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溫荀揣着糖果出了書海,等在外面的寒食看見他,上前一步跟随他左右。
接下來,溫荀準備去一趟葬喪閣,那個玄玑門停放弟子屍體的地方。
“溫公子已經找到了嗎?”寒食注意到他手裏多出的書卷,問出這麽一句。
“嗯。”溫荀說道:“我要去葬喪閣,劍使不妨先回去。我不會下山,在山上一個人也沒關系。”
寒食看出溫荀是有意将自己支開,很識趣地點了點頭。“屬下先行告退。”
在葬喪閣的路上,溫荀簡單地翻閱了一下書卷。根據上面的記載可知,用另一種術法方可破解虛幻之顏。
他試過原主身上的修為,畢竟是飲露峰排名第三的弟子,加之勤修苦練,破解術法完全不成問題。
上次是同師仙游來的,進出自由又方便。這次守閣的弟子顯然換了新人,一時半會兒沒把他認出來。
“什麽人?報上名來。”果不其然,守閣弟子立馬将他攔下,“還有你的腰牌。”
說到腰牌,溫荀往腰間一摸。這才想起早上起得急,刻有他名字的腰牌遺落在了觀雪殿內。
“我是飲露峰弟子。”溫荀語氣誠懇道:“腰牌忘了帶在身上,我可以先進去後面再把腰牌送過來嗎?”
“不行,這是掌門定下的規矩。”
溫荀只來過一次這裏,加上穿書不久,對玄玑門的很多門規還沒摸透。他并不想為難這名守閣弟子,遂道:“好,那我等一會兒拿了腰牌再來。”
守閣弟子看了他兩眼,沒說話。
“哎,這不是溫荀師弟嗎!”這時,另一名弟子從葬喪閣內走出來。
“懷微師兄。”溫荀認得他,是滄浪峰的弟子,于是禮貌地說道:“懷微師兄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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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微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道:“這不輸了玄都奪魁,師父罰我來守閣。”
“結局未定,懷微師兄還有奪魁的機會。”
“你就別安慰我了,我的實力我最清楚。”懷微說着看向剛才的那名守閣弟子,“發什麽愣呢?這是飲露峰的溫荀師弟,按入門先後你還得喊聲師兄。溫荀師弟的名字你聽說過吧?敢把他攔在外面,小心掌門把你趕出玄玑門。”
後面幾句話他說得很小聲,主要是為了給這名弟子提個醒。
那名守閣弟子連忙道:“原來是溫荀師兄,弟子眼拙,溫荀師兄快請進。”
溫荀當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道:“沒關系,我去拿個腰牌,一會兒就來。”
“溫荀師弟別急着走啊。”懷微趕在他前面道:“這個小師弟上山不久,他知道你的名字,只是沒見過你,你別往心裏去。”
溫荀解釋道:“沒有的事,就算掌門待我不一般,但我仍是玄玑門的弟子,規矩還是要守的。總不能因為我一個人而改變,這樣勢必會引起其他峰脈弟子的不滿。”
“這……”既然他都這麽說了,說得還這麽有道理,懷微只好道:“那行,溫荀師弟不要着急,走路小心些。”
經他這麽一提醒,溫荀适才想起他是個孕夫的事實。
如果有一天,這個孩子突然沒了,師仙游還會對他一樣好嗎?
溫荀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再擡頭看時,人已經到了觀雪殿外。
殿門前除開寒食,還多出來一個人,看那背影像是他的師父涯真子。
“溫荀回來了?”涯真子笑眯眯地轉過身,玄玑門的人都知道這幾天師仙游白日不在山上,看這樣子涯真子是有事找他。
“嗯,師父好。”溫荀瞧見他的笑容,心下有了猜測,“師父沒在子夜城嗎?”
涯真子嘆了口氣,捋須道:“你也是知道的,如今霁獨飛白不在,你又處于非常時期,飲露峰連個參賽的弟子都沒有。滄浪峰主說我年紀大了,又要處理峰內的喪事,便讓我留在山上。”
“原來如此。”溫荀瞥了眼寒食,開門見山地問道:“師父來觀雪殿是找弟子嗎?”
“是,為師有話要與你說。”涯真子也往寒食看了眼,“不如陪為師在這附近走走?”
溫荀有些好奇他找自己做什麽,點頭允了下來,“既是師父親自前來,弟子自當相陪。”
誰知他剛邁出一步,另旁沉默的寒食亦緊緊地跟在後面。
“那位劍使……”涯真子僅僅把話說了一半,眼神已經向溫荀做出了暗示,意思相當明顯。
溫荀讀懂他話中的含義,扭頭對寒食道:“我和師父走一會兒,你不用跟上來。”
寒食這才頓住腳步,整個人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到走遠了些,遠到看不見寒食的身影,涯真子終于慢悠悠地開了口。
“為師來找你不是為了別的事。”涯真子看了看四處的情況,降低音量說道:“實在是為師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
溫荀故作不懂地問道:“什麽地方不對?師父不妨明說。”
涯真子聞言,摸出那本假的仙玄劍訣,翻開其中一頁遞給溫荀看,“有些地方總覺得差了什麽,比如這裏,這兩句劍訣之間應該還有一段相連的內容。”
溫荀随意地看了一眼,知道那一段是自己故意抄漏掉的。既然涯真子親自來找他,想必已經猜到了其中的問題。
他不露聲色地說道:“弟子當時也沒來得及細看。”
“你當真沒有看這本劍訣?”涯真子露出懷疑的神色,看得出來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溫荀不僅看過,還自個兒謄寫了一遍,當時把他的手都給寫酸了。可在面對涯真子時,他并不打算說出實情。
一來,仙玄劍訣既由玄主輸給了無心殿,便不再屬于玄玑門所有。原主的這種行為是不正确的,而其中更是少不了涯真子的唆使。
二來,溫荀目前還不知道孩子的生父,盡管他幾乎偏在了師仙游這邊,但依然無法完全将說玄排除。如果孩子的父親真是說玄,那麽他就有把柄落在了涯真子的手上,他并不認為涯真子會這麽輕易地将他放過。
“沒有。”溫荀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回答,“弟子已經放棄了玄都奪魁,而且憑我現在的身體,也不能去修習上面的劍法。”
涯真子踱步走了走,似信非信地端詳着他,試探道:“你真打算生下這個孩子?”
溫荀道:“嗯。”
涯真子道:“這不像你,從前的你一心鑽研劍法,連女人都不會多看一眼。”
溫荀知道涯真子這是開始懷疑他,泰然自若地說道:“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懷了孕的人,師父覺得呢?”
“或許吧。”涯真子道:“但你要知道,你腹中的孩子是無心殿主的。這事一旦傳出去,不僅事關這個孩子的性命,更關乎你的性命。你可要想好了,不是自己的東西最好不要留下來。若是因此受到牽連,可是一點兒都不劃算。”
溫荀并沒有被他這話吓到,他很清楚涯真子是在有意暗示自己。倘若他對仙玄劍訣動了手腳,涯真子一定會找個恰當的時機把他和說玄的關系公之于衆。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師仙游無理由地去相信他,也無法免去玄玑門其餘人的閑言碎語。
這一步,走得很穩。
幸而溫荀早有應對之策,也做好了被追問的心理準備,“弟子明白,弟子絕無半句虛言。”
“嗯,為師言盡于此,你說的是實話自然最好。”涯真子拍了拍他的肩,“為師還是相信你的,別擔心。”
“多謝師父。”溫荀說着把那本假的劍訣還回去。
涯真子微笑着收起來,沖他揚了下手,“為師正巧來看看你,看你身體無恙便好。回去吧,為師也得回飲露峰了。”
“師父慢走。”
“嗯,你就不用來送為師了。”
溫荀本就沒有送他的打算,原主的命運會那般凄慘,也同這個師父少不了幹系。如今原主已亡,對于溫荀來說,這種表面的師徒關系更是一點兒存在的意義都沒有。
人與人之間,很多時候往往只擁有一個看上去完整的外殼。而其內在的東西,早便随着各種猜疑與利益分崩解析。随着年歲推移,在經歷一些事情之後,溫荀也就看得淡了。
他一邊想着一邊轉身,因為想得入神,回過頭才意識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後,直接撞在了那人的胸膛上。
溫荀下意識擡起頭,在看見是師仙游的瞬間,整個人都驚住了,手心直冒冷汗。
他說話結巴起來,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不是應該在山下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師仙游順勢摟住他,與他視線相接道:“在你和你師父見面的時候。”
回答得倒是挺誠實,等等,那豈不是都被他聽到了?
溫荀暗叫一句完了,忍不住帶着一絲僥幸說道:“你……都聽見了?我和我師父說的那些話。”
師仙游的眼神晦暗不明,一會兒摸他的頭發,一會兒揉他的耳垂,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一樣。
最後,一字字地問他,“聽你師父說,這孩子是無心殿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師仙游:回來查崗,結果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