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覃緩以前挺喜歡看人家尴尬的。真的,如果朋友在前男友見面的聚會上丢了臉,她一定盡心盡力地嘲笑,玩梗一整年。

大概就是從前作孽太多,所以現在上天派個人來懲罰她。

覃緩收了嗓音,木着臉将鋼筆放在筆記本上去,手機關掉聲音鎖屏,坐在工位上目不轉睛地瞪着屏幕。

“嗯,正常生産呢。”她面無表情道。

然後她聽見了笑聲。

非常!清晰!的笑聲!

“老頭子江須昂”當衆放飛了自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實在太搞笑了。

覃緩的臉頰和耳尖頓時爆紅,丢臉死算了。

江須昂坐了過來,她向左挪了個座位。他看了一眼沒管她,只問道:“口渴沒?要不要喝點飲料?”

“你真的好煩吶!”她快速轉頭瞪了他一眼,順便看到了他手中的東西。

塑料口袋裏熱氣騰騰的,散發着令人垂涎的香氣。

她扭捏了一會兒,最後決定暫時丢了羞澀,好奇地湊了過去。

“薛宇叫了個昂貴的外賣,是麻辣燙。”江須昂将香噴噴的口袋放在她面前,“你不是沒吃晚飯嗎?”

聞言,覃緩愣愣地看着他。

“我剛才帶了盒飯。”她說。

“今天的盒飯是回鍋肉魚頭豆腐和炒苦瓜,你都不愛吃。”江須昂随口說道,甚至沒有多想一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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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緩心思微動,氣息紊亂了一瞬,肚子卻在此刻叫了一聲,她臉頰更紅了,将麻辣燙攏過來,小聲說:“你給我帶這些,薛宇沒什麽意見嗎?”

“他敢有什麽意見?”

“……也對。”

覃緩餓死了,吃得很快,麻辣燙的溫度剛剛好,味道很好,尤其是菜的品種,每一樣都是她喜歡吃的。

透過熱騰騰的蒸汽,覃緩看着他好看的側顏,有些不好意思地想:他是不是知道她喜歡吃什麽啊?

不是。

這似乎不是重點。

重點應該是,他現在,為什麽要給她送飯?

覃緩戳了一下塑料袋,心裏憋不住話,想到什麽就問了出來。

江須昂一面将電腦從內膽包裏拿出來,一邊淡定地說:“因為我不放心。”

“啊?”她的心跳再次快了起來,“什麽,不放心什麽?”

“……”他轉頭對上她的視線,“不放心你一個人守着現場,第一次,我怕出問題。”

覃緩:“……”

好吧。

是她多想了。

這個男人怎麽這麽沒意思啊?!

“那你什麽時候走啊?”她無語道。

江須昂:“你走的時候走。”

那,那不是有好幾個小時的獨處?

覃緩低頭緊張了一會兒,然而江須昂一點兒理她的跡象都沒有,只在專心工作時,剛才的緊張感又慢慢淡去。

今天并不想看書,她拿出手機出來刷視頻。

江須昂看她了一眼,覃緩立馬說:“我有認真值班!我能一心二用。”

“我又沒罵你,你緊張什麽?”

“誰,誰緊張了啊?”覃緩刷着視頻,耳根重新紅了起來,罵道,“有病。”

一個人的時候覺得無聊,兩個人的時候又覺得渾身不自在。

江須昂的氣息萦繞在眼前,覃緩坐立難安,腦中回想的都是他背着她徒步了好幾公裏的那個夜晚,以及剛才她在他面前發瘋的場面。

但就這麽靠在他身邊……

覃緩悄悄趴在桌子上,悄悄地覺得,有一點點快樂是怎麽回事?

她似乎想說話,但又不好意思打擾他的工作。

刷着刷着視頻,她将腦袋靠在胳膊肘上,陷入了沉睡。

江須昂工作之餘轉頭一看:“……”

誰剛才說認真值班?

他幾乎氣笑了,但又無傷大雅,目光落在她呼吸勻稱的面容上,江須昂輕輕屏住了呼吸。

喜歡的人就在面前,這是錘煉還是機會?

曾經的遙不可及、大相徑庭、兩個世界,似乎在慢慢的交織。

他低頭湊過去,薄唇和氣息幾乎與她交織在一起。

眼看着就要靠近,忽然,電話聲打斷了他所有的思路。

覃緩猛地彈射而起,直直地撞在江須昂的下巴上。

咚的一大聲,她懵懵的,江須昂面無表情揉着下巴。

“騷瑞。”

“……”所有旖旎散去,他示意她接電話。

覃緩埋頭打開手機,心想這種深夜的電話無非就兩種情況:狐朋狗友呼喚喝酒,以及來自覃建國的慰問。

然而她猜錯了,居然是趙潋。

覃緩接起電話甜甜地喊了句媽媽。江須昂指尖微頓,想着如果換一種更為親密的場景,骨結輕輕顫動着。

她帶了耳機,江須昂聽不清電話裏講了什麽,但她甜膩撒嬌的情緒在一分鐘後淡了下來:“啊……你怎麽又在提這件事。”

“什麽小時候見過,我根本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好不好?”

“大學一個學校?我們學校牛逼的這麽多,難不成我都要記在心裏啊?”

“見面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呀,人家也很忙吧,人家都沒主動加我聯系方式說明人家也不喜歡相親啊。”

“身強體壯的?我不喜歡……那是我以前喜歡的類型了。”

“穩重能幹,那是您的欣賞方式。”

“哎喲媽媽,”覃緩無語地捏着鼻梁,“我都說啦我不喜歡他!”

江須昂:“……”

她每說一句,江須昂的心中就了然幾分。

了然她和母親的談話內容,了然她喜歡的類型,了然她對家庭式相親有多排斥。

他看着電腦上的文字,動作停了下來,一時間無法将彼此組合在一起。

“行吧,最後一個問題。”趙潋靠在床上,枕頭邊的覃建國湊在電話旁邊聽得囧囧有神。

“快點啦我在值班呢。”

“嗯知道了,”趙潋說,“看你已經很适應現在的生活嘛,和同事們相處融洽嗎?”

“那肯定啊。”

“覺得同事好嗎?”

“好啊。”

“有沒有發展成為對象的可能啊?”

覃緩猛地撐起來,快速而緊張地看了一眼江須昂,确定他并沒有聽見後,才結結巴巴地反問:“你胡說什麽呢!都說挂了!值班了!”

嘟聲傳來時,趙潋捏着手機,輕輕笑了聲。

覃建國焦急問:“怎麽樣怎麽樣,待得好不好?”

知女莫若母,趙潋拍了拍丈夫的肩膀,意味不明地說:“好得很。”

“真的?”

“樂不思蜀的程度吧。”

“……啊?”

“睡吧,老年人。”

覃緩捏着滾燙的手機,當發現江須昂正在看她時,情緒直沖天靈蓋,那是一點兒困覺都沒有了。

她試探地問道:“我應該挺降噪的吧,我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吧?”

江須昂:“你耳機降噪,但你不降噪。”

覃緩:“……”

那就是嫌她吵了嘛。

“不,不好意思。”

“沒什麽,”江須昂轉頭看着電腦,輕聲說,“是我自己硬要來這裏的,與你無關。”

覃緩應下來:“哦。”

五分鐘後,她瞅着江須昂的報告似乎寫完了,頓了頓,狀似随意地問:“薛檸明天就走了啊?”

“是。”

“你是有種放松的感覺,還是不舍的感覺?”

江須昂看了她一眼:“應該都沒有。”

“那是什麽感覺?”

江須昂說:“無所謂的感覺。”

她的嘴角勾了起來。

“人家姑娘都這樣主動,追到這裏來了,長得也很漂亮啊,你怎麽都不動心呢?”

這次,江須昂沒有立刻回答。

電腦中動畫跳躍,屋外設備悶聲作響,風過樹搖,樹欲靜而風不止。

他輕輕摩擦了一下指節,眉眼深不見底,聲調卻清晰地回複道:“因為我有喜歡的人。”

覃緩一頓,擡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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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欲靜而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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