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在看見他怔愣的神情後,別鏡花滿意地笑了笑,迅速從他面前抽身。
他很快地換了種語氣說道:“不過沒關系,有我在,我會好好地疼愛荀兒。畢竟,我們是一樣的人。”
溫荀直直地看着他,他突然覺得面前這個人不止是深不可測,更是充滿了神秘的危險。
“荀兒早些休息,等想清楚了可以告訴我。”別鏡花道:“等什麽時候荀兒想開了,我再來與荀兒同床共枕。”
最後四個字出口的剎那,別鏡花的嘴角浮起一抹淺笑。然後慢慢地站直了身體,轉過去背對着他。
“所以,你承認了嗎?”溫荀猝然開口,看着別鏡花頓住腳步,鼓起勇氣一語點破,“你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也是穿書者。”
“沒錯,你說的一字不差。”別鏡花爽快地承認道:“我說了,我們是一樣的人。只不過,我比你來得更早。”
說完,不管身後的溫荀多麽驚訝,頭也不回地開門出去了。
這幾日後,溫荀都待在這個房間裏,外面一直有人守着。
每到了晌午,別鏡花都會親自下廚做一些飯菜帶來。有時候和他一起吃,有時候則是喂他吃,一待往往就是整整一天。
這天,別鏡花似有急事,走得比平日要早。
溫荀坐在那兒無聊地看着那些侍女進來收拾,又看着她們陸陸續續地轉身出去。他在無意間注意到,走在最後的侍女停了一下,随手将什麽東西塞到了門前的花盆裏。
在房門被關上之後,溫荀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外面的動靜才慢慢站起來,走向挨近門口的花盆。他輕輕伸手一摸,在裏面摸出來一張折好的紙條。
沒等他展開來看,房門猝不及防開了,別鏡花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所幸溫荀反應得快,迅速将紙條藏在了袖中,不露聲色地看向去而複返的那人,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別鏡花走到他面前,略微不快地反問,“荀兒便這般不願看見我嗎?”
“不是。”溫荀道:“只不過以為你會去忙很久。”
為了能讓別鏡花放松警惕,溫荀這幾日盡量順着他說話,唯有同床共枕這點只字不提。
“原來荀兒這是舍不得我。”別鏡花旋即又添了笑意,他這人的心情陰晴不定,比燈宵冷惜別更難琢磨。
從那晚互相點名來歷後,餘下這幾天別鏡花都不曾再提。為了不觸其逆鱗,溫荀自然也沒有繼續追問。
他不是沒想過離開流離谷的方法,但就目前來看,他離開的機會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見溫荀時不時地望向窗外,別鏡花道:“荀兒想出去走走嗎?”
溫荀點頭道:“想。”
別鏡花看着他,故意道:“可如果荀兒跑了怎麽辦?”
溫荀這下沒說話了,他就知道,這個人不會這般好心。
“好了,不跟荀兒開玩笑了。”別鏡花去牽他的手,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完全不同于往日痞裏痞氣的他,“今天外面的風大,等改日天氣晴朗的時候,我再帶荀兒到谷內轉轉。”
溫荀适才點點頭,說了句好。
待了将近一個時辰,別鏡花終于抽身離開。等他前腳一走,後腳關門的同時,溫荀便悄悄地摸出了那張紙條。
紙上的字跡很是秀麗,像是出自女子之手。上面僅僅寫了句話,意思是晚上會有人來接應他,讓他記得做好準備。
這封信是誰寫的,溫荀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今晚會有人來接他。至于這個人會是誰,也只要見面後才清楚。
終于等到了入夜,溫荀坐在床邊幾欲合眼,卻聽得一陣輕輕地敲窗之聲。他猛然驚醒,知道這是那個人來了。
溫荀蹑手蹑腳地來到窗前,将窗戶推開一道縫隙。
只聽窗外一個年輕的聲音道:“周圍的護衛已經解決完了,你跟我走吧。”
這個聲音被刻意壓低過,既熟悉又陌生,可溫荀怎麽也想不起來是誰。
在那人的幫助下,他小心翼翼地從窗戶爬了出去。所幸窗戶較低,并不會硌到他的腹部。
對方穿着一身夜行衣,把整張臉蒙了起來,背對着他說:“跟着我走,不要走錯了。”
溫荀小聲地應了句好,走了兩步開口問道:“你是掌門派來的嗎?他知道我被帶來流離谷了嗎?為什麽他不來找我?”
他問這些不過是在試探,因為他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而後面兩個問題也是他的心裏話,這麽多天過去了,他不相信師仙游找不到流離谷。
除非……除非就像別鏡花說得那樣,但他始終不相信師仙游會是那樣的人。
蒙面人頓了頓,回道:“是他,是他讓我來找你的。我知道一條小路,不出半個時辰就能離開流離谷。”
溫荀追問道:“為什麽不是他自己來?”
蒙面人道:“因為他來不了。”
夜裏很黑,不遠處亮着微弱的燈光,隐約可以看清路面。
這時,一支巡邏的隊伍從前面經過。
蒙面人反應靈敏,立馬轉身拉住溫荀,矮身躲在旁邊的灌木叢裏。
這附近是流離谷的楓林,柔軟的落葉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聽不見半點兒聲響。
溫荀這才尋到機會近距離觀察蒙面人,他的下半邊臉蒙得嚴嚴實實,僅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正是這雙眼睛,出賣了蒙面人的身份。
溫荀愣了愣,出口喊了他的名字,“阿阮……”
大概沒想到自己會被認出來,溫阮不可置信地回過頭,與他的視線相交片刻。
溫阮有意避開目光,壓低聲音說道:“你認錯人了。”
溫荀非常堅定地說道:“我沒有認錯,阿阮,你怎會在此?”
溫阮知道隐瞞不住,索性承認了,“是我。你別說話,小心等會兒我們都被發現。”
溫荀默默地閉了嘴,心頭卻是千思萬緒在不停地翻湧。
溫阮為何會現身在流離谷?他為何清楚師仙游來不了?難道……別鏡花所說的‘生米煮成熟飯’,便是他麽?
“可以走了。”溫阮的聲音打斷他的萬千思緒,起身繼續往着剛才的方向前進。
溫荀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開始慢慢整理着思路。
流離谷不是常人可以随意進出的地方,更別說是溫阮這般修為的劍修。這便可以說明一件事,溫阮背後的‘那個人’即是別鏡花。
換句話來說,如果不是別鏡花,燈宵便不會受到陷害。
他又想起回溫城之前,衣濯白跟他說過的那句話。他說,溫阮曾和別鏡花見過一面。
但在那時,溫荀從沒懷疑到別鏡花的身上,因為沒有任何事可以将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走得遠了些,遠到看不見一絲光亮,二人在楓林深處徐徐前行。而在楓林之後,則是一片淺淺的湖水。
溫阮忽然道:“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溫荀如實道:“你的眼睛。”
溫阮緩緩吐出一口氣,竟是難得一笑,“居然會有人記得我的眼睛。”
他默了半晌,解下面巾,把整張臉都露了出來,“你不是好奇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嗎?我可以告訴你,你想不想聽?”
溫荀點了點頭,他可不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說。”
溫阮道:“還記得你剛認識流離谷主的時候嗎?”
溫荀正不知如何回答,卻聽溫阮繼續說了下去。
溫阮道:“那時我并不知你與他相識,某日,你突然有事不在,本該由你巡夜卻輪到了我的頭上。”
說到這裏,他沉默片刻才道:“他認錯了人,錯把我認成了你。”
溫荀不解道:“什麽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溫阮自嘲一笑,反過去問他,“你說,為什麽會有人連喜歡的人都認錯?不過是喝了酒,喝了酒就會睡錯人嗎?”
溫荀微微皺了皺眉,聽了他的話不作言語。
溫阮繼續道:“是我假死幫他陷害燈宵,也是我暗中幫他與冷還照合作,利用冷還照讓他與冷素問同歸于盡。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可他做得這些卻都是為了你。”
溫荀依然是一語不發,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覺得自己需要慢慢接受這個真相。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利用一種魔修的術法。不僅改變他人容貌以假亂真,還将那具假的屍體移到了燈宵的暗室裏。”溫阮緩緩道:“之所以冷素問會答應與他合作,是因為他發現了冷素問的秘密,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冷惜別,以此作為把柄威脅他。”
“他有時候很聰明,說是幫助冷還照成為玄都奪魁的魁主,實際是利用他對付冷素問。而在冷還照死後,他順利地從玄都奪魁的第二名變成真正的魁主。”
“但有時候他又很傻,傻到為了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傻到認錯人……”
許是情緒激動的緣故,溫阮一口氣說了很多,幾乎把別鏡花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都列了出來。
除了驚詫之外,溫荀更多的是不可思議。夜路愈來愈黑,他每走一步都會停一下。
等溫阮說完這些,二人皆是沉默許久,最後由溫荀打破寂靜,問道:“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麽多?”
溫阮抿了抿唇,說道:“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讨厭他、怨恨他。不但不會被他的堅持所感動,甚至想要遠離他。”
溫荀徹底懂了,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直接點明道:“你喜歡他,所以才會甘願為他做事,對嗎?”
溫阮未曾料想自己的心思會被看穿,回頭定定地看着他。
溫荀道:“我說對了嗎?你喜歡他,所以你想讓他遠離我,想讓他不再為我繼續犯錯。”
他這席話好似說到了對方的心裏去,讓溫阮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說的不錯,我是喜歡他。一直以來,我都想不出怎樣讓他改變。”過了一會兒,溫阮道:“但後來我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為什麽我要去改變他,為什麽不是讓你改變。只要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他總有一天會忘記你的名字。”
話音未落,溫阮忽然出手将溫荀推入水中。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