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聯姻
複試結束之後沒幾天就有電話通知譚憶複試通過了，讓他在五月下旬查收定向培養合同。
接着就到五一小長假了，譚憶又請了幾天年假回了趟家，考試成績出來之後他一直想當面跟媽媽分享一下喜悅。喬躍也樂得讓他先在公司消失幾天，躲躲喬政宏。
每逢佳節合家團聚，喬躍被父母叫回家本來以為陪他們吃個飯、聊聊天就完了，誰知道到了晚上硬是被留下住了一宿。喬躍一畢業就開始自己在外面住了，先是租房子，後來買了房子，條件都不如家裏的房子好，但他實在不想看他們吵架，被他們拉着評理，所以沒大事都不回家，更不會在家住。這回住的這一晚，家裏的氣氛還是那種壓抑、沉悶、呼吸不暢的樣子，那麽熟悉，那麽難以忍受。
二號早上喬躍吃了早飯就想走，結果被父母叫住通知了一件事——喬躍和徐亦楠，十一結婚。
“結婚？開什麽玩笑？我跟徐亦楠總共才見過兩次面啊！”喬躍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這太不可思議了。
“那以後就多見見，多聯絡聯絡感情。”喬政宏的語氣不容置喙，看着喬躍的眼睛裏有不怒自威的光。
喬躍看看自己老媽，想尋求點幫助，沒料到老太太跟老頭口徑一致，張嘴就說了四個字——聽你爸的。
“這……這太草率了爸，你們好歹得問問我的意見對不對？”喬躍見老媽那沒戲，轉頭又跟喬政宏磨。
“問你？你都見過多少個姑娘了有一個你樂意的嗎？那些姑娘是長得配不上你還是家庭配不上你？”喬政宏語氣裏有了明顯的怒意，“我告訴你，我跟你徐叔叔都定好了，這婚你是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給你五個月培養感情！十一結婚！”
喬躍看喬政宏真動氣了也不敢跟他吵，只說了句“我考慮考慮”就離開了家。
徐亦楠就是喬政宏口中的徐叔叔的女兒，去年夏天見過兩次，後來就沒再聯系了。姑娘長得不錯，但喬躍實在是提不起興趣跟女人約會，他是gay又不是雙，相親那些事兒都是為了應付家裏随便敷衍一下而已，怎麽事情過去那麽久了今天又蹦出來這麽個幺蛾子？喬躍想來想去決定找徐亦楠問問，看她那邊是個什麽态度。
“你好，我是喬躍。”電話一接通喬躍就自報家門，“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聊聊，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等下我發你個地址你直接過來吧。”
“好，一會兒見。”
喬躍挂斷電話等了一會，微信就收到了一個地圖軟件分享的定位，是一家咖啡廳，離得不遠。喬躍心急，車也開得快，沒一會就到了。他停好車進了咖啡廳，找了個吸煙區的位置坐下等着，很快徐亦楠也到了。
點完單，喬躍直奔主題。“今天我爸說他跟你爸定好了讓咱倆結婚，你知道這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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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亦楠點點頭，“前幾天就知道了。”
看對方表情淡定，喬躍有點吃驚，“你接受了？”
“嗯。”
喬躍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組織不好語言，只好嘆了口氣，然後從兜裏拿出煙，想一想又問對面的徐亦楠：“你介意我抽煙嗎？”
徐亦楠輕輕搖搖頭，“也給我一根吧。”
喬躍給徐亦楠點上煙，看她吸了一口就使勁咳起來，趕緊招呼服務員端來一杯水給她。
“我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你知道多少？跟我說說。”看徐亦楠不咳了，喬躍點上煙緩緩的開了口。
“就是商業聯姻，沒什麽可說的。”
“你怎麽會接受？”
“我沒法兒不接受。”徐亦楠搖搖頭，“我知道你對我沒興趣，我對你也沒興趣，這樣挺好的。”
喬躍實在摸不清這女人的套路，幹脆直接告訴了她：“我喜歡男人。”
徐亦楠聽了輕笑一聲，“那更好了。”見喬躍滿臉的疑惑，她只好繼續說：“我家裏情況有點複雜，你要聽嗎？”
喬躍點點頭，徐亦楠開始娓娓道來。
“我爸不是親爸，我媽帶着我嫁給他的時候我十歲，這麽多年父女感情不能說沒有，但也就那樣，遠遠比不上我媽給他生的親兒子。他給我花錢，供我出國讀書，又讓我進公司工作，表面上看對我是挺好的，但說到底是為了找個可以聯姻的人家把我嫁出去好達到他自己的目的。我不想跟他選的人結婚，我有自己喜歡的人，是個英語老師，但我們家是不可能接受他的，所以我爸更急着要把我嫁出去，怕到最後人財兩空，現在他選中了你，就是這樣。”
“你就沒想過反抗？”喬躍問。
“反抗過，可是……”徐亦楠慢慢卷起左手的袖子，喬躍看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已經出現組織增生了，看起來不是新傷，“最後他們弄得他丢了鐵飯碗，他只能去教培機構找了個工作。”
喬躍點了點頭，他需要時間來消化一下這些事情。
徐亦楠見他沒答話，又自顧自地說：“就算你不同意我爸也會再安排別人，你不是第一個，也許也不是最後一個。不過是你的話……呵，可能我會好過一點，至少不用盡夫妻義務。”
“那……你就甘心被擺布嗎？”
“我沒有辦法……”徐亦楠擡起頭看着喬躍，眼睛裏泛起點點淚光，“喬躍，你有辦法嗎？你有勇氣跟家裏出櫃一輩子不結婚嗎？”
喬躍突然間愣住了。
不結婚……如果不結婚……父母吵架的畫面、母親犯心髒病搶救的畫面、小時被批評被罵的畫面……許多痛苦的回憶在眼前閃回，喬躍有點喘不過氣，頭疼欲裂。
喬躍自認為從小到大都是聽話的乖孩子，讓他學習就學習，讓他工作就工作，連一個叛逆期都沒經歷過，他從來沒覺得這種服從有什麽錯，但人生一路走到三十歲了，他突然隐約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結婚？喬躍沒想過，他總覺得自己還年輕，還能再拖幾年，所以他還在放任自己玩，跟男人搞在一起，還在随心所欲，可是到今天拖不下去了，必須有個了斷了，怎麽辦？喬躍突然就想叛逆一下，就不同意結婚了，就豁出去雞飛狗跳了又能怎麽樣？但是……這樣過到什麽時候呢？四十歲還是五十歲？然後呢？喬躍聽說過太多兩情相悅的同性情侶相處幾年後分道揚镳的故事了，更何況他本來就對感情避之唯恐不及，又怎麽會憧憬跟某個人相伴到老？似乎……前路渺茫，路的盡頭……完全沒有希望。
喬躍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車裏，一根一根地抽着煙，腦袋脹痛。他不記得怎麽跟徐亦楠說的再見，怎麽從咖啡廳離開的，但他記得徐亦楠最後說的話。她說“喬躍，如果你早晚要結婚就跟我結吧，咱們誰也不騙誰。”
誰也不騙誰。
這大概就是一個男同跟女人婚姻的道德底線了吧……
“總比以後你被逼得沒辦法去騙婚強，起碼良心上好受一點。我也希望我能有機會跟他繼續走下去，如果他能原諒我的話。”徐亦楠這麽說。
喬躍驚訝于她看得那麽通透，那麽懂個中辛酸，甚至為了愛大義凜然無懼生死，卻仍然無法對抗命運，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去抗争呢？
喬躍忽然很想譚憶，想跟他說說話，想問問他有沒有想過将來。他想起在度假村時譚憶對他說的話：只要你想說說話，我随時都在。可譚憶現在正在老家放假，在媽媽身邊，喬躍覺得自己連打個電話問候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打開微信點進譚憶的朋友圈，喬躍看見最近的一條是昨天的晚飯，還有他和媽媽的自拍，兩個人摟着肩膀，臉貼着臉笑得那麽開心。喬躍突然就覺得心被狠狠地揪到一起，眼眶裏泛起了水汽。
有多久沒看到過媽媽笑了……有多久沒跟她有肢體接觸了……小的時候媽媽偶爾還會抱抱他，從什麽時候開始，媽媽連一個擁抱也不願意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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