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逄祈并沒有回絕對方的邀請。
安予年看着他臉上那一如既往分辨不出情緒的表情,默默替那個少女點了個蠟燭。
點完蠟燭之後,安予年就老神在在地推着逄祈往花園裏走。
說實話,他非常好奇到底什麽樣的環境才能孕育出能夠說話的妖怪。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能夠說話的植物,離化形已經不遠了。
事實證明,安予年的想象力并不怎麽好。
就像一開始他沒有猜對花店的真實模樣一樣,現在他也沒有猜對這個花園的布置。
但他的猜測裏,這個花園應該是法國古典園林的布局,裏面種滿了大片大片的花卉。
可當他出了後門,他才發現,這個花園的風格和自己想象的截然相反。
這個花園更像是時常出現在油畫裏的那種小庭院,小巧雅致,充滿着濃濃的生活氣息,微風吹拂,花朵随風搖曳,看得所有人心中都為之一靜。
安予年也一樣,他安安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場景,許久,才輕舒一口氣,看向那個名為章小槿的少女:“你也看到了,這個地方既藏不下人,也藏不下妖怪。而且這麽安谧的環境,怎麽想也不适合妖怪生存吧!”
安予年說着,又扭頭看向王勝:“王先生、王小姐,這個花園裏滿滿都是你們的呵護與愛意,我想正是因為你們的精心照料,所以這些花卉才會進化,你們說是不是?”
王露露雖然非常希望自己家裏真的有妖怪,不過聽安予年這麽說,她又覺得有道理。
這個花園那麽美,他們一家對這個花園那麽用心,這裏怎麽可能會變出妖怪來呢?
章小槿看她有些被說服,頓時急了:“就是因為露露他們一家對這個花園精心呵護,所以這裏才會有妖怪産生。因為這種妖怪不是那種害人的妖怪,而是彙集的天地靈氣之後成精的妖怪,吃了可以幫助人修煉的那種!我師父說的!”
安予年的笑容本來很好,可當她聽到後半句的時候,他的笑容突然斂去,神色也是一沉。
他又看向逄祈,後者的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但安予年可以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也變了。
所幸這個時候,王露露出了聲:“小槿,你說什麽?什麽吃不吃的?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這些花草成了精,那他們不就成了和我們一樣平等的生物嗎?怎麽能拿來吃?”
章小槿毫不猶豫地否認了她的觀點:“不,我師父說了,它們雖然成了精,但它們并沒有神智。”
逄祈并沒有對他這段話做出什麽評價,他只是看着章小槿,緩慢地說道:“既然你師父那麽有本事,那我倒想看看他口中的妖怪到底是什麽樣子。”
逄祈說完,又掃視了花園一遍:“作為一個花店老板,我必須得強調,這裏沒有妖怪,一個都沒有。”
安予年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逄祈這種清冷中夾雜着冰霜的聲音了,他感覺有一股可怕的氣勢從逄祈身上蔓延開來,很快覆蓋了整個花園。
原本花園裏有霧氣若隐若現,逄祈話音落下之後,那些霧氣很快變淡,仿佛被什麽東西偷偷藏了起來。
章小槿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她只是神色自得的從包包裏取出一串銅錢,一邊取一邊向衆人炫耀道:“王叔、露露,你們不知道,我師父可厲害了。他一個人,一個人哦,可以把一只一米高的狼打死。”
王露露愣住了:“狼是保護動物吧,小槿,你可不能做違法犯罪的事情。”
章小槿笑了起來:“放心,我哪能幹違法犯罪的事情。我師父說了,他們變成妖怪之後,就不算保護動物了,我們這是物盡其用。”
王露露還是覺得不靠譜,可惜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安予年就已經開了口:“別說那麽多了,你既然覺得這裏有妖怪,那你就讓他們顯形。”
章小槿輕哼一聲:“不用你催,我知道。”
章小槿說着,就把那串銅錢解開,然後繞着花園,依次把它們淺淺地埋進了土裏。
随着章小槿的動作,安予年敏銳地察覺到花園裏的氛圍有所變化,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挑撥着自己的神經,讓自己的血液都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就在這時,逄祈突然冷哼了一聲。
随着這聲冷哼,周遭詭異的氛圍瞬間散去,原本搖曳明顯的花卉也重新穩住了身形。
章小槿不像安予年,有敏銳的觀察力,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花園裏發生了什麽。
她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花園裏的異動,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喃喃自語道:“不,這不可能。這裏肯定有妖怪。”
如果對方只是一個相信妖怪存在的普通人,安予年是不會嘲諷她的,可章小槿偏偏覺得,自己可以主宰妖怪的生死,那他就不可能維持平和的态度了。
于是他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動靜之後,就皮笑肉不笑的反問道:“所以妖怪在哪裏呢?”
章小槿最不喜歡別人用這種态度和自己說話。她咬了咬唇,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從包裏取出一把小刀往手腕一劃,鮮紅的血液就從她的血管裏流了出來。
她站立的位置本來就是陣眼,如今血液一落到地上,就迅速形成血線,往四面八方蔓延開來,所到之處,絲絲縷縷的黑煙從泥土上升起,詭異的氛圍瞬間破壞了花園原有的祥和。
“裝神弄鬼。予年,水。”
安予年雖然不知道逄祈想幹什麽,不過并不妨礙他反應迅速地從花園裏拿起一個水壺,遞到了逄祈手上。
逄祈輕輕一握,安予年就看到有一絲柔和的紅光從那只美麗纖長的右手上升起,随後,逄祈徑直把水往泥土上一倒,花園裏的異象就瞬間消失。
王露露被眼前的變故搞得一懵。
她看不懂發生了什麽,但這并不妨礙她判斷出雙方的好意與惡意。
她看着章小槿,眉頭皺得死死的:“小槿,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有說過這是我們家非常喜歡的花園吧,你想徹底毀了她?”
章小槿被她這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不過當她看向逄祈的時候,她突然找到了突破口:“露露,你剛才不也看到了嗎?我沒有騙人,我真的有特殊能力。只不過被那邊兩個人阻止了而已。他們肯定不是什麽花店的員工,而是別有用心的潛入者。”
安予年本來就對自己沒幫上忙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聽她這麽說,下意識地往前一步,攔在了逄祈面前,反駁道:“證據呢?不過是一點奇怪的動靜而已,運用普通的化學知識都能制作出來。你老是說妖怪妖怪,妖怪到底在哪裏?你老是說你師傅厲害,你師父又厲害在哪裏?這個花園本來就什麽都沒有,只有你在裝神弄鬼,如今你計劃失敗,又把責任甩到我們頭上,這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安予年說話的速度并不快,不過因為條理清晰,依然讓人啞口無言。
無論是王勝還是王露露,對這個花園的感情都不言而喻,如今雙方對花園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們心中的天平已然開始搖擺。
不過到底是看着對方長大的,對方也沒造成什麽後果,所以王勝也沒有翻臉:“小槿,你最近太累了,要不要到露露的房間休息一下?”
章小槿卻沒有領他的情,而是看着逄祈兩人,繼續恨恨的說道:“我打電話給我師父,等我師父來,他老人家一定能揭穿你們的真面目。”
逄祈平靜得很:“随你。予年,如果他那個師父出現,我們就以有人詐騙的名義報警。”
安予年重重地應了一聲。
王勝本來就不太相信這些什麽鬼啊的東西,逄祈兩人的解釋雖然不靠譜,但符合他的認知,如今花園平靜無波,章小槿又是一副被洗腦的模樣,相信誰不言而喻。
“小槿,你先回去。兩位先生,我想問一下,你們所說的這種進化……”
王勝話音未落,周遭突然起了一陣風,随後,有一股腥味傳到了他們的鼻子裏。
衆人擡頭看去,只見一只半米的青蛙跳過了圍牆,直接跳進了花園裏。
“哈,我聞到了蟲子的氣息!”那只青蛙一落地,口中就發出了人的聲音。
這聲音震得所有人頭皮發麻,哪怕是安予年,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變故。
章小槿也被吓了一跳。不過怔愣之後,她迅速反應了過來,滿臉的喜不自勝。
只見她得意洋洋地看向兩人:“我說了有妖怪吧。”
安予年的反應速度比她更快:“我們說過沒有世界上不存在妖怪了嗎?我們的意思是,王先生的家裏沒有妖怪。這只青蛙明顯是被你擺的那個東西吸引過來的,你一回頭就把責任甩到我們頭上,未免太不講道理了一點。而且,這個青蛙的聲音顯然和兩位聽到的不是同一個聲音。”
王勝大腦一片混亂,還是三觀搖搖欲墜的王露露開了口:“确實不一樣……不過現在怎麽辦,我們要報警嗎?”
不等章小槿說話,安予年就正色道:“不需要報警,我們就可以解決。”
章小槿嘲諷道:“你們不是花店員工嗎?還能解決這件事?”
安予年理所當然地說道:”為什麽不能?就不準我們兼職天師嗎?”