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看着視線相交的兩人,溫荀不禁深吸了口氣。

攻略日記上沒有關于琴況的記錄,或許是被原主撕毀,或許是有人動過手腳。

但在溫荀看來,這個天音閣主比別鏡花還要難應付。

首先,這人的臉皮夠厚……

琴況并不為此生氣,反倒是微笑地去問說玄,“無心殿主怎麽知道他不想我?”

他的氣質很儒雅,笑容亦是出自真心,讓人辨不清真假。

說玄面無表情地掃了琴況一眼,走前給了溫荀一個安定的眼神,适才轉身離開。

待說玄走後,琴況跟着溫荀進了房間。

“我聽說了,衣家和流離谷去溫家提親的事。”琴況一邊走一邊說,“是我來晚了,小溫荀,你莫要與我賭氣。”

“我為什麽要和你賭氣?”溫荀給他倒了茶水,對他的問題有些無解。

“如果不是與我賭氣,為何你會與無心殿主走得如此之近?”琴況道:“昨夜我看見了,你們去逛了燈會,那無心殿主還為你放了煙火。”

溫荀沒打算解釋,被看見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他反過去問道:“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琴況抿唇喝了口茶,似乎對茶的味道不是很滿意,他開始燒水重新煮茶,“我一直都在,只是小溫荀跟我說過,分開了便不會再有瓜葛。”

溫荀心頭咯噔一聲,知道原主這是又欠了本桃花債。他咽了口唾沫,沉默着沒說話。

“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見你。”琴況說起這些話來很自然,一點兒也不感羞赧,“你準備一個人悄悄生下這個孩子,是嗎?”

“你怎麽知道這是你的……”溫荀故意引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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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不願承認,甚至不惜與別人在一起。”琴況透出愧疚的語氣,“小溫荀,讓你受苦了,我這便接你們回家。”

溫荀搖搖頭,“現在還不行。”

此人比他想象中更自戀些,不但不懷疑他,還以為自己是在與他賭氣。

琴況道:“沒關系,燈少莊主要去參加玄都奪魁,這事兒我知道。你作為他的師父,會擔心也屬正常。說來我還得謝他,把你帶出了無心殿。”

溫荀道:“你會出現在這兒,不是為了救鹿閣主嗎?”

琴況忽然向他湊近了一些,替他拂了拂耳發,微笑道:“當然是為了見你。鹿銜修為雖弱,倒也不至于失了性命。他是天醫閣主,是藥神的傳人,聰明人都不會選擇得罪他。”

溫荀頗為不自在地與他拉開距離,“你說你一直都在,莫不是藏在暗中?”

琴況煮着茶回答,“你最不喜歡我那樣做,我又豈會故意做你不喜歡的事,只是偶爾會讓人幫忙打聽。玄玑門的滄浪峰主前日送來了請帖,邀我前往玄都奪魁作客。”

溫荀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收下了?”

琴況抿唇道:“收下了。滄浪峰主師殘螢,沒記錯的話是你們掌門的伯父。你之前經常跟在我面前提及玄玑門主,我這回正好親自去看看。”

天音閣主為何會對原主的師叔感興趣?這話聽起來好似別有深意。

溫荀一時半會兒沒聽明白,也不知該如何接話。他才穿來這個世界不久,連其他峰主都沒碰過面,更別提玄玑門的掌門人。

正在二人談話之際,房門忽地被敲響了。

溫荀與琴況對望了一眼,最後琴況按下了他的手,表示由他起身過去開門。

溫荀以為是說玄又回來了,正想着該如何是好,擡頭卻見別鏡花提了食屜進來。

別鏡花放好食屜,挨着把菜盤擺在桌上,對溫荀說道:“做了幾道菜,都是你喜歡的,荀兒趁熱吃。”

琴況探頭瞟了一眼,打趣道:“原來別谷主還有這等好手藝,琴某可以嘗嘗嗎?”

別鏡花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聽聞天品閣主的廚藝冠絕天下,天音閣主莫要取笑我。”

琴況亦微微笑道:“琴某并非是為了取笑別谷主,只是為了小溫荀,不該吃的東西還是少吃為好,免得吃壞了身體。”

別鏡花睇了他一眼,反問道:“天音閣主這是什麽意思?”

琴況連連解釋道:“琴某的意思別谷主沒聽懂?沒聽懂沒關系,別谷主切莫激動。”

聽這二人的對話不對,溫荀擔心他們當面交起手來。他站在他們中間,将兩人從中隔開。

“別谷主不會害我,天音閣主放心。”

琴況神色微變,“小溫荀剛才叫我什麽?”

難道原主對他不是這個稱呼?還有別的愛稱?

溫荀眨了眨眼,“天音閣主……”

琴況嘆了口氣,竟是開始自責起來,“都怪我,不該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你天生喜歡熱鬧,我卻一心一意帶你退隐,是我不對。”

房門是半開的,他正說着,門口閃過兩條身影。

“師父。”燈宵甜甜地喊了一聲,卻在看見另外兩人後淡去了笑容。

鹿銜跟在燈宵後面進來,在琴況面前停下腳步,喊道:“閣首。”

琴況道:“有事?”

鹿銜道:“有。”

琴況不舍地看了溫荀一眼,終是和鹿銜一道出去了,走前提醒道:“我也要去子夜玄都,小溫荀到時候可別把我忘了。”

等他們出去後,房間內便剩下了三個人,琴況剛才那句話也被另外兩人給聽了去。

燈宵不解道:“師父,天音閣主去玄都奪魁做什麽?”

溫荀道:“滄浪峰的師伯給他發了請帖。”

燈宵這麽一聽便明白了,正欲開口,被旁邊的別鏡花搶去話頭。

“我也要去玄都奪魁。”別鏡花笑着道:“沒準兒還能和燈少莊主成為對手。”

“你要參加奪魁?”溫荀對他的話不是太信。

“雖然我離開了蓬瀛,但好歹也是別家的弟子。”別鏡花漫不經心地說着,“我想去沒人能阻攔我,當然,我并不是想湊熱鬧,只是想和你一起。”

越是說得這般動人好聽,溫荀越是不信。

他點頭,“挺好,那燈宵可要加油了。”

燈宵乖巧地回道:“師父放心,徒兒這幾日一定會努力練劍。”

溫荀滿意一笑,“現在這裏只有你們兩個人,中途截下天醫閣主的事可以說了?”

別鏡花主動攬下全責,“是我的主意,燈少莊主擔心你的安危,便随我一道來了。我以為無心殿主是想用你要挾溫家,沒想到他對你竟也抱有這種心思。”

燈宵也道:“徒兒已經和天醫閣主說清了,師父父莫要生氣,小心氣壞了身體。”

溫荀道:“我沒有生氣,謝謝你們。”

他是真沒有生氣,因為他心裏知道,他們做得這些都是為了他。

第二天,溫荀坐上了回溫城的馬車。

走之前,他和說夢單獨見了一面。

不得不說,這座別宅的确是個靜養的好地方。三面環山,一面臨水。

說夢讓人在臨水那方修了一條長廊,和無心殿的紫花藤廊一模一樣。

兩人并肩走着,一邊走一邊閑聊。

說夢摘了朵紫色小花,放在手心細細端量,“哥哥既說了會去接你,便一定會去。到那時候,你願意随哥哥回無心殿嗎?”

不等溫荀開口,說夢又繼續道:“就算你不願意,哥哥也會想方設法帶你回來。你知道我擔心什麽,我也知道你的顧慮。畢竟我們是魔修,而你卻是未來的溫家家主。從一開始,這就是個抉擇,其中一方必須要舍棄什麽。”

溫荀忽然笑了笑,“你想多了,這個家主之位不一定是我的。”

說夢也跟着笑了笑,“說得也對,不過我可聽說了,從前的你一心只為奪回溫家的家主之位。但不知是什麽,改變了你不少。”

溫荀望着遠處的竹海,不露聲色地問道:“從前的我?是哪個從前?你調查過我?”

說夢失笑道:“你是溫家長子,這些用不着調查,一問便知。從前便是三年前,很多人都說,這三年的你仿佛脫胎換骨。”

三年前?會是什麽事導致原主發生了改變呢?

溫荀接過話道:“人總是會變的。就像現在,我也沒想過我會懷孕,更沒想到我會接受這個事實。”

說夢目光堅定,“哥哥不會。”

溫荀反問,“你怎麽知道?”

說夢好像在跟他打啞謎,“我就知道。別讓他們等急了,哥哥不想送你,我替他送你。”

溫荀頓住,“他為什麽不送我?”

說夢聞言笑道:“哥哥如果聽到你這樣問我,一定會很高興。他跟我說,送別,送了就會別,所以他不想送你。”

對此,溫荀選擇了沉默。

回溫城的路上經過潇湘竹海,溫荀想起那本仙玄劍訣,急忙叫停了馬車。

別鏡花和琴況騎馬跟随馬車左右,溫荀則和燈宵坐在車廂內。聽到溫荀的聲音,兩人都停了下來。

別鏡花先出口問道:“荀兒怎麽了?可是這馬車太過颠簸?”

溫荀掀開車簾子,說道:“我之前落下了東西,想去一趟流香小築。”

燈宵則是語氣讨好,“是什麽東西?我幫師父父去拿。”

溫荀謝過他的好意,道:“我想自己去。”

他們陪着溫荀去了流香小築,可等溫荀進了竹樓的房間才發現,那本仙玄劍訣早已不翼而飛。

那日他走得急,劍訣被他放在了書架上。當時別鏡花去了後山取泉水,唯一可能看見的人只有說玄。

但溫荀很清楚,說玄既然已經把仙玄劍訣給了他,就絕不會有收回去的道理,這不是說玄的作風。

可如果不是這兩人,又會是誰呢?

燈宵見他在找東西,貼上前道:“師父在找什麽?需不需要徒兒幫忙?”

“不用了。”溫荀放棄了尋找,回頭一看,另外三人一起進了竹屋。“可能是我帶走了,又給忘了,我們走吧。”

“這把琴……沒想到小溫荀還留着。”琴況伸手撫了一下琴弦,發現上面落了灰塵。

“嗯……”溫荀不知如何說下去,索性不再言語。

原主可能對這個天音閣主仍有不舍,所以才會把這琴留下。但無論怎樣,對溫荀來說都不足以成為判斷的依據。

就像琴況說過的那樣,分開了就不會再有瓜葛。

馬車尚未抵達溫城,天色已經黑盡。

夜裏風涼,他們找了途中的一家客棧歇腳。

最近玄都奪魁在即,有不少修者為此趕去子夜玄都。他們或許并不是為了參與奪魁,只想湊個熱鬧,看看這三年一度的奪魁大會。

因此,等他們進去時,客棧內已經坐了好幾桌客人。

在馬車上溫荀就困了,差點被別鏡花直接抱了下去。可別鏡花争不過琴況,最後還是溫荀開口說他自己走,那二人才沒再争執。

他們在寰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因為極少露面,所以并沒有被認出來。盡管如此,仍是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幾名玄玑弟子認出那是溫荀,私底下開始接頭交耳。

“你說那是溫荀?長得确實不錯。可那樣子不像懷孕,莫不是認錯了。”

“不可能,三年前他敗給了衣家少主。我親眼見過,絕對錯不了。”

“那他旁邊的三人是誰?”

“那個穿黃衣服的少年我知道,是溫荀的徒弟。”

“溫荀還能有徒弟?如果他不是溫家長子,在玄玑門誰人會知道他的名字。飲露峰都是一群慫包,還妄想和我們滄浪峰比。”

“可不是,你可別小瞧了他徒弟,那是鳳麟山莊的少莊主。”

“燈千古的兒子燈宵?那又如何,昔日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凄慘。拜個不入流的弟子當師父,腦子大概被驢踢了。”

一直到他們進了客棧的客房,這兩名玄玑弟子依然在竊竊私語。

這時,一個凜冽的女聲插入了他們的對話。

“你們口中的溫荀,現在在哪裏?”說話的名粉衣女子,長發如瀑,面容卻冷若冰霜。

她的身後跟了好幾名相同打扮的女子,看上去是一路人,剛剛從客棧外進來。

玄玑弟子道:“剛進了樓上客房,長得很白那個就是溫荀。姑娘是哪裏人?”

粉衣女子不回答他的話,目光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她正轉身欲走,忽地又被那名弟子給攔住。

玄玑弟子笑眯眯地說道:“姑娘問的話我也回了,是不是該我來問了。”

粉衣女子回頭冷冰冰地開口,“不想死,盡管問。”

玄玑弟子像是被吓到了,等粉衣女子離開後都沒緩過神來,直到旁邊的弟子去拉他。

“你不要命了?她們是缥缈島冷家的人,藥修,還會下毒。”

“你怎麽不早說?”

“我也是剛剛不小心聞到了她身上的藥味,缥缈島的人都是這個味道。”

一起吃過晚飯,另外三人回了各自的房間。

溫荀剛躺下沒多久,有人突然敲門。他當敲門的人是燈宵,沒有理睬,每次燈宵都說不敢自己一個人睡。

可自從在攻略日記上看見燈宵的名字後,溫荀便不敢與他再躺一張床上了,哪怕燈宵不過是個少年人的身體。

溫荀假裝已經睡着,此時一股風竄了進來。直覺告訴他,有人偷偷進了他的房間。

“有門不走卻走窗戶,外面的風不冷嗎?”溫荀緩緩睜眼,看見來人面露訝異。

他猜錯了,來敲門的不是燈宵,而是一名粉衣女子。

溫荀坐起來,打量着這名不速之客,“你是誰?找我有事?”

粉衣女子道:“溫公子把我忘了?那溫公子還記得島主嗎?”

溫荀微眯着眸子,神色不改,“我們認識?”

粉衣女子道:“在下缥缈島冷煙羅。島主挂念溫公子許久,正在前往子夜玄都的路上,由我在前探路,不日便會抵達。”

缥缈島冷煙羅……是藥修冷家的侍女。

溫荀大致猜到了原主和這位缥缈島主的關系,“我知道了,你先回你的客房休息吧。”

“來了就想走?缥缈島的人都是這般無禮麽?”這個時候,房門開了,別鏡花抱着劍斜倚在門口。

溫荀尋音看去,不只有別鏡花,還有琴況和燈宵。這下好了,他和冷煙羅的對話應該都被他們聽見了。

冷煙羅顯然也認出來了他們,說道:“流離谷主,天音閣主,燈少莊主,叨擾了。”

此處離玄玑門不算遠,溫荀不想讓他們在這裏起沖突,遂道:“她沒對我做什麽,你們讓她走吧。”

既然溫荀都這麽說了,三人沒再繼續為難冷煙羅,側身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待他們全部離開後,溫荀躺回床上開始深思。他再三确定關好了房門,悄悄地摸出那本攻略日記。

根據日記上的記錄,原主只寫了五個人的名字。如果琴況是第二個攻略目标,那麽多出來的缥缈島主又該如何解釋?

溫荀翻來翻去地看了好幾遍,心裏大概有了猜想。

想要知道為什麽會多出一個人,只有這麽個解釋,那就是原主的攻略目标遠遠不止五個人。

被撕掉的幾頁中,一定還有其他人的名字。只是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會不會,是被原主分開藏在了別的地方?

溫荀想着想着便進入了夢鄉,夢裏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聲音由遠及近。

那個聲音熟悉又陌生,朦胧中一人白衣如雪,緩步走近他的身旁。

“我來了。”那人開口道。

“你是誰?”

溫荀擡手想去抓住那人,猝不及防被拉回了現實。

“師父,我是燈宵啊。”燈宵握住他微涼的手,放進自己的手心裏暖了暖。“師父你夢到什麽了?”

溫荀搖搖頭,“沒什麽……”

人們都說夢是一種預示,可惜沒能看清那人的樣貌。這個夢是不是在暗示他,孩子的生父是個白衣人?

回到溫家的時候,恰好碰見溫夫人在使喚人。還沒邁進溫家大門,老遠便聽見了她的聲音。

“統統扔出去,什麽鬼玩意兒,一看就不吉利。”

守門的家丁看見他,連忙進去通報。不一會兒,溫伯便跟着家丁出來。

看到溫荀無恙歸來,溫伯雙眼含淚,“公子,你終于回來了,可把老奴吓壞了。”

溫荀笑道:“我回來了不高興嗎?”

溫伯抹了把淚,點頭道:“高興,我就是太高興了。公子再晚一步回來,夫人就把你的東西全都給扔了。”

聽到這兒,琴況開了口,“溫家夫人?為什麽要扔小溫荀的東西?”

溫伯看他眼生,不知道如何稱呼,以為是溫荀的普通朋友,“夫人早就想把公子趕出溫家,聽別谷主說公子被無心殿的人抓走,也不找人去救公子。還好別谷主和燈少莊主也回來了,這會兒家主和阮公子都不在,夫人才敢這樣做。”

“沒事。”溫荀不想讓他們摻和進來,吩咐溫伯道:“他們都是客人,你帶他們去前廳,我過去看看。”

燈宵忙道:“我要跟師父一起去。”

溫荀拍了拍他的肩膀,“師父的話不聽了?不用擔心我,這種小事師父自己也能擺平。”

說着又走到別鏡花的面前,“我的劍匣忘了帶上,可不可以借別谷主的劍一用?”

別鏡花取下劍遞給他,“拔劍的時候小心些,不要傷到自己。”

溫荀點頭,說了一句放心。

或許在旁人眼中,溫荀的表現一直都很軟弱。面對溫夫人的刁難,他從未有過任何回應。

溫荀不是一個喜歡吵架的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婦人。這在別人看來會是一場好戲,可溫荀并不想要成為別人眼裏的戲子。

但倘若有人妄圖騎在他的頭上,他一定會把那人摔得更慘。

溫荀走過回廊,與搬東西的家丁撞了個正着。

那個名叫剪碧的婢女走在最前面,在看見他後頓時沒了聲。

溫夫人則在後頭催促,“怎麽不走了?前面有老虎吃你們不成?”

剪碧低頭道:“回……回夫人,是荀公子回來了。”

“他怎麽可能回來,就算他真回……”溫夫人說到一半,剛踏出拱門話就卡住了。

“嬸嬸這是在忙呢?”溫荀掃了幾眼被搬出來的東西,正是說玄送他的那幾只大寶箱,“這是打算幫我搬到哪兒去?”

“這……”溫夫人看他在笑,也跟着笑了兩聲,“前幾天天氣不好,你那書房也很久沒人打掃。我怕放裏面發黴,讓他們搬出來透透氣。”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嬸嬸是看不慣我,急着把我的東西扔出去。”

“怎麽會呢……”溫夫人的回答透出心虛。

“怎麽不會?”溫荀微笑反問,不帶一絲咄咄逼人,卻又瘆人得緊。

溫夫人被這話噎住,皮笑肉不笑,“你瞧你這話說的,嬸嬸怎可能是這種薄情之人。之前嬸嬸不還替你張羅着親事,你遲早是要出嫁的,這有些東西肯定也會帶去夫家,你說是與不是?”

“誰說我要出嫁?誰說過懷孕的人就得嫁出去?”溫荀堵得溫夫人說不出話,繼續道:“我是溫家長子,就是未來的溫家家主,這個溫家以後便是由我說了算。”

“溫荀,你這話嬸嬸可就不高興了。”提到家主二字,溫夫人拉下臉色,“大哥走前說過,這家主之位傳的是你二叔。現在你二叔還是這溫家的家主,有些事便由不得你做主,你不想嫁也得嫁。”

溫荀摸了下鼻尖,不緩不慢地回道:“那我爹一定還說過,待我成年之後,家主之位二叔當歸還于我。如今我已年當二十,早便過了成年。我爹的話嬸嬸記得不是最清楚嗎,莫不是把這句給忘了?”

“溫荀,你……”溫夫人拔高音量道:“當初是你說無心操持家業,你二叔才繼續坐這個家主的位置。”

“那我當初也沒想到,嬸嬸一心想要把我趕出溫家,更沒想到二叔從未甘心讓出家主之位,是你們逼我做出的選擇。”溫荀始終保持着微笑,說道:“順道跟嬸嬸說一聲,也麻煩嬸嬸告訴二叔。這個家主的位置,我不打算讓了。”

溫夫人的臉色由紅轉青再變白,開始做出妥協,“那你說說,你要怎樣才願意嫁去衣家?”

溫荀像是沒聽見似的,打開箱子看了看,又重新蓋上吩咐家丁,“搬回原來的地方,誰敢動我的東西……”

他抽出佩劍,削去假山的一角,“就是這個下場。”

溫夫人被他突然拔劍的氣勢吓到了,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溫荀走到溫夫人的面前,當着她的面将劍歸鞘,“如果我說,你死了我就願意出嫁,那你願意去死嗎?”

“你……”溫夫人被這話直接氣暈了過去。

剪碧見狀,出聲喊道:“夫人!”

溫荀則是無奈搖頭,慢慢走出他們的視野,“開個玩笑而已,這麽不經吓,一點兒也不好玩。”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溫荀把劍還了回去。晚上他沒去吃晚宴,任由溫瓊招待他帶回來的客人,并讓溫伯給他另外做些吃食。

溫伯道:“公子,聽說白日你把夫人吓暈了過去?”

溫荀若無其事地點頭,“是有這回事,這麽快就傳遍了?”

溫伯道:“是不是夫人對你說了什麽?老奴擔心的只有公子的身體,公子莫要因為夫人氣壞了自己。”

溫荀失笑道:“我氣什麽,看着她翻白眼的樣子,高興還來不及。我知道他們的算盤,想把我嫁出溫家,我又不是女人。就算是女人,誰說一定得嫁,不是還可以招婿入贅。”

溫伯松了口氣,好奇道:“公子是看中了哪一位?”

溫荀淺淺一笑,拒不回答,只是說道:“看誰是孩子他爹,我再作考慮。溫伯,你覺得呢?”

“公子既然問了老奴,那老奴便說了。衣公子品行不錯,對公子也是十分照顧。可是蓬瀛衣家禮法嚴明,家規甚多,公子又不喜歡一板一眼,日後相處定會有所摩擦。”

“別谷主倒是體貼細心,與公子的脾性算是相投。可惜叛離了別家不說,流離谷又一向與玄玑門為敵。公子若是與他在一起,溫家弟子日後在玄玑門恐難立足。”

溫荀聽着他的分析,覺得有趣,問道:“接着呢?今日初來的那位如何?”

溫伯道:“公子是指那位會彈琴的秦公子?”

溫荀道:“就是他,他不是什麽秦公子,他是天音閣主琴況。”

“天音閣主……原來他也是公子愛慕者之一。”溫伯對此吃驚不小。

溫荀笑了笑,只怕說了燈宵的名字更吓人。

溫伯道:“天音閣主的名號老奴有所耳聞,聽說是個隐士,極少有人知他蹤跡。”

溫荀道:“嗯,他挺有意思的。”

溫伯道:“公子現在已有身孕,這孩子肯定是會出世的。以後如果随了天音閣主退隐,倒也不錯。可是這溫家……公子不是想要奪回家主之位嗎?”

溫荀沉思道:“溫伯的話,我都會好好考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還有三天就是玄都奪魁了?”

溫伯道:“回公子,加上今晚,還有四日。”

“那是我記錯了。”溫荀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作為燈宵的師父,我都沒來得及教他什麽。明日我要去子夜玄都,麻煩溫伯幫我收拾一下。”

“公子這麽快?”溫伯微露訝異。

“很久沒回玄玑門了,去晚了怕那些師兄弟認不出我。”溫荀故意這麽說。

自從懷孕的事傳出去後,他在子夜玄都幾乎是‘一夜成名’。

每逢玄都奪魁的那一年,子夜城都會比往年更熱鬧。賽會開始的前三天,寰界各地的修者們便會一起擠入子夜城。其中不乏一些看熱鬧的散修,只為了找玄玑門的麻煩,或是聚衆鬧事。

馬車剛過城門,忽然停了下來。溫荀掀了簾子一看,前面圍了一群紅衣人,像是流離谷的散修。

被圍在中心的是一輛黑金流蘇的馬車,而站在馬車前的人霍然便是冷煙羅。

看來是缥缈島冷家,坐在馬車裏的人很可能便是缥缈島主。

溫荀聽得外面一聲馬蹄,只見別鏡花騎馬去了前面。

他差點忘了,別鏡花是流離谷主。

那群圍觀的紅衣散修看見他,立即拜在別鏡花的馬下,“谷主。”

別鏡花瞥了眼冷煙羅,問道:“發生了何事?”

紅衣散修道:“回谷主,馬車裏的人殺了谷內的兄弟。”

別鏡花看向馬車,“缥缈島主既然敢出手,難道還不敢出面嗎?”

馬車裏的人回道:“原來是流離谷的修者,冷某還以為是哪裏來的廢物,敢當街調|戲缥缈島的侍女,卻只有這般本事,死不足惜。”

別鏡花眼神微冷,詢問那名紅衣散修,“可有此事?”

紅衣散修渾身哆嗦了一下,顫抖地回道:“回谷主,我們只是随便……随便說了幾句,是她們先動的手。”

別鏡花道:“全部回去領罰。”

“冷某多嘴一問,流離谷主打算怎麽罰?”馬車裏的人并不打算就此放手,“如果真有誠意,還請當面致歉。”

別鏡花輕笑了一聲,說道:“這也要缥缈島主出來不是?難不成讓他們挨着進島主的馬車?這不太好吧。”

“怎麽馬車還沒動?再過會兒連小溫荀都等不及了。”琴況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騎馬上前,“真巧,是缥缈島主,竟然在這兒碰上了面。”

缥缈島主這才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情。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向後面那輛馬車,最後落在琴況的身上。

“天音閣主,好久不見。”

“确實好久不見。”琴況索性做起了和事佬,“別谷主,你也是知道的,缥缈島主雙腿不便,讓他下車實在為難。不如這樣,兩位看在琴某的薄面上,互相道個歉,這件事就算完了。”

別鏡花道:“那也要看缥缈島主是何想法。”

馬車裏的人點了點頭,“行,便看在天音閣主的面上,饒他們一命。”

過了會兒,馬車終于動了,溫荀也放下了簾子。

他總感覺,剛才那個缥缈島主看了他一眼。

受請帖相邀前來的賓客有專門弟子接應,下榻的地方也事先有所安排。

而溫荀不同,他本就是玄玑門的弟子。依照玄玑門的門規,每一名弟子都要尊師守道。

于是,溫荀與他們說好之後,率先上山回了飲露峰。

溫荀以為師兄弟們一定都在後山勤練劍法,畢竟玄都奪魁将至,誰也不願放棄這個機會。

誰知前峰和上次一樣安靜,守門的弟子換成了新人,沒把他給認出來。

溫荀收了腰牌,準備去書齋拜見師父,去了才知涯真子并不在峰內。

書齋的童子告訴他,涯真子去了滄浪峰,五名峰主此刻正聚在一起商議奪魁事宜。

溫荀剛退出書齋,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接着一張蒼老的面孔闖入視野。

是個白發老者,瞧着眼生。

白發老者問道:“你就是溫荀?”

溫荀戒備地打量他,道:“我是溫荀,你是何人,從未在飲露峰見過你。”

白發老者捋須道:“我是其他峰脈的人,你沒見過就對了。”

溫荀哦了一聲,問他,“那你是迷路了?找我幫你帶路?”

白發老者從袖子裏掏出個木匣子,笑道:“我是來找你的,掌門讓你把這個木匣給他送過去。”

溫荀一臉茫然,“掌門?等等,掌門不是在閉關嗎?還有,為什麽找我去送?”

白發老者但笑不語,“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問我,這種美差你不是最喜歡嗎?”

美差?溫荀頭次見人把幫忙說得這麽好聽,他也不知這白發老者的來歷,感覺上不簡單。

“行吧,我現在送過去,那你好歹跟我說一下你的名字吧?到時候掌門問起來我也方便告訴他。”

白發老者看他收了木匣,輕輕一笑,卻是閉口不答。

溫荀低頭看了木匣一眼,等他擡頭時,那名白發老者已經不見了。

這人來得蹊跷,溜得也快,不知他的話是否可信。

溫荀拿着木匣,仿佛拿了個燙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最後,他決定先給掌門送過去,實在不行就交給他師父處理。

來到飲露峰的山門,剛好撞上回山的兩名師兄和其他師弟,霁獨和飛白。原以為他們在後山練劍,看來是被安排下山去了。

“缥缈島的侍女比沉碧峰的師妹還好看,飛白師弟,改明兒我們再一起下山?”

“霁獨師兄,我看還是算了吧。缥缈島主不是個好惹的人,聽說流離谷才折了兩個散修在他侍女手上。”

“他有什麽不好惹的,一個瘸子而已。你沒聽滄浪峰的師兄說,冷惜別以前在玄玑門的時候,誰都能欺負他。他不過是冷家的私生子,僥幸成了缥缈島主,還真把自己當回事。敢來玄都奪魁,也不怕笑話。”

一群人有說有笑,直到看見了溫荀,霁獨的臉色很快變了。

“喲,溫荀師弟,回山了?”霁獨道:“剛回來就要走?”

溫荀道:“當然不是,去送個東西,馬上就回來。”

霁獨故意攔住他,“送什麽東西這麽急?你身子不便,要不要師兄幫你?”

溫荀眼睛不眨地回道:“給掌門送東西,師兄還要幫忙嗎?”

霁獨放聲一笑,并肉眼可見的收回手,“給掌門送東西?掌門正在閉關,哪怕你說這孩子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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