躍家滾個床單就睡了,也不會太累,可喬躍完全沒有結束的意思,這個時間居然提出要去同志酒吧玩,譚憶欣然應允,想看看他還能搞出什麽名堂來。
那地方以前他們倆一起去過一次,就在去年夏天,譚憶已經隐約對喬躍動了心思。他們兩個人就像一對普通朋友一樣喝喝酒聊聊天,确實比在家喝氣氛好,只不過最後喬躍被別人給勾搭走了,譚憶想阻止卻又覺得師出無名,只好又灌了自己兩杯然後也找伴兒去了。今天再看到這個酒吧閃爍的霓虹燈,譚憶不知道他們兩個人要以什麽樣的身份走進去,又會以什麽樣的狀态離開。
“唉,衣服都脫了扔車裏吧,穿T恤進去,幾步路就進門,能忍嗎?”喬躍在酒吧門口停好車問譚憶,自己已經開始動手脫了。
“行,沒問題。”譚憶把外套和衛衣脫下來往後座一扔,然後胡嚕胡嚕自己的胳膊,“裏面有那麽熱嗎你還特意囑咐我穿半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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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不會害你的。”喬躍要笑不笑地看着譚憶,“準備好了嗎?我數一二三咱倆就下車往裏沖。”
譚憶點點頭,聽喬躍數完三個數趕緊開門下車,然後關上車門沖着酒吧大門口跑了過去,等站穩了回頭一看,喬躍左手插兜,右手按了車鑰匙鎖車,然後拿下嘴上叼的煙彈了彈煙灰,一邊閑庭信步地朝他走了過來。
譚憶真的太吃他耍帥那一套了,白T恤牛仔褲,那麽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怎麽就那麽好看,譚憶眼睛都挪不開了。
酒吧門口站着幾個人也在議論喬躍,譚憶忽然回過神來,聽見那幾個人毫不遮掩的騷話有點倒胃口,幹脆打開酒吧大門走了進去。剛剛站定喬躍也進來了,四處打量一下選好了位置。
打進了酒吧喬躍膽子就大起來了,一路牽着譚憶的手沒松開,直到他們坐在了離調音臺不遠的一張高桌邊。
舞臺上的樂隊在唱一首英文歌,譚憶側耳聽了聽,掐指一算,這歌最少十年了。
酒保跟過來給他們點了單收了錢,很快就拎過來半打啤酒外加一杯鮮檸檬片、一盤薯片。
喬躍示意酒保啓開兩瓶酒,然後夾起一片鮮檸檬順着瓶口塞了進去,遞給譚憶,自己又拎起一瓶碰了碰譚憶那瓶,仰頭喝了一大口。
譚憶就那麽看着他一個個的小動作,戀愛的錯覺又來了。喬躍知道他喜歡吃“老門口”,知道他喜歡吃香梨,知道他喜歡文藝片,知道他喝啤酒喜歡加檸檬片,知道他平時不愛吃零食,但是偶爾喝點酒的時候會想要吃薯片,等等等等,就好像是喬躍給他當了三年助理似的。
“唉,想什麽呢?”
譚憶忽然回過神,看見喬躍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嗯……想你。你真的是……”譚憶笑着搖了搖頭,垂下眼,“真的是……”
“是什麽?”喬躍點上一根煙塞到譚憶嘴裏,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目光一直停在譚憶臉上,
譚憶努了努嘴,還是決定說出來,“你太細致周到了,也許……是不自覺地表達,反正……總是讓人覺得自己在你心裏很重要,很特別,甚至會有談戀愛的錯覺。你這樣不好,真的。”
譚憶看着喬躍的眼睛,說得認真,喬躍也看着譚憶的眼睛,聽得認真,甚至真的自我反省了一下。
譚憶說“讓人覺得”而不是“讓我覺得”,但是喬躍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了。
這是表白嗎?喬躍想。我應該怎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