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氣息交織成網
傳媒大。
宋雙背着斜挎包，低着頭，順着下課的人群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并不是職業的主播，只是因為在大二的時候，為了娛樂發了幾個自己游戲的剪輯視頻在網站上，獲得了一些好評和追捧，才動了直播的念頭。
雖然為了直播搬出了宿舍，直播和學業同時兼顧忙的她找不到北，但是比較客觀的收入還是讓她堅持了下來。
主要是因為，游戲讓她覺得這生活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今年的天冷的很快，11月初，滿街的樹葉掉了個精光，光禿禿的一排排伫立着。這天她上完課，坐上公交，走在回家的路上。
從南方老家搬來已經有兩三年了，他們家租了胡同裏一家舊兩居，地理位置很好，弟弟上學放學都很方便。
距離她學校也不遠，方便她回來......
呵。
今天格外的寒冷，平時會在外面遛彎的老人們今天也不見蹤影，宋雙縮了縮脖子，走進胡同，又走進單元樓。
宋雙拿鑰匙開門，看見鞋櫃處放了兩雙鞋子，她低着頭蹲下身把鞋子擺放整齊放進鞋櫃，然後取出鞋櫃角落裏一雙拖鞋換好。
她剛進客廳迎面撞上王桂蘭，王桂蘭雖只有四十有六的年齡，卻因為前半輩子在村子裏生活，頭發已經半白，氣色和氣質都像老了十歲。她穿着樸素的衣服，站在廚房門口像是剛準備做飯。
宋雙看見她，一手扯着衣角，斂眸乖巧問候：“媽媽。”
王桂蘭冷眼瞥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哦呦，幾點了？還知道回來？不知道的以為這家就三口人咯，算了，你做飯去。”說完，她往沙發走去一坐，旁若無人的看起了電視。
緊緊扯着的手緩緩的松勁，宋雙雙眸裏不見任何波動，只是聽話的轉身進了廚房，開始給他們做飯。
仿佛已經習慣，仿佛這就是規則。
最後一道菜端上飯桌，宋雙給他們盛上米飯，王桂蘭坐到飯桌前，叫道：“陽陽啊，出來吃飯哦。”
此時，一直緊閉的次卧房間門打開，一個皮膚白皙，有些瘦弱的男孩子從房裏出來。
宋複陽看到宋雙，眼睛亮了亮，高興的叫她：“姐姐，你回來了。”
宋雙溫柔的笑了，摸摸他的腦袋，回應着：“嗯，回來拿點資料，快吃飯吧。”
宋複陽聽話的坐下吃飯，王桂蘭端着碗挑了挑這幾道菜嘗了嘗，挑三揀四的：“這個雞蛋怎麽這麽鹹哦，打死賣鹽的”
“這個金針菇切這麽長，髒根都進肚子裏了，不知道陽陽不能吃不幹淨的”
宋雙低着頭聽着王桂蘭的數落，一口米飯在嘴裏咀嚼着，難以下咽，逐漸泛酸。
等她都說完了，宋雙也沒再動過筷子，弱聲道歉：“對不起，是我沒做好。”
王桂蘭給宋複陽揀菜，白了窩窩囊囊的宋雙一眼，“你能幹點什麽，”她邊吃飯，心思在腦子裏轉了轉，又捏着腔調開口：“陽陽最近又得去醫院複查了，他爸爸現在當的那個芝麻小官，掙不了幾個錢，誰知道哪天我們倆就得睡大街去哦。”
宋雙把筷子歸到碗中央，放好，神情絲毫沒有起伏，“待一會我把這兩個月打工的錢給您轉過去，您先拿着花，記得查收一下。”
王桂蘭冷冷的哼了一聲，似乎還算滿意了。
她把碗筷收到廚房，雙手泡進冰涼的水中，她機械般的洗着碗筷，呼吸卻越來越急促，似是缺少氧氣的魚兒。
又或是失去天空的鳥兒。
這時候手機振動是舍友尤笑溫的微信，她發了十幾條微信催她去參加聯誼，宋雙不解。
【double又：什麽聯誼？？】
【尤笑笑溫：你不會忘了吧？周二下午思修課，我跟你說今天晚上有學院路聯誼，你答應陪我去的。】
【double又：抱歉呀，我上課沒認真聽你講話......】
【尤笑笑溫：不行嘛！我都跟人家報好名了，聽說這次有好多帥哥！而且.....而且你看，咱們都大三了，什麽聯誼啊娛樂的活動你都沒參加過！等大四都沒時間啦，你回想大學四年，你想想，蒼白一片.......】
宋雙無奈，回複她：你可以說實話嗎？
之後，尤笑溫發來一條語音：“我喜歡的男孩子在這次聯誼裏，我想泡他，但是我慫，需要你陪陪。”
過去陪她總比在這裏強。
宋雙思索了下，回到客廳對王桂蘭說：“那我先回學校了，還有事情。”
王桂蘭給宋複陽揀了一筷子，完全沒有理會宋雙，完全把她當做空氣一般。
宋複陽端着碗吃飯，悄悄的擡眼看向遠處的姐姐，宋雙給宋複陽遞了個安慰的眼神，然後轉身換鞋，背起包，開門離去。
家裏完全沒有留下她的痕跡，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宋雙走出單元門，剛才任人宰割的窩囊樣子瞬間灰飛煙滅，她盯着手機上短信通知的，轉賬後的銀行卡裏兩位數的餘額。
“當我是血牛嗎！每次不把我掏幹淨都不算完！”她想起王桂蘭剛才的嘴臉，使勁的翻了個白眼，“幸虧我還有別的卡，不然非要被她逼的睡馬路，切。”
而後她仰頭望着昏黃的夕陽，小聲後悔：“早知道就把飯吃飽了。”
“可惡......”
***
秦晉一手舉着手機看，另一只手指搭在桌面上有意無意的輕點着，不耐煩的神情有些顯露于眉眼之間。
他秦晉，清大一枝花，四年來聯誼經驗無數，被人鴿了今兒個倒是頭一遭。
他鼻間一輕嗤，周圍氣壓低的旁邊那一桌說話都降了聲。
這次聯誼每個男生女生兩兩組隊面對面吃飯聊天，唯獨秦晉的女嘉賓遲遲未來。
就在秦晉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女嘉賓”姍姍來遲。
他的眼前落下一小片陰影，接着一道小而輕的聲音傳來：“抱歉，來遲了。”
秦晉擡眼，和宋雙的眸子撞上。
那一瞬間，空氣都靜止了。
網吧那個“莎士比亞”？
宋雙驚愕的瞪着他，心裏一萬頭草泥馬飛奔過來。
有因必有果，我的報應就是你？？
旁邊一桌的一對男女不明所以的看着一坐一站大眼瞪小眼的兩人，那男生裝作悄咪咪的探頭過去問秦晉：“秦哥秦哥，怎麽啦你的女嘉賓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秦晉彎起唇角，開口，“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真是巧，他想。
宋雙正在思考應對他的辦法，不料尤笑溫來添了把柴，她挽起宋雙的胳膊，道：“學長，我同學沒參加過聯誼，性子特別安靜，你多帶着她玩哈！”說完又跑回自己位子了。
“特別，安靜。”秦晉重複了尤笑溫的話，聲音緩而輕，似是在品味這兩個詞。
但是對宋雙來說他的話仿佛一塊大石頭砸她腦袋上。
要命。
秦晉掃見她坐下來，然後一手抄起來空盤子風風火火要去幹嘛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
他沉下性子，含着笑意開口：“怎麽，今天沒去網吧？”
宋雙舉着盤子的手一顫，趕緊往別處瞥，尤其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尤笑溫。
還好，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沒有人聽見。
秦晉一托腮，一副調戲好學生的樣子，笑着問：“這麽快把我忘了？”
宋雙：......
“兩天前，學院路的網吧，你坐我對面，還對我又吼又叫呢，小姐姐。”說罷語氣還帶着點委屈，好像宋雙對他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一樣。
就在她犯難的時候，肚子傳來一陣叽咕聲，宋雙猛地起身，不看他，直接小跑奔向自助區。
餓，餓死老子了！！
秦晉盯着她像個小倉鼠般逃竄的身影，不禁覺得有趣。
是裝不認識呢，還是裝忘記了？
不一會兒，宋雙托着兩大盤食物回來，秦晉托着下巴饒有興趣的盯着她，她對他的眼神沒有任何回複，開始了逃避對話式的進食。
和心怡的小哥哥成功面對面聊天的尤笑溫看着最一邊的宋雙像個小蒼鼠一樣低頭狂吃，而對面的全場最帥的男嘉賓一臉帶笑的看着她。
她心裏起急！
尤笑溫拿出手機給宋雙發微信，同時宋雙桌子上的手機亮起屏幕，顯示出了尤笑溫的消息。
【鱿魚笑了：雙雙！宋雙！我命令你給我馬上跟你對面的小哥哥産生關系！】
【鱿魚笑了：面對這樣的人間極品，你也吃的下去飯！】
【鱿魚笑了：快！雙雙！你蒼白一片的大學生活将在此刻精彩起來了！】
手機是比較傾斜擺放的，本來有些擅長倒着看文字的秦晉此時此刻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把這位“鱿魚笑了”對面前這位小姐姐的勸說消息全都看見了。
宋雙一下子關不上手機，她不知道他看見沒有，又羞又臊的趕緊一手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慌張的塞了一大口面條在嘴裏。
他……應該是沒看見。
秦晉一歪頭，輕笑道：“你叫宋雙”
“你朋友……希望我們發生什麽樣的關系啊？嗯”
“咳咳……”宋雙一口面條嗆住，憋的臉頰通紅，舉起自己的杯子猛喝一口水。
“沒事吧？”秦晉微微斂了戲谑，問她。
宋雙湊近他使勁瞪他，威脅道：“你要是敢把我在網吧的事說出去，我就告你x騷擾我。”
看着小姑娘雙頰微粉，水盈盈的唇瓣還挂着水光，他的眼底不禁暗了暗。
用這麽乖巧的一張臉說這麽惡毒的話，真是暴殄天物。
他的眼神十分缱眷，微笑着，用最溫柔的表情說着最清冷的話：“我把你裝淑女的事情說出去對我沒什麽好處，你放心，我沒那麽閑。”
宋雙心裏松口氣，不屑的一樂，嘲諷他：“還說我裝淑女，你不也在這裝，情聖？海王？渣男？”
秦晉往後一靠，滿有那天在網吧的頹廢勁兒，他的雙眸黑的發亮，“你再多說一個詞，我不介意費力跟你的好朋友說一說你的‘淑女’事跡。”
宋雙深呼了一口氣，然後坦然看他道：“對不起，我閉嘴。”然後繼續埋頭苦吃。
秦晉看着猛吃的她，心裏萌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說不明白。
宋雙又取了好幾次食物，終于吃了個飽，那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鬼知道幹啥去了。
尤笑溫朝她招招手，招呼她：“雙雙，來這裏！”
她溜到尤笑溫旁邊坐下，“怎麽了？”
“大家說要一起打游戲開黑呢，你也參與參與嘛，我待會就趁亂跑到他旁邊看.......”尤笑溫和她悄悄咬着耳朵。
“你為什麽不一起打呀？”
“你不懂，我菜，但是我不能讓他知道，不然他覺得帶我游戲是個累贅怎麽辦。”
“那我為什麽要玩啊，我從來沒有玩過你們玩的這些，什麽都不懂呀。”宋雙蹙起眉頭，為難的看着尤笑溫。
“現在游戲是大家普遍比較常聊的話題，你學着玩玩，合群一點嘛，大家都會教你的，實在不行我待會在你旁邊教教你，放心。”尤笑溫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
宋雙二三次分的很明白，在生活裏她從來不碰游戲，跟其他人也是說從來不玩游戲的，直播兩年都不露臉的原因也在于此，她想将自己主播的身份隐藏的更深一點，免得以後有麻煩。但是今晚似乎許多東西都不再規矩，她看着等待她游戲的同學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拒絕了。
“那，笑溫你把你的手機借我玩吧，我就不下載了。”
“行行行，給你給你。”
就在宋雙拿着尤笑溫的手機裝作菜鳥瞎擺弄的時候，她聽到男生們在叫剛回來的秦晉：“秦哥！來吃雞啊！”
秦晉聞聲将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看向大家，猶豫了一刻，悠悠然拒絕道：“不了，我打的太菜，就不在女生面前丢人了。”
“切，謙虛了昂。”
“那我們玩了，來來來，咱們開了。”
秦晉的視線緩緩落在坐在邊緣橫舉着手機不知所措的宋雙，舌尖掃過上牙膛，眯起眼睛，呵了一聲。
大家玩的不亦樂乎，根本就忘了在角落裏參與的宋雙，她坐在人圈外，一個人拿着手機亂玩着，尤笑溫剛開始還教了教她，不一會兒就飄到那個北體帥哥身邊去了。
一波圍攻結束，他們又滅了一隊，隊伍舔完包繼續往前面城區搜，宋雙平時直播的時候幾乎不太舔東西，但是實在無聊，她蹲在原地舔舔隊友搜剩下的盒，因為大家都不注意她，她一時間忘了自己在裝菜鳥，手指習慣性的快速搜索自己的m.4的配件，裝配件，撿子彈，上膛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
“這才是你應該的操作嘛，你那天在我對面，就我看去，手速是真的快。”沉沉的男聲從她身側傳來，吓了宋雙一激靈。
秦晉剛才在她身邊目睹了她又快又準的舔包過程，故意大聲問她：“學妹，你不是說今天第一次玩麽？怎麽這麽厲害啊！”
宋雙被他吓住了，擔心自己說謊被拆穿，看着其他人看過來的眼神，一時間根本不知道怎麽解釋才合理，小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來。
她緊張的紅着個臉，把手機一把塞到他手裏，小聲罵他：“你有病。”然後猛地起身撈起背包，低着頭匆匆逃走。
尤笑溫看着宋雙飛奔出餐廳，納悶，叫她：“雙雙！怎麽走......”
秦晉也沒想到她會直接跑了，他低頭睨了一眼手機游戲裏站在原地的小人，再擡頭望着門口，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