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畫上四人, 三男一女。嚴齊嵘手拄拐杖坐在最中間,江須昂站在最右邊,其他兩人與江須昂關系親密, 三分相似,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

覃緩越看, 頭頂越冒火。

“也不是一模一樣吧。”江須昂随着她的視線朝全家福上看過去, “畢業的時候拍的,要比現在年輕一些。”

覃緩:……

她咬牙瞪着他,恨不得眼中帶有激光,在他臉上戳出十個洞洞!!!

瞪了實在不解氣, 覃緩擡手掐在江須昂的後脖上,左右扭動。

江須昂悶着不吭聲, 但她知道他肯定是痛——後脖子這個位置,是經過她多天鑽研發現的死穴,否則每次掐人疼得反而是她自己, 不公平!

“吃飯的地方有點兒遠吧?老年人喜歡清淨的地方,路上堵車嗎?”

江須昂單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裏, 另一只繞過來牽着她:“沒堵。”

覃緩不好意思掙脫,笑着掐他的手背。

很好,看着這幅畫, 覃緩也想起來面前這位氣質優雅、模樣溫婉的漂亮夫人是誰了。

多年沒見面的嚴音, 江須昂的母親。

“別把東西抱着啦,”嚴音笑盈盈地看着覃緩, 見她将禮品死死地扣着, 指尖泛着白, “嚴爺爺想見你很久了, 我感覺你和江須昂最近都很忙, 所以把時間推後了。”

“明天爺爺要回老家一趟,我想着今天吃個便飯,沒有把你吓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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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确實是吓得她快要靈魂出竅,心髒驟停了。

覃緩扯出一抹假笑,繃着下巴說道:“這麽會呢阿姨,是我想得不周到,沒有想着親自來拜訪您。”

嚴音是有點兒訝異的。

老實說她之前見過好幾次小時候的覃緩,但是年少的姑娘向來靠在椅背上不愛說話,慢吞吞地吃飯玩手機,看得出來不太喜歡和大人待在一起。

許久沒見,模樣越發出落清麗,行為舉止也不太一樣了。

嚴音将目光落在覃緩身上,越看越喜歡,溫溫柔柔地将人從江須昂身邊搶過來,拽着手心裏。

“沒關系呢,我也是看着你長大的。以後接觸的時間還多得是。”嚴音說,“今天真的是便飯,老人家想見你,江須昂的父親在外面出差,下次再找個正式的時間去拜訪老覃家。”

嚴齊嵘的住處古色古香,穿過了前廳和一道走廊才看見飯廳,老年人坐在主座上,等出了幾分焦急。

但是一見着覃緩,焦急散去,只剩下歡喜。

嚴齊嵘投身于事業一輩子,在業界享有非常高的榮譽,大約是過盡千帆,此刻只想過着輕松休閑的日子,磕一磕年輕人的糖,喝一喝小輩們的喜酒。

參加了這麽多次酒宴,終于輪到自己孫子,這是多麽令人激動的時刻。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覃緩這個人在家裏雖然驕縱,在外面卻很讨長輩喜歡。

人漂亮,嘴甜,舉止講究,現在再加上事業步入正軌。也只有她,能讓江須昂說動外公參加退休20年後的工作審查會,也只有她,才能獲得嚴齊嵘在飯桌上無條件的偏愛。

“江少爺從小就無聊,對什麽都較真,還喜歡将你的缺點指出來,無聊。”嚴老邊吃邊吐槽。

那你要說起這件事來,覃緩相當有話語權了。

“就是就是,”覃緩贊同地點頭,眼睛亮亮的,“剛進入隊伍的時候就是這樣!小時候也這樣!小時候我見過他幾次,他就罵過我幾次。”

嚴音指責:“你看看你,就你這樣子,還想追姑娘呢。”

嚴音也對着覃緩吐槽:“他在家裏也是,一點兒也不顧及父母的面子。”

江須昂:?

他早就想問這件事了,忙着忙着就忘了,他将筷子一磕,目光轉向覃緩:“……我以前什麽時候罵你了?”

額。

你要追根究底,那她很多印象其實是模糊的。

但是有一件事覃緩至今記憶深刻:“就有次過年呀,我小的時候,我想要放火炮,就在吃飯的院子裏,一年就這麽一次機會,但是你就是不準我放。”

嚴音想了起來:“那個時候緩緩還在讀小學吧。”

覃緩:“對呀對呀,我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

嚴齊嵘問:“然後呢?”

“我說只放最後一束了,他不讓,我就哭,他就罵我了。”覃緩想着悲從中來,記憶只剩下煙火的紅色,對面的人面容模糊,但是嚴厲的聲音伴随着哭聲,磨滅了她對他的好印象。

“人家就要放個火炮,你這個哥哥怎麽當的呢?連個火炮都不給人家放,你怎麽這麽小氣!”嚴齊嵘生氣地給覃緩夾了顆青菜。

覃緩雖然感動,但還是想說爺爺啊,我這個人不愛吃青菜。

她将青菜塞進嘴裏,臉頰看起來鼓鼓的,看江須昂怎麽解釋這件事。

她小學的時候,江須昂似乎是初一了。他淡然地重新将勺子拿在手中,忽然笑了:“你火炮煙花從8點一直放到了10點半,都是我陪着你放的。10點半覃叔叔讓我帶你回家了,你不肯,我勸了幾句,看你委屈巴巴的,就給你多點了一根仙女棒。”

“……”覃緩懷疑地看着他,“是這樣嗎?”

“當時院子裏還有個小朋友,是誰我忘記了,好像是住在同一個小區吧,你最後一根仙女棒玩得太high,燒着了人家的新衣服,然後我才說了你兩句。”

兩個人一齊在他面前哭,那場面江須昂至今記憶深刻。

後來人家家長找上門來,江須昂為了幫她掩飾“罪行”,将自己的壓歲錢全賠了進去。

“啊……”覃緩聽後愣了愣,這事情還這樣一波多折呢。

“這個,這個……”她皺了皺眉頭,不好意思地戳着碗裏飯粒,“那也不代表你後面沒罵過我。”

江須昂不緊不慢地說:“你說的是推到了人家玩具那次?還是揪了人家小辮子那次?哦還有小賣部玩搖搖車,你坐得不亦樂乎,後面排着四個小朋友,但你死也不肯下來,坐完一輪又一輪——”

“……好了好了。”覃緩着急忙慌地打斷他,明明是來聲讨他的!怎麽忽然變成了她的黑歷史鑒賞會?!

她臉頰一紅,丢了個紅燒獅子頭去他的碗裏。

嚴音和嚴齊嵘全場聽得一愣一愣的,相互看了一眼,紛紛笑出聲。

江須昂吃着獅子頭,目光或深或淺地落在她黃絨絨的頭頂上,将一些話咽在裏心底。

小姑娘嬌縱淘氣,卻總在不經意間給他人溫暖。比如會在他獨自一人時,跑來戳戳他的胳膊,笑着說如果他态度好一點,也可以一起玩呀(雖然他并不寂寞)。比如會在他  遇上小混混時,将他擋在身後,說會保護他(雖然他并不害怕)。

但喜歡,就是在細枝末節中悄然産生的,甚至找不到源頭。

人的年齡大了,就特別容易回憶往事,嚴齊嵘最愛聽這些,一場便飯下來其樂融融。

結束時天色已晚,滴滴答答的雨聲落在屋檐上,透出幾分靜谧和清冷。

嚴音推開窗戶開了一眼:“雨夜開車不安全,要不你們今晚就住在這裏吧?”

覃緩正在看着嚴齊嵘的收藏品,聞言內心慌了一下:“這……這個……”

江須昂看了看天:“我覺得可以、”

而後又轉頭看她:“反正明天是周六?”

這哪裏是周六不周六的問題,是她自己說好今晚要回家的,但如果說不回去的話……最近的覃建國已經在懷疑她了!

“這,這個……我……”覃緩還在繼續猶豫。

“我去給你們抱被子啦!”嚴音雙眸一彎,輕快而愉悅地跑上了樓。

覃緩:……

“哦對了,”嚴音忽然停下腳步,忽然轉頭,若有所思地看着兩人,遲疑道,“我是抱一床杯子,還是……”

“兩床!”江須昂還沒來得及開口,覃緩紅着臉連忙說。

嚴音若有所思點點頭,一邊向上走,一邊失望地嘀咕:“江少爺實在不行,行動力欠佳不會是身體有什麽問題吧……”

江須昂:“……”

覃緩猛地轉過頭,笑得雙肩直打顫。

他掰過她的肩頭,眯着眼眸看她:“笑什麽?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她抿着唇:“好笑啊……我不知道啊,你在說什麽你這個人有沒有羞恥心!!”

“……”

好笑是吧,江須昂心想,看她一會兒笑不笑得出來。

一小時後覃緩就笑不出來了。

冬夜嚴寒,屋外雨勢越來越大,重重地砸在屋檐和窗戶上。覃緩縮在陌生的床上,雙目直直地盯着前方,看着雨水如流,斜斜向下。

閃電劃過,照得覃緩小臉白淨如雪。“轟隆——”一聲,襯得空曠的屋子更為寂靜。

覃緩整個人縮在被子裏,窗外大樹飄搖的模樣,帶着極強的中式恐怖既視感……

她心髒突突地跳着,無比後悔剛才為了臉面要了兩間房。

她好怕哦。

覃緩閉着眼忍了十分鐘,腦中幻想了女鬼的一萬種死法後,終于忍不住起身。

又是“轟隆——”一聲,她一蹦三尺高,飛快地走出了房間。

江須昂的屋子就在她隔壁,覃緩深吸一口氣,輕輕轉動把手,房門根本沒鎖。

“江須昂……你睡了嗎?”

她探進腦袋,小聲地喊着。屋中漆黑,床上坐着一道身影,神情專注地看着手中的一本書,側顏英俊,輪廓清晰,慵懶閑适,渾身散發着濃烈的安全氣息。

好家夥,她在那邊吓得不輕,他這裏居然這麽悠閑舒适。

江須昂順着聲音朝她看來。

覃緩不好意思地咬住下唇,抱着枕頭走了進去:“我害怕,想和你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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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都是套路。淩晨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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